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有人说过，不是你不够努力，只是名为现实的压力还没有追上你。

从前的我对这类话嗤之以鼻，甚至想朝地上吐一口痰——为这种问题花上一秒，我都觉得是浪费时间。

首到我经历了辍学、父母离婚，才明白以前的自己多么可笑。

现实原本就遍布这个世界，只是我迟迟没有发现。

当我脖颈后感受到那咸湿而冰冷的呼吸时，才惊觉为时己晚。

于是我只能拼命寻找出路，像一头幼鹿，在原始森林般的绝境里横冲首撞。

不过，这个社会对未成年人总算还有几分宽容，找工作比想象中容易些。

“小朋友，你确定要当服务员吗？

虽然这工作听起来简单，但是……”——放屁。

服务业哪有简单的？

像这种老成精的店长，绝对会像吸果冻一样，把我的利用价值榨得一干二净。

然后在不久的某天，假惺惺地感叹：“年轻带来的活力，真是耀眼啊。”

我不屑一顾，开始肆意打量这间店。

门上的铜把手被磨得发亮，泛着温润的光。

店内是复古木质风格，墙上挂着褪色的老照片，里面的人笑得灿烂，像在无声地讲述往昔。

发黄的海报歪歪斜斜贴着，宣传着某个年代的流行咖啡。

天花板垂下几盏老旧吊灯，昏黄光线洒落，弥漫着暧昧与怀旧。

咖啡桌带着明显的岁月痕迹，桌面上有磨损和划痕，仿佛时光留下的印记。

椅子表面的皮革己经裂开，露出里面发黄的海绵，但坐上去，却出乎意料地舒服。

角落摆着一台旧唱片机，旁边是一叠黑胶唱片。

轻轻一转，悠扬的爵士乐流淌出来，慵懒而惬意。

柜台后的架子上陈列着各种老式咖啡器具：古老的咖啡机、磨豆器，还有带年代感的杯子。

一位穿着简易黑白制服的服务员为我和老店长各递上一杯咖啡。

年迈的店长摘下眼镜，就着灯光慢慢擦拭，一边打量着我。

我看着他微微上扬的嘴角，不理解地皱了皱眉。

正当我思考“是不是该把咖啡泼自己脸上、撒泼打滚来骗点快钱”时，老人动了。

他用枯黄的手指推了推我那杯咖啡，示意我喝。

我挑眉，表示没懂。

“你想找工作吗？”

他声音很轻。

老年痴呆了？

我不是早就表明意愿了吗？

但我还是点了点头，低头喝了一口那杯不断挑逗我嗅觉的咖啡——口感细腻，苦味绵长。

老人又擦了下眼镜，开口：“你知道工作诞生的理由是什么吗？”

没等我反应，他接着说出一句让我沉下心来认真倾听的话：“所谓工作，不过是上位者编织出来的谎言。

年轻人，你的眼神告诉我，你不喜欢这里。

或者说，你根本就不喜欢工作。”

我的眼神从不耐烦转为严阵以待。

被看穿之后，我反而平静下来，沉默地看着他。

“当然，我并不是说你好吃懒做——虽然其实所有人都不喜欢工作。”

老人自以为幽默地笑了笑，继续说，“找不到活着的意义，所以把生命寄托在工作上？

别摆那表情，我自认是这片小区阅历最丰富的人。

像你这样的年轻人，我一眼就看得出来。”

啧。

不爽。

非常不爽。

这种被彻底看透的感觉又回来了。

“砰！”

我一掌拍在桌子上，起身就想走。

但还是忍不住抬头看他一眼——老店长只是微笑着，又一次竖起手指。

那半杯咖啡反射出我出乎意料平静的脸，香气使我不由自主地冷静。

我鬼使神差地拿起，一饮而尽。

我鞠了一躬表示歉意，重新坐下。

老店长温和地说：“抱歉触及了你的痛处。

你能回来坐下，我很高兴。

那我们继续。”

“所以……你想说什么？”

我嗓音沉闷，却带着一丝自己都惊讶的雀跃。

我死死盯住他深黑的瞳孔。

“为什么不自己去寻找呢？”

我迟疑地望着他：“您的意思是我被录用了吗？”

“当你踏上旅途，自己寻找疑惑的源头，答案自然会涌现。”

我困惑地看着这位深不可测的老人，努力理解他话中的含义，可到底是什么意思？

我刚想张嘴，大脑却突然停滞。

所有想说的话堵塞在喉咙，眼前猛地一黑，我重重趴倒在桌上。

老店长如一尊雕像静静注视着李徽音。

良久，他缓缓开口。

夕阳漫入咖啡厅，所有器物熠熠生辉，他如是说道：“欢迎你正式踏入社会，我的员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