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咚！

您有新的饿了么订单，请及时处理~”手机外卖平台的提示音有气无力地响了一声，像垂死病人的最后呻吟，很快就被房间里嘈杂的游戏音效和键盘噼啪声淹没了。

林风瘫在二手沙发凹陷最深的那个坑里，眼睛死死盯着屏幕上激烈交火的游戏画面，手指在油腻的键盘上翻飞。

屏幕光映着他那张几天没认真洗过的脸，眼底挂着明显的黑眼圈，头发乱得像鸟窝——字面意义上的，因为确实有只鸟蹲在他头顶。

“A点A点！

哎呦我去！

这队友是人机吧？！”

他对着麦克风吼了一嗓子，唾沫星子差点喷到屏幕上。

蹲在他头顶打盹的五彩鹦鹉被惊得一个趔趄，扑棱着翅膀飞起来，不满地尖声学舌：“菜鸡！

菜鸡！

输光底裤！”

“麻瓜！

闭嘴！

再咒我真把你毛拔了做毽子！”

林风头也不回地骂了一句，顺手从旁边桌子上摸起半包吃剩的辣条，叼了一根在嘴里，含糊不清地指挥，“……对面狙掉了，快上快上！

Nice！

翻盘！”

他猛地一拍桌子，震得泡面桶都晃了晃。

赢了游戏的兴奋感短暂地压过了胃里火烧火燎的饥饿感。

他瞥了一眼电脑右下角的时间，晚上十一点半。

“妈的，又到这个点了。”

他揉揉咕咕叫的肚子，这才想起刚才好像听到外卖提示音了。

奋战一下午加一晚上，他唯一的慰藉就是那顿即将到来的宵夜——一份加了双倍肥肠、特辣的红油麻辣香锅，是他咬牙用最后一点优惠券点的奢侈餐。

“麻瓜，我外卖是不是到了？”

他一边在游戏里嘲讽对手，一边习惯性地问那只己经飞到他显示器顶棚上梳理羽毛的鹦鹉。

麻瓜，这只毛色鲜艳得像是打翻了调色盘的红肩金刚鹦鹉，是林风去年在楼下垃圾桶边捡到的。

当时它翅膀受了伤，饿得奄奄一息，偏偏嘴还贱得很，对着试图靠近它的林风连续输出了一套含妈量极高的脏话。

林风一时也不知道是哪根筋搭错了，或许是同病相怜（都是被遗弃的），或许纯粹是无聊，居然把它捡回了家，治好了伤。

然后这鸟就赖着不走了，并且完美继承了前主人的语言“精华”，尤其擅长戳林风的肺管子和揭短。

听到问话，麻瓜的小眼睛滴溜溜一转，侧着脑袋像是在倾听楼下的动静。

它突然扑棱着翅膀飞到窗台上，用喙啄着玻璃，扯着嗓子喊：“你外卖被偷了！

你外卖被偷了！”

“放屁！

这破小区除了我谁他妈这么晚点外卖？”

林风嘴上骂着，心里却咯噔一下。

这蠢鸟虽然嘴贱，但听觉异常敏锐，而且在这种事情上似乎从没出过错。

上次它这么喊，结果外卖果然被隔壁栋的醉汉错拿了，追了半天才要回来。

“饿饿！

饭饭！”

麻瓜不依不饶，尖声学着他昨天饿极了时的哀嚎。

一股不祥的预感笼罩了林风。

他再也坐不住，一个鲤鱼打挺从沙发上弹起来——动作太大，差点把沙发带翻。

指尖还沾着刚才吃辣条留下的红油和辣椒碎，他也顾不上擦，趿拉着人字拖就冲到门口。

猛地拉开门——门外楼道昏暗的声控灯应声亮起，照着空荡荡的走廊和冰冷的地面。

什么都没有。

“麻瓜！

是不是你丫又谎报军情？”

林风扭头瞪着窗台上的鹦鹉，火气噌噌往上冒。

那份香锅可是花了他小三十块呢！

“饿饿！

饭饭！”

