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命只剩三个月了,她说早点走别耽误我改嫁(林薇苏苒)完整版免费全文阅读_最热门小说我命只剩三个月了,她说早点走别耽误我改嫁林薇苏苒
被判只剩三个月,我听见妻子说:死快点别耽误我改嫁
医生说我最多活三个月的那天,妻子林薇在病房外打电话。 “终于要死了?记得让他把遗产公证给我,也不枉我演了三年贤妻。” 她不知道,我祖上三代干殡葬的,手里有张红色喜帖。 只要在被背叛者的棺材前烧掉,就能用余生换对方夜夜见鬼。 当晚我拔掉输液管,在她惊恐的目光中笑着点燃了喜帖。 “亲爱的,以后你每晚都会见到最想见的人。” 一个月后她精神崩溃跪求我原谅,却看见我牵着小姨子的手走来。 “介绍一下,这位才是我的临终关怀员。”
医生说我只剩三个月的时候,我脑子里嗡嗡的,像是有一万只苍蝇在同时振翅。
白色的诊室,白色的褂子,医生那张开合不断的嘴也是惨白惨白的。后面的话我基本听不清了,就捕捉到几个碎片一样的词,“胃癌晚期”、“积极治疗”、“生活质量”、“三个月……可能更短”。
三个月。
我扶着冰冷的墙壁挪出诊室,走廊上的消毒水味道浓得发呛,直往肺管子钻,连带扯着胃里那点烂肉一起疼。我佝偻着腰,额头顶着冰凉的白墙,试图从那点微不足道的凉意里汲取一点支撑。
林薇呢?我得找到她。我老婆林薇。这个时候,我迫切地需要抓住她的手,需要她跟我说“老公别怕,有我呢”。这三年,她一直是这么做的,温柔,体贴,无微不至,是我对抗生活所有不如意的唯一光亮。
我掏出手机,手指哆嗦着,划了好几次才解锁。没她的消息。可能在忙?她最近好像确实挺忙的。
强忍着喉咙口翻涌的酸涩和眩晕感,我顺着走廊慢慢往外找。拐过弯,通往安全通道的那扇门虚掩着,熟悉的声音从里面钻出来,带着一种我从未听过的、轻快又残忍的语调。
是林薇。
我下意识停住脚步,屏住呼吸,把自己缩在墙角的阴影里。
“……嗯,刚出来,医生说最多三个月。”她的声音带着笑,真的,那尾音扬起来,像是在分享什么天大的喜讯,“总算要死了,真的,磨磨唧唧的,我都演得快吐了。”
我胃里猛地一绞,差点当场呕出来。扶着墙的手指抠进了墙皮缝里。
电话那头不知道说了什么,她嗤笑一声:“放心,遗产我早摸清了,他那死鬼爹妈留的老房子拆迁款,还有他这几年拼死拼活攒的,够我们潇洒好几辈子了。等他一会儿出来,我就哄他去公证。”
“行了行了,知道,三年贤妻良母戏码,奥斯卡都欠我一座小金人……不说了,他该找我了。记得想我。”
通话结束的忙音传来,很短暂,然后是她哼着歌推开安全门的声音。
我猛地向后一缩,脊背死死抵住冰冷的瓷砖墙面,那寒意瞬间刺透单薄的病号服,冻得我四肢百骸都僵住了。脚步声由远及近,是高跟鞋清脆的哒哒声,每一下都像钉锤,狠狠砸在我的太阳穴上。
她经过我藏身的角落,甚至没有侧头看一眼,径直朝着诊室方向走去,脸上一定还挂着那副我熟悉无比的、温柔似水的表情。只是现在想起来,那温柔底下,全是冰冷的算计。
我顺着墙壁滑坐在地上,瓷砖的凉意屁骨一样钻上来,可比不上心里那股彻底荒芜的冷。脑子里走马灯似的闪过这三年的点点滴滴,她嘘寒问暖的笑脸,她精心准备的饭菜,夜里替我揉着发疼胃部时温暖的手……全是演的?
只为了我那点遗产?
