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帮我暖一下。”

冰冷的指尖握住她的手腕，呼吸擦过耳廓，带着绝望的滚烫。奢华的宴会厅被抛在身后，露台月光下，他眼底翻涌着非人的冰蓝，栏杆正无声蔓延刺骨寒霜。

林晚只想逃开这危险的禁锢，却听他哑声质问：“你就…这么喜欢他？”

下一秒，更惊心的真相砸向她——

“她不是我女朋友。”他眼底痛苦与偏执交织，“是我堂妹。故意的。”

水晶吊灯的光芒过于璀璨，碎落在层层叠叠的香槟塔上，折射出令人头晕目眩的光晕。林晚攥着手里那只与周遭格调格格不入的简约小手包，指尖微微用力，脊背挺得发僵，努力模仿着身边名媛们优雅从容的仪态。空气里弥漫着高级香水、雪茄和甜点的混合气息，每一种都让她感到陌生且难以融入。

小姨非要她来“见见世面”，美其名曰拓展人脉，但林晚只觉得每一寸空气都在无声地挤压着她，每一道掠过的目光都像是在审视她身上这条借来的、略显保守的小礼裙。

直到他的出现。

宴会场入口处传来一阵细微却不容忽视的骚动，像是平静湖面投入一颗石子，涟漪悄然扩散。交谈声似乎低了一个度，目光纷纷流转聚焦。人群像摩西分海般，带着一种心照不宣的默契，悄然让开了一条路。

沈聿舟走了进来。

简单的黑色西装，剪裁却极致贴合，一丝不苟地勾勒出宽肩窄腰的凌厉线条，衬得他身姿愈发挺拔颀长。眉眼深邃，鼻梁高挺得过分，唇色是偏淡的绯，组合成一张俊美得极具侵略性却又缺乏温度的脸。他眼神淡漠地扫过全场，仿佛掠过无意义的布景，周身散发着一种生人勿近的冷冽气场。

他是沈家的继承人，也是今晚这场慈善晚宴当之无愧的焦点和中心。

林晚下意识地就想往后缩，把自己藏进廊柱的阴影里。可目光却像被无形的磁石牢牢吸住，无法从他身上挪开半分。他太耀眼了，也太有压迫感。

似乎感应到什么，沈聿舟那冷淡的视线扫过全场，竟在她的方向微微停顿了一瞬。

极快，快到她以为是灯光晃眼产生的错觉。

但那一瞬间，一股莫名的寒意却像是细小的冰针，顺着脊椎倏然窜上，让她不由自主地打了个轻颤。

心跳骤然失序，慌乱地错拍。她慌忙低下头，假装被身旁侍应生托盘里的果汁吸引，伸手想去拿一杯，试图用动作掩盖突如其来的心慌意乱。

指尖却有些不听使唤地发颤，差点碰倒旁边摞成塔形的精致马卡龙。

“小心。”

一道低沉的、带着冷冽质感的声音几乎贴着她的头顶响起。同时，一只骨节分明、戴着黑色皮质手套的手，稳稳地扶住了她差点酿成灾难的酒杯杯壁，也隔空稳住了那只摇摇欲坠的盘子。

冰冷的皮革边缘若有似无地擦过她的手背，激起一阵细微而陌生的战栗。

林晚猛地抬头，正正撞进沈聿舟深不见底的眸子里。他什么时候过来的？！距离近得她能清晰看到他眼底极淡的、似乎比常人更浅一些的瞳孔色泽，以及他长而密的睫毛投下的淡淡阴影。

他太高了，她需要微微仰视，这种压迫感让她呼吸一窒。

“谢……谢谢。”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干巴巴的，像被砂纸磨过，带着显而易见的紧张。

沈聿舟没有立刻收回手，反而就着这个姿势，微微倾身，拉近了些许距离。那股清冽的、如同松针落在新雪上的冷冽气息更加清晰地将她包裹，和他的人一样，带着一种遥远而疏离的寒意。

“名字。”他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意味，仿佛这只是个需要被解答的寻常问题。

周围那些若有若无的目光更加聚焦了，带着毫不掩饰的好奇与探究。林晚脸颊控制不住地发烫，几乎能想象到自己此刻的脸有多红，窘迫得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

“林……林晚。”她几乎是嗫嚅着回答，声音轻得像耳语。

他眼底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难以捕捉的情绪，像是确认了什么，又像是某种沉睡了许久的东西被轻轻触动。他薄唇微启，似乎还想说什么——

一个明媚的身影恰在此时插了进来，动作自然又亲昵地挽住了他的手臂，恰到好处地打破了这微妙而紧绷的气氛。

“聿舟哥，原来你在这里呀，李董他们正到处找你呢。”来人是一位极为漂亮夺目的女郎，妆容精致，一身高定礼服勾勒出完美身材，裙摆翩跹。她笑着对沈聿舟说话，目光转向林晚时，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和……某种类似于挑衅的意味？

沈聿舟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眉头，但并没有推开她。他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目光仍落在林晚身上片刻，才缓缓移开。

看，果然如此。

林晚心里那根刚刚被莫名拨动的弦，啪地一声断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恍然大悟的酸涩和难堪。他这样的人，身边怎么会缺少这样光彩照人的女伴。刚才那点莫名的关注和问询，大概只是这位少爷一时兴起的戏弄或者无聊之下的例行公事。

