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默最后记得的，是办公室里那台年久失修的空调突然漏电——指尖触到金属外壳的瞬间，一阵剧烈的麻痹感顺着手臂窜遍全身，眼前的电脑屏幕炸开一片刺眼的白光，再之后，便是无边的黑暗。

再次有知觉时，不是医院的消毒水味，而是一股混杂着霉味、土腥味和腐烂草屑的恶臭，直往鼻腔里钻。他想睁开眼，眼皮却重得像灌了铅，喉咙干得发疼，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撕裂般的痒意。

“咳……咳咳……”

剧烈的咳嗽让他浑身抽搐，也终于撑开了一条眼缝。映入眼帘的，是低矮破败的土坯墙，屋顶破了好几个大洞，阳光透过洞眼洒下来，在满是灰尘的地面上投下斑驳的光斑。身下垫着的，是一堆枯黄发霉的稻草，硬邦邦的，还扎得皮肤生疼。

这不是他的出租屋，更不是医院。

林默挣扎着想坐起来，却发现身体虚弱得厉害，稍一用力，胸口就闷得发慌，四肢也软得像没了骨头。他低头看向自己的手——那是一双瘦弱、布满伤痕和老茧的手，指关节突出，皮肤黝黑粗糙，绝不是他那双常年敲键盘、只偶尔健身的手。

“这是……谁的身体？”

混乱的记忆碎片突然涌入脑海——饥寒交迫的夜晚，被人追打的狼狈，还有一个模糊的名字：“阿默”。

就在这时，破庙外传来几声有气无力的对话，带着浓重的南方口音，却能勉强听清：

“……听说了吗？昨儿府城里又抄了几家，说是胡党余孽……”

“唉，这年头，活着就不错了，管什么党不党的……”

“可不是嘛，这洪武二十三年，老天爷也不赏饭，地里的庄稼全旱死了，再找不到吃的，咱们都得饿死在这破庙里……”

洪武二十三年？胡党余孽？

林默的脑子“嗡”的一声，像被重锤砸过。他是历史爱好者，对明朝历史不算陌生——洪武二十三年，正是明太祖朱元璋在位，胡惟庸案的余波还没平息，朝堂上人人自危，民间又遇旱灾，流民遍地。

他，一个21世纪的普通上班族，竟然魂穿到了明朝洪武年间，还成了一个名叫“阿默”的流民？

林默用力掐了自己大腿一把，剧烈的疼痛让他瞬间清醒——这不是梦，是真的。他低头摸了摸怀里，摸到一枚边缘磨损的铜钱，上面模糊的“洪武通宝”四个字，彻底击碎了他最后的侥幸。

饥饿感突然像潮水般涌来，胃里空荡荡的，像是有无数只手在抓挠。他想起记忆碎片里“阿默”的处境——父母早亡，跟着流民一路逃到应天府郊外，昨天因为抢了半块发霉的饼，被几个壮汉打得昏死过去，再醒来，身体里就换成了他林默。

“活下去……必须先活下去。”

林默咬着牙，扶着冰冷的土坯墙，一点点挪到破庙门口。门外是一片荒芜的空地，几个衣衫褴褛的流民蜷缩在墙角，眼神空洞得像死人。不远处，一条浑浊的小河沟蜿蜒流过，岸边连棵像样的树都没有。

没有食物，没有水，没有身份证明，甚至连一个认识的人都没有。在这人命如草芥的洪武年间，他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流民”，能活过明天吗？

林默望着远处灰蒙蒙的天空，第一次感受到了深入骨髓的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