一股极致的恶心和暴怒冲上天灵盖,我死死咬住自己的拳头,才没让那声野兽般的嘶吼冲出口腔。血腥味在嘴里漫开。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扶着墙,一点点站起来。脸上湿漉漉的,我胡乱抹了一把。不能哭。为这种女人掉一滴眼泪,都是对我这条烂命最后的亵渎。
腿脚是软的,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又像是踩在碎玻璃上。但我走得很稳,朝着和她相反的方向,离开医院。
回到那个曾经被我称之为“家”的地方。空荡荡的,冷清得像坟墓。她说为了给我静养,早就辞掉了保姆。
我直接走进了书房,推开所有碍事的摆设,从书架最顶层,摸出一个积满灰尘的老旧檀木盒子。
冰凉的触感。盒子上雕刻着诡异的花纹,像纠缠的鬼影,又像是扭曲的喜字。
这是我曾祖父传下来的东西。祖上三代干殡葬,和死人打交道的年头比共和国年纪都大。这东西邪性,我爸临死前死死攥着我的手叮嘱过,非血海深仇,不可动用,损阴德,断轮回,用了,就连做鬼的余地都没了。
里面是一张红色的帖子。
红得刺眼,像血,像燃烧的火,像林薇那天涂着迎接我出差回来的口红。
它叫“红喜帖”。
只要在被背叛者的棺材前烧掉,就能用自己剩下的所有阳寿,换对方夜夜见鬼,不死不休。
我以前只当是个荒诞的家族传说,吓唬小孩子的。但现在,我捏着这张单薄却又重逾千钧的红纸,只觉得一股冰冷的、怨毒的力量从指尖一路窜遍全身。
棺材?我不需要棺材。
我自己,就是那具还能喘气的活棺材。
我把红喜帖揣进贴身的衣兜,那红色烫得我皮肉都在疼。然后我开始冷静地收拾东西,打印文件,打了一个电话。做完一切,我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等着。
天快黑透的时候,门锁响了。
林薇推门进来,脸上瞬间切换成焦急和担忧:“老公!你跑哪儿去了?医生说你……我找你找得快疯了!”
她冲过来,想抓我的手,眼里甚至硬挤出了泪花。
演技真好。真的。我以前是怎么瞎的?
我轻轻避开她的手,抬起头,对她露出了一个 probably 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她愣住,可能是我脸上的表情太反常。
“老公……你别吓我,你怎么了?是不是医生说什么了?没关系,我们治,倾家荡产也治……”
“不用治了。”我打断她,声音平静得连自己都惊讶,“挺好的。”
她瞳孔缩了一下,有点不知所措,可能是我这反应完全不在她剧本之内。
我慢慢站起身,从口袋里掏出那张红得妖异的喜帖,又摸出打火机。
“林薇,”我看着她,仔细地、一寸寸地看她这张美丽又恶毒的脸,“这三年,辛苦你了。”
“你……你拿的是什么?”她盯着我手里的红帖子,本能地感到不安,后退了一步。
打火机啪嗒一声,幽蓝的火苗蹿起,映着我毫无血色的脸,也映亮她眼底一丝真实的惊慌。
“给你演出的……谢幕礼物。”我笑着,把火苗凑近了喜帖的一角。
纸张遇火,瞬间蜷缩焦黑,却没有正常纸张燃烧的灰烬味,反而冒出一股极其诡异的、像是陈年腐木混着麝香的浓郁气息。那烟雾也不是青白色,而是带着一种暗淡的红光。
“你干什么?!疯子!你烧什么?!”林薇尖叫着扑上来想抢。
但我已经深吸一口气,对着那燃烧的红帖,用尽我全身的力气,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地低吼:“以我残寿!换尔夜夜见‘喜’!”
呼——!
一股无形的阴风猛地灌满了客厅,吹得所有窗帘疯狂舞动,吊灯剧烈摇晃,光线明灭不定。
燃烧的红喜帖从我手中脱出,竟悬浮在半空,加速燃烧,最后化作一小撮猩红色的灰烬,倏地一下,全部扑在了林薇脸上!
“啊——!”她惊恐地尖叫,手忙脚乱地去抹脸,“什么东西!这是什么鬼东西?!”
灰烬瞬间消失不见,像是渗进了她的皮肤里。
风停了。
一切都静止了。
只有林薇惨白着脸,站在原地大口喘气,惊疑不定地看着我,又看看四周,仿佛不明白刚才发生了什么。
我也看着她,胃里的疼痛一阵紧似一阵,额头上冒出虚汗,但我在笑。
“亲爱的,”我声音嘶哑,却带着一种淋漓尽致的恶意,“从今晚开始,你会见到你最想见的人。”
“每晚都会。”
“别怕,它们……都很想你。”
我说完,再也支撑不住,咳出一口发黑的淤血,却觉得无比畅快。我不再看她那张彻底失去血色的脸,扶着墙,一步步挪向门口。
“李哲!你站住!你什么意思?!你对我做了什么?!”林薇在我身后歇斯底里地尖叫,带着哭腔,这次是真的害怕了。
我没有回头。
“你疯了!你个短命鬼!你不得好死!你回来!”