心口莫名有些发堵，像是误食了未熟的青梅，酸涩难言。她努力挤出一个自认为得体的微笑，声音恢复了些许镇定，却带着刻意拉开的距离：“不打扰二位了。”

说完，她几乎是落荒而逃，提着略长的裙摆，快步离开这个让她呼吸困难的中心地带。逃离那令人窒息的目光，逃离那看似无比登对、将她衬得无比灰扑扑的画面。

舞池的音乐悠扬响起，绅士淑女们相携步入中央。林晚缩回之前看中的那根廊柱的阴影里，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希望没人注意到她刚才的尴尬。

一位相熟的学长恰好路过，看到她独自一人，善意地停下脚步，或许是想替她解围，微笑着向她伸出手：“林晚学妹，能赏光跳支舞吗？”

林晚迟疑了一下。她不太会跳，但或许比一个人傻站着显得不那么可怜？她深吸一口气，正准备将手递给他——

“砰！”

不远处，突然传来酒杯重重砸落在地毯上的沉闷碎裂声，清脆又刺耳。

整个宴会场的音乐似乎都顿了一下，说笑声戛然而止，陷入一种诡异的寂静。

林晚下意识地循声望去，心脏猛地一跳，几乎骤停。

沈聿舟站在不远处，脚边是碎裂的香槟杯，金色的酒液狼狈地洇湿了昂贵的手工地毯，像某种不祥的预兆。可他根本看都没看那片狼藉，目光穿透人群，直直地、死死地锁着她。

或者说，锁着她和学长即将交握的手。

那双之前还淡漠疏离的眼睛，此刻像是被投入了寒冰地狱，冰冷的平静被彻底撕碎，翻涌着某种深沉的、几乎称得上暴戾的怒意。周遭的温度仿佛都随之骤然降了好几度，寒意刺骨，离他近的几位宾客甚至下意识地抱了抱手臂。

他猛地推开身边那位漂亮女伴挽着他的手，无视对方错愕的表情，大步流星地朝林晚走来。

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林晚失控的心跳上，沉重，冰冷，带着不容抗拒的压迫感。人群像是被无形的力量分开，无人敢阻拦这位明显处于盛怒之中的太子爷。

学长下意识地侧身，将林晚护在身后半步：“沈先生？您……”

沈聿舟完全无视了他的存在，一把精准地攥住了林晚的手腕。

冰冷的皮革触感再次袭来，这一次，力道大得惊人，林晚甚至觉得自己的骨头都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疼得她轻轻吸了一口冷气。她试图挣脱，却撼动不了分毫，那手指像是冰铸的铁钳。

“放手……你弄疼我了……”她声音发颤，被他眼中那种完全陌生的、近乎疯狂的冰冷怒意吓到了。这和他刚才那副冷淡矜贵的样子判若两人！

沈聿舟死死地盯着她，唇线绷得极紧，下颌线条冷硬得如同刀削。他忽然猛地凑近，冰冷的呼吸几乎喷在她的耳廓上，声音压抑得像是从齿缝里挤出来，带着一种绝望般的、令人心惊的质问：

“你让他碰你？”

“你就……这么喜欢他？”

不等她反应，也完全不顾及这是怎样的场合，有多少双眼睛在看，他几乎是粗暴地拽着她，转身就朝着宴会厅侧门通往露台的方向大步走去。

林晚被他拽得踉踉跄跄，高跟鞋几乎崴到脚，手腕处传来尖锐的疼痛和冰冷的窒息感。她能清晰地感受到全场投来的震惊、疑惑、探究、甚至幸灾乐祸的目光，像无数根细密的针，扎在她的背上，让她无地自容。

露台的玻璃门被他猛地推开，又在她身后重重合上，瞬间隔绝了内里重新响起的、压抑不住的嗡嗡议论声和悠扬舞曲。

晚风带着凉意迎面吹来，吹散了她鬓角汗湿的碎发，也让她因为惊吓和屈辱而发烫的脸颊稍微降温。

他终于松开了她的手，背对着她，肩膀线条紧绷得像拉满的弓，仿佛在极力克制着什么汹涌的情绪。月光如水，洒落在他宽阔的背上，为他周身镀上一层冰冷而孤绝的银边。

林晚揉着迅速泛红、甚至可能留下指痕的手腕，心脏还在胸腔里疯狂地擂鼓，混杂着未散的恐惧、巨大的委屈和一股荒谬的愤怒。

“沈聿舟！”她声音带着哭腔和颤抖，再也维持不住任何礼貌，“你疯了？！你到底想干什么？那是你女朋友吧？你凭什么……凭什么这么对我？！”

他倏然转身。

林晚所有的质问和愤怒，瞬间卡在了喉咙里，化为无声的惊恐。

他的眼睛……

在清冷的月光下，那原本深邃的眸子，似乎变成了某种极浅的冰蓝色，不再是人类应有的瞳色，像是蕴藏着极地的风雪，冰冷，非人。

而被他刚刚用力攥过的金属栏杆上，正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不可思议地蔓延开细微的、晶莹的冰晶，发出极其轻微的“咔嗒”声响。

林晚惊恐地倒吸一口冷气，猛地后退一步，脊背重重撞上了冰冷的玻璃门，退无可退。

“她不是我女朋友。”

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那双非人的、冰蓝色的眼眸紧紧锁着她，里面翻涌着难以言喻的痛苦和一种她完全无法理解的、近乎偏执的疯狂。

“是我堂妹。故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