麻瓜只是重复着这句话，小眼睛在灯光下闪着狡黠的光。

就在林风考虑今晚是红烧鹦鹉还是清炖鹦鹉时，一阵极其轻微的、像是塑料袋摩擦地面的窸窣声从门外的角落传来。

不是幻听！

林风猛地转头，视线锐利地扫向声源处。

只见靠近门框与墙壁接缝的阴暗处，大约在膝盖高度的位置，一道扭曲模糊的黑影正拖着他的那份外卖，以一种极其不自然的、仿佛液体渗透的方式，缓缓地……融进墙壁里！

红色的外卖包装袋异常醒目，此刻却有一大半己经没入了冰冷的水泥墙体，只剩一个角落和一截提手还露在外面，正被那无形的力量一点点地拽进去。

那影子没有实体，边缘不断蠕动变化，却散发着一股冰窖般的、深入骨髓的寒意，连楼道里的温度都似乎骤然降了几度。

“卧槽！！！”

林风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肾上腺素瞬间飙升。

贫穷带来的愤怒瞬间压倒了对这超自然景象的本能恐惧。

“光天化日……不对，深更半夜抢饭还有没有王法了？！”

他吼了一嗓子，想也没想就一个箭步冲过去，伸手死死抓住了那即将彻底消失的外卖提手！

一股巨大的、冰冷的拉力瞬间从墙内传来！

林风被拽得一个踉跄，整个人差点扑到墙上。

他惊恐地发现，自己的半个手掌和小臂，竟然也跟着外卖一起，毫无阻碍地没入了墙壁！

那感觉诡异至极，就像是伸进了浓稠冰冷的石油里，阻力巨大且寒意刺骨。

“妈的！

给老子出来！”

林风双脚蹬地，身体后仰，使出了吃奶的力气往回拽。

一场离奇的、一人一影之间的拔河比赛就此展开。

麻瓜扑棱着飞过来，兴奋地落在林风乱糟糟的头上，踩着他的头发助威：“干它丫的！

干它丫的！

抢饭者死！”

“你…你个蠢鸟…倒是…来帮忙啊！”

林风从牙缝里挤出声音，感觉自己的胳膊快要被扯断了。

那黑影的力量大得惊人，完全不像它的模糊形态表现出来的那样虚弱。

为了稳住身形，寻找发力点，林风另一只空闲的手下意识地按在门边的墙面上借力。

粗糙的墙面上，不知被哪个缺德孩子用尖锐石块刻了一个歪歪扭扭、极其抽象的王八图案。

挣扎拉扯间，他那只沾着红油和辣椒碎的手指，重重地、准确地按在了那个王八图案的眼睛刻痕里！

辣椒碎精准地嵌进深深的刻痕。

下一秒，异变陡生！

那粗糙丑陋的刻痕突然毫无征兆地微微一亮，嵌入其中的辣油和辣椒碎仿佛被瞬间激活，散发出一种微弱却异常温暖的赤色光芒，沿着王八图案的线条快速流动起来！

一股微弱但确实存在的暖意，以那个图案为中心，瞬间扩散开来，轻轻笼罩了门口这片区域。

“就你特么抢我饭！”

林风根本没注意到这细微的变化，还在和墙里的黑影较劲。

墙壁突然剧烈地抖动了一下，像是触电一般！

“吱——！！！”

一声非人的、尖锐到极致的嘶啸猛地从墙内传出，那声音充满了痛苦和惊惧，完全不似人间任何生物能发出的声响！

那模糊的黑影像是被滚烫的烙铁狠狠灼伤，猛地从墙壁中弹射而出，连同那份外卖一起，瞬间脱离了与林风的拉扯，然后如同被风吹散的黑烟，骤然收缩、变淡，眨眼间便彻底消失得无影无踪！

只有那份红油麻辣香锅，“啪嗒”一声掉落在墙角，包装盒裂开，浓郁的香气混合着一股诡异的、类似铁锈和腐朽物的味道弥漫在楼道里。

一切发生得太快。

林风因为惯性一屁股摔倒在地，傻愣愣地看着空空如也的墙面和洒在地上的外卖。

楼道声控灯因为刚才的动静还亮着，惨白的光照着他惊魂未定的脸和墙上那个己经迅速暗淡下去、恢复普通的王八刻痕。

麻瓜歪着小脑袋，盯着墙上那残留着微弱油渍和一丝极难察觉能量的图案看了会儿，突然扯着嗓子，用一种发现新大陆般的兴奋腔调喊：“艺术就是爆炸！

艺术就是爆炸！”

林风喘着粗气，低头看了看自己还沾着辣油和辣椒碎、并且微微发烫的手指，又抬头看了看那份失而复得、但是却洒了一地的麻辣香锅。

“妈的，”他喃喃自语，心脏还在狂跳，“这香锅……劲儿还挺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