诅咒声被厚重的门板隔绝。
我靠在冰冷的电梯壁上,看着镜面里自己枯槁得像鬼一样的脸,咧嘴笑了笑。
不得好死?
我早就不得好死了。
而现在,轮到你了。
我的……好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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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几天,我把自己扔进一家偏僻的临终关怀医院,钱给够,要求只有一个,别让任何人知道,别让任何人打扰。
药照吃,痛照疼,但心里那股憋着的、快要炸开的怨毒,找到了宣泄口,反而让我精神好了点。
我偶尔会看一下手机。
头两天,林薇发了疯一样打我电话,发微信,从一开始的愤怒质问,到后来的惊慌恐惧,再变成哀求和哭诉。
“李哲!我知道错了!你回来!有东西缠着我!我好怕!”
“老公……求你了,救我,救救我……它每天晚上都来!就在床边站着!看着我!”
“是……是那个女人的脸!烂的!眼睛是两个窟窿!她找我索命了!不关我事啊!是她自己跳楼的!”
“原谅我……我不该贪图你的钱……我不该和她一起骗你投资然后卷款跑路逼死她……我错了真的错了!”
信息断断续续,语无伦次,充满极致恐惧下的癫狂。
我看着,面无表情地划掉。
那个女人?我隐约想起一年多前,公司一个合作方的女负责人,项目失败后跳楼自杀了。当时林薇还陪着唏嘘了好久,说女人真不容易。
原来如此。
原来不止是我。这条毒蛇,早就开始咬人了。
红喜帖召来的,果然是债主。
第十天左右,她的消息变了。变成了最恶毒的诅咒,咒我立刻暴毙,咒我断子绝孙,咒我永世不得超生。
看来是找过高人了。可惜,我们老李家祖传的手艺,沾着阴曹地气的死咒,哪是路边那些半吊子神棍能解的?
又过了几天,诅咒也没了。可能没力气了。
一个月整。傍晚,天气阴沉得像要滴水。
我的私人律师,一个办事稳妥的中年男人,敲响了我的房门。
“李先生,您夫人……林女士那边,精神似乎出了很严重的问题,被送去医院强制治疗了两次,现在又跑出来了。她一直在疯狂找您,通过各种渠道打听,说……”他顿了顿,有些难以启齿,“说只要您肯放过她,她什么都愿意做,愿意净身出户,愿意去自首……”
我靠在床头,慢条斯理地削着一个苹果,果皮连绵不断。
“告诉她,想谈,可以。明天下午,市中心医院住院部门口。”
律师愣了一下,似乎不明白我为什么要约在那里,但还是恭敬地点点头:“好的,我立刻去安排。”
律师走后,我拿出手机,拨通了另一个号码。
电话响了两声就被接起,那边传来一个清澈又带着点怯生生的女孩声音:“……姐夫?”
“小苒,”我咳了一声,放缓了语调,“明天有空吗?陪我去个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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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市中心医院。
人来人往的大门口,林薇果然在那里。
一个月不见,我几乎认不出她。
那个永远精致、容光焕发的女人,此刻像一具被抽干了魂魄的破布娃娃。头发枯槁油腻,衣服皱巴巴地沾着不知名的污渍,眼窝深陷,两个巨大的黑眼圈像是被人用拳头揍出来的,眼神涣散空洞,却又在深处燃烧着一种濒临崩溃的惊惧。她瘦脱了形,瑟瑟发抖地站在风里,像一片随时会被吹走的枯叶。
几个路过的人都下意识地绕开她。
她一看见我,浑浊的眼睛里猛地爆发出一种骇人的亮光,连滚带爬地扑过来,却被我请来的两个护工面无表情地拦在几步之外。
“老公!老公我知道错了!救我!救救我!”她哭喊着,鼻涕眼泪糊了满脸,“它们天天晚上都来!好几个!围着我!掐我脖子!找我偿命!我受不了了……真的受不了了……”
她噗通一声跪倒在冰冷的水泥地上,拼命磕头,额头瞬间见了红。
“求求你!放过我!我把钱都还给你!我去坐牢!我去死都行!别让它们再找我了!求你了!”
