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风带着点凉意，卷着操场边樟树的清香，漫过教学楼的走廊。

温蘅背着书包，手里抱着一摞刚从教务处取来的学生会材料，正沿着水泥楼梯往上走。

这栋教学楼有些年头了，楼梯的水泥面被无数双脚打磨得光滑发亮，阳光斜斜地从窗户照进来，在台阶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光斑，倒添了几分岁月沉淀的味道。

温蘅走得不快，怀里的材料有些沉，她下意识地收紧了手臂，目光落在脚下的台阶上，一步一步踩得稳稳的。

就在她走到三楼转角时，一个身影忽然从上面冲了下来。

速度很快，带着少年人特有的风风火火，像阵没头没脑的旋风。

温蘅只来得及眨了下眼，就被那股力道撞得踉跄了一下，怀里的材料“哗啦”一声散了一地，纸张飘落，有的还顺着台阶往下滑了几阶。

两人都顿住了。

空气里静了两秒，只有纸张翻动的轻响。

温蘅稳住身形，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到头顶传来一个声音。

“对不起。”

声音很干净，是少年人特有的清朗，像加了冰的柠檬水，又像掺了冰糖的薄荷冻，带着点脆生生的质感。

温蘅的心却莫名一跳。

这声音……有点耳熟。

像梦里那个抱着她、在她耳边低语的人。

只是梦里的声音喑哑，像裹了层蜜糖的砂纸，磨得人心头发痒；而眼前这声音，清清爽爽，少了那份撩人的黏腻，却又分明有几分相似的调子。

她抬起头，想看看说话的人。

可对方己经蹲下身，开始捡散落的纸张。

他的动作很快，手指修长，骨节分明，抓起纸张时带着点利落的劲儿。

他捡得很仔细，连滚到最下面那几张也一一拾了起来，然后起身，将整理好的材料递还给她。

整个过程，他始终低着头，额前的碎发垂下来，遮住了眉眼，温蘅没能看清他的脸。

她接过材料，指尖不经意间碰到了他的手指，只觉得一片微凉。

“谢谢。”

她轻声说。

对方没回应，只是转身，脚步轻快地往下走了。

温蘅看着他的背影，愣了愣神。

这人……走路的姿势有点随意，双手揣在校服裤兜里，肩膀微微垮着，透着股漫不经心的懒散。

可那身形却很挺拔，个子很高，双腿修长，一步就能跨下两三级台阶。

校服穿在他身上，并不显得臃肿，反而能看出腰背的劲瘦线条，是少年人独有的利落感。

看这背影。

应该……长得挺帅的吧？

温蘅摇摇头，觉得自己真是被那个梦影响得不轻，居然对着一个陌生男生的背影胡思乱想。

她抱紧怀里的材料，继续往楼上的学生会办公室走去。

……黎簇快步走出教学楼，清晨的阳光落在他身上，带着点暖意。

他下意识地吸了吸鼻子，鼻尖似乎还萦绕着一丝淡淡的香味。

是薰衣草的味道。

很清新，带着点草木的微苦，又混着点若有似无的甜，不像市面上那些香精勾兑的香水，倒像是……洗过的衣服晾晒在阳光下，散发出的那种自然又干净的气息。

高中女生好像都挺喜欢用薰衣草味的洗衣液，可刚才她身上的，却格外好闻。

温蘅，温学姐。

黎簇心里轻轻念了这个名字。

他知道她。

学校的宣传栏里总贴着她的照片，要么是作为年级第一的表彰，要么是作为学生会主席主持活动的剪影。

她是那种很耀眼的女生，走到哪里都像自带光环，是不少男生女生偷偷议论的对象。

刚才那一下，撞得应该不轻吧？

他下楼时在想事情，走得太急了。

黎簇不知想到了什么，脚步忽然顿住。

他转过身，朝着身后的楼梯口望过去。

太阳己经升得高了些，金色的光线穿过走廊的窗户，斜斜地落在楼梯转角处，将那里的灰尘照得清晰可见。

刚才还略显慌乱的角落，此刻安静得很，只有风吹过窗户的轻响，显得静谧又温柔，带着种说不出的美好。

他的耳尖，不知何时悄悄红了一点，像被阳光晒得发烫。

黎簇很快转回头，不再多想，迈开长腿朝着教学楼另一侧的教室跑去。

得快点，不然早自习要迟到了。

……学生会办公室里很安静，只有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

温蘅斜靠在窗边，手里捏着一份关于下周文艺汇演的活动流程材料，眉头微蹙，看得有些出神。

“温学姐，这里的时间安排，是不是再调整一下比较好？”

一个怯生生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温蘅回过神，看向站在身后的小学妹。

女孩穿着干净的校服，梳着马尾，眼睛亮晶晶的，望着她的眼神里，满是藏不住的崇拜。

这样的目光，温蘅早己习惯。

从她上学起，身边就总围着这样的目光。

无论是因为她漂亮的长相，优异的成绩，还是处理事务时那份从容利落的能力，抑或是家里那些被旁人悄悄议论的背景，她似乎总能轻易成为人群的焦点。

有人说她是天之骄女，也有人暗地里叫她高岭之花。

温蘅对这些称呼没什么感觉，她只是低头，指着材料上的某一行字，对小学妹耐心解释：“这里的衔接确实有点紧，你看，如果把器乐表演调到前面……”阳光透过窗户，落在她认真的侧脸上，将她长长的睫毛映出一小片阴影。

办公室里的安静，和窗外操场上渐渐响起的喧闹，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却又奇异地融合在一起，构成了一幅属于高中校园的，寻常又鲜活的画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