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晚是被后脑勺的钝痛疼醒的。

入目是糊着旧报纸的土坯墙，霉味混着柴火烟味钻进鼻腔，她动了动手指，触到的是硬邦邦、铺着粗布褥子的土炕，身上盖的薄被又沉又糙，磨得皮肤发紧。

这不是她的顶层公寓。

她记得自己刚谈完一个上亿的设计项目，开车回家时被一辆失控的卡车追尾，剧烈的撞击感还残留在神经里，怎么一睁眼就换了地方？

“醒了？

醒了就赶紧起来烧火，一家子等着吃饭呢！”

粗哑的女声像砂纸磨过耳朵，苏晚皱眉偏头，看见个穿着打补丁蓝布褂子的中年女人，正叉着腰站在炕边，眼神里满是不耐。

陌生的记忆突然涌进脑海——原主也叫苏晚，是红旗生产大队苏家的小女儿，昨天帮着家里晒玉米时，跟二哥抢最后一块窝头拌了嘴，争执间后脑勺磕在了石磨上，就这么没了气，再睁眼换成了她。

1977年，北方农村。

苏晚的心沉了沉，她活了二十八年，最擅长的是在名利场里周旋，靠设计才华和精准的算计活得风生水起，自私是她的保护色，漂亮是她的武器，可这些在眼下这缺衣少食的七零年代，连块窝头都换不来。

她撑着炕沿坐起身，后脑勺的疼让她倒抽口气，指尖摸到一层厚厚的纱布，渗着点淡红。

中年女人是原主的母亲王秀兰，见她不动，又要开口催，却被苏晚抬眼的瞬间噎了回去。

苏晚的漂亮跟村里姑娘不一样，原主本就生得周正，被她这双惯于审视和疏离的眼睛一衬，添了种说不出的精致感，哪怕头发乱糟糟贴在脸上，也难掩那份从骨子里透出来的矜贵。

“妈，”苏晚开口，声音还有点沙哑，却没了原主的怯懦，带着点恰到好处的虚弱，“头还疼，起不来。”

她太清楚怎么利用自身优势了，眼下示弱比硬刚划算。

王秀兰果然愣了下，嘀咕了句“真是个娇小姐命”，却没再逼她，转身嘟囔着“我先去煮红薯，你缓会儿赶紧过来搭把手”，摔门走了。

屋里静下来，苏晚环顾西周。

土炕对面摆着个掉漆的木柜，墙角堆着半袋红薯，窗户是糊着塑料布的木框，风一吹就哗啦响。

她掀开被子，看到身上穿的打补丁的旧衬衣，布料粗得硌人。

自私的本性让她第一时间盘算起来：原主在家不受宠，上面有两个哥哥，下面有个妹妹，好吃的好穿的都轮不到她，这次磕到头，王秀兰也没真当回事。

想在苏家活下去，靠原主那套肯定不行，得靠她自己。

首先得养好伤，其次得弄到吃的，最后得想办法离开这穷地方——她可不想在这农村里耗一辈子，更不想像村里其他女人那样，嫁个庄稼汉，生一堆孩子，一辈子围着灶台转。

正想着，门外传来细碎的脚步声，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姑娘探进头来，是原主的妹妹苏梅，手里攥着半个黑乎乎的窝头，小声说：“姐，你好点没？

妈让我给你拿的。”

苏晚看着那半个沾着糠的窝头，胃里一阵翻腾，可理智告诉她，这是眼下唯一能填肚子的东西。

她没像原主那样立刻接过来，反而冲苏梅笑了笑，那笑容软下来时，少了几分疏离，多了点亲和力：“梅梅，你吃了吗？”

苏梅摇摇头，把窝头往她手里塞：“妈说给你补身子的，我不饿。”

苏晚捏着那硬邦邦的窝头，心里飞快算计：苏梅年纪小，好拉拢，跟她处好关系，至少能多知道点家里的事。

她掰了一小块窝头递回去，声音放软：“一起吃，我一个人也吃不完。”

苏梅眼睛亮了亮，犹豫了一下，还是接过去小口啃起来。

苏晚看着她的样子，心里叹了口气——在这个年代，一块窝头就能收买人心，可她知道，这只是开始，往后要走的路，还长得很。

窗外的雨还在下，砸在塑料布上噼啪响，苏晚咬了口窝头，粗糙的口感剌得喉咙疼，可她嚼得很认真。

七零年代又怎么样？

她苏晚，从来不会让自己过得太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