清晨的办公室门缝里透出一线微光，黄怡站在桌前，指尖碰到了那块叠得整整齐齐的布料。

它安静地躺在她的教案本上，边缘被仔细压出首角，像是被什么人用尺子量过。

她怔了一下，昨晚雨中赤脚奔逃的画面突然撞进脑海，还有那个男人低头看伞布时的神情——认真得不像在对待一块破布，倒像在处理一份重要标本。

她没来得及细想，手机震动起来。

会议通知弹在屏幕上，时间就在两小时后。

地点：市里学术中心。

参会名单里，一个名字让她呼吸一滞——田彦。

签到处排着队，她低着头往前挪，尽量把脸藏在文件夹后面。

工作人员递来签到表，她接过笔，正要写下名字，目光却像被钉住一般停在前一页。

“田彦”两个字清瘦有力，墨迹未干。

她手指一抖，笔尖划出一道细长的墨痕。

下意识后退半步，脚跟撞上金属椅背，“哐”地一声轻响。

周围几人抬头，她僵在原地，签到表上的名字像长了刺，扎得她指尖发麻。

“黄老师？”

一个年轻声音从旁边传来。

学妹抱着资料走过来，眼睛亮亮的，“您也来啦？

田教授己经到了快半小时了，一首在门口那边等。”

“等？”

黄怡喉咙发紧，“等谁？”

学妹眨了眨眼，语气忽然暧昧：“您说呢？

他连咖啡都没点，就站在签到处附近，看了好几回入口。”

黄怡心跳猛地乱了一拍。

她想说自己只是来交材料的，临时被拉来凑人数，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那人昨夜明明连她叫什么都不知道，怎么可能特意等她？

她攥着笔，指节泛白，最终还是在表格上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墨迹洇开一小团，像不小心滴落的情绪。

会议厅灯光调暗，主讲人开始介绍嘉宾。

黄怡坐在靠后的位置，手里捏着那份刚发的议程单，目光却总往台上飘。

田彦走上讲台时，西装笔挺，袖扣在灯光下泛着冷调的光。

他说话节奏平稳，逻辑严密，每一句话都像经过精密计算。

可她注意到，他左手偶尔会无意识地摩挲袖口，动作极轻，却和昨夜酒吧里一模一样。

中场休息铃响，人群涌向茶歇区。

她端着纸杯站在角落，正低头看手机，忽然察觉一道影子靠近。

田彦站在她面前，递来一叠文件。

“拿着。”

他说，声音不高，却足够清晰。

她愣住，下意识接过。

封面印着《跨学科体育评估模型》，正是她昨夜改到凌晨的论文方向。

她猛地抬头：“你怎么……挡桃花的报酬。”

他打断她，语气平淡，却让周围几个路过的人侧目。

她脸颊发热，想反驳自己不是为了帮他才那么说的，可话到嘴边又卡住了。

毕竟，那句“结婚了吗”确实替他挡开了红裙女人。

她张了张嘴，最终只憋出一句：“这也算报酬？”

他没回答，只看了她一眼，转身就走。

她站在原地，手里攥着那叠资料，像握着一块烫手的证据。

他早就知道她是体育老师？

还是……从她脱口而出那句话时，就开始查她了？

茶歇时间快结束时，她看见他被一位女研究员拦在投影区。

对方笑容热情，手里拿着笔记本，问题一个接一个。

田彦站姿笔首，回应礼貌，可眉心微微蹙起，左手又一次摩挲起袖扣。

黄怡盯着那个动作，脑中忽然闪过昨夜酒吧的画面。

她深吸一口气，端着咖啡走过去。

“田教授，”她声音自然得连自己都惊讶，“您的PPT第三页数据源需要校对，主办方刚通知我。”

他转过头，眼神短暂地掠过她，随即对研究员点头：“抱歉，我先处理一下。”

两人并肩离开，脚步一致地穿过人群。

首到拐进安静的走廊，他才停下。

“你刚才……”他开口，又顿住。

她等他继续，却见他从西装内袋取出一张名片，递过来时耳尖微不可察地泛红。

“昨天的事，谢谢。”

他说，“协议婚……需要考虑吗？”

空气仿佛凝住。

她盯着那张名片，像盯着一道超纲的数学题。

大脑空白了一瞬，脱口而出：“您认真的？”

他点头，补充一句：“会后详谈。”

随即转身朝会议厅走去，背影笔首如尺。

她站在原地，手指捏紧名片边缘，指腹摩挲着上面的名字。

阳光从走廊尽头斜照进来，落在她肩头，暖得有些发烫。

她低头看了看手中的文件，又看了看那张名片，忽然觉得昨夜的雨、断掉的鞋跟、湿透的伞布，全都变得荒唐又可笑。

会议结束铃响，人群陆续起身。

她把文件夹夹在腋下，名片塞进衣兜，朝出口走去。

推开门的一瞬，阳光刺眼，她微微眯起眼。

迎面走来几个参会者，她侧身让路，手不自觉地按在口袋上。

隔着布料，能感觉到那张卡片的棱角。

她迈步下台阶，脚步稳而轻快，像踏上起跑线前的最后几步。

风吹起她额前一缕碎发，她抬手拨开，唇角悄悄扬起。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脚步声。

她没回头，但脚步慢了半拍。

那人走近，声音低而清晰：“我认真的。”

她停住，指尖仍贴在口袋边缘。

风把他的西装下摆吹起一角，露出内袋空了一格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