她语无伦次,疯疯癫癫,引得周围人群纷纷侧目。
我只是静静地看着,胃里依旧疼着,心里却一片麻木的平静。
等她哭喊得没了力气,只剩下嘶哑的呜咽和抽搐,我才慢慢走上前,蹲下身,平视着她那双彻底破碎的眼睛。
“林薇,”我的声音没什么起伏,“遗产公证,还要吗?”
她猛地摇头,像拨浪鼓一样,头发散乱:“不要了!不要了!都是你的!全都是你的!”
“哦。”我点点头,站起身。
这时,一直安静跟在我身后的女孩走上前来,轻轻挽住了我的胳膊,担忧地看着我:“姐夫,你还好吗?医生说你不能情绪激动,也不能站太久。”
是苏苒,林薇的远房表妹,那个安静、内向,在我病中偷偷来看过我几次,会默默帮我擦汗、递水的小姑娘。和林薇那种带有侵略性的美不同,她长得干净又舒服。
林薇的哭声戛然而止。
她猛地抬头,看看苏苒,又看看苏苒挽着我的手,再看看我,那双死寂的眼睛里一点点凝聚起一种难以置信的、比见鬼还要惊愕的神色。
我拍了拍苏苒的手背,示意她安心。然后目光重新落回林薇身上,看着她那副世界观被彻底碾碎的表情,笑了笑。
声音不大,却清晰得足以让她听清每一个字。
“介绍一下,”我说,“这位苏苒小姐,才是我的临终关怀员。”
“专业,贴心,而且……”
我故意停顿了一下,欣赏着林薇脸上最后一丝血色彻底褪尽,变得比鬼还苍白。
“不图遗产。”
苏苒挽着我的胳膊,纤细的手指微微发紧。我能感觉到她身体的僵硬,面对眼前这个疯癫跪地的表姐,任何正常人都会不适。但她没有退缩,只是仰头看着我,清澈的眼睛里写满了担忧——纯粹是对我身体的担忧。
这眼神,和我过去三年在林薇那里看到的、那些精心计算过的“关切”截然不同。
“姐……林薇姐,”苏苒的声音很轻,带着点不易察觉的颤抖,但还是努力维持着镇定,“你先起来吧,地上凉,好多人看着呢。”
“看着?”林薇猛地抬起头,散乱的头发黏在满是泪痕和污渍的脸上,她神经质地四下张望,眼神惊恐万状,仿佛围观的路人都是索命的幽魂,“它们一直都在看!一直都在!你让他放过我!苏苒!你让他把那些东西赶走!求你!我知道你心肠好!你跟他说说!”
她竟然朝着苏苒爬了两步,枯瘦的手想去抓苏苒的裤脚。
我轻轻把苏苒往身后带了带,挡在她前面,隔绝开林薇那令人作呕的触碰。
“它们找你,是因为你想它们。”我垂眼看着地上烂泥一样的女人,声音不高,却冷得能冻住空气,“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债欠多了,自然招鬼。跟我有什么关系?”
林薇的动作僵住,仰着脸,瞳孔颤抖着,像是无法理解我的话,又像是彻底明白了什么。那眼神里的哀求一点点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沉的、几乎凝成实质的绝望和怨毒。
“不是你……还能是谁……李哲……你不得好死……你……”
她的诅咒变得含糊不清,只剩下破碎的气音。
我不再看她,胃部的绞痛一阵紧过一阵,额头的虚汗冒了出来。这副破烂身体,连站着欣赏仇人的惨状都有点勉强。
“走吧。”我侧过头,对苏苒低声说。
苏苒立刻点头,用力撑住我的胳膊,将一部分体重分担过去:“车就在那边,我们慢点走。”
她甚至没有再多看林薇一眼,全部的注意力都在我身上,小心地搀扶着我,避开周围好奇打量的人群,朝着路边停着的黑色轿车走去。
我能感觉到背后那道目光,毒针一样钉在我的脊梁骨上。但很快,就被路人嘈杂的议论和医院门口喧闹的车流声淹没了。
坐进车里,空调适宜的暖风扑面而来,我才长长吁出一口气,靠在柔软的后座椅背上,闭上了眼睛。疲惫感如同潮水般涌来,带着癌细胞啃噬内脏的剧痛。
“姐夫,喝点热水。”苏苒拧开保温杯盖子,小心翼翼递到我嘴边。
就着她的手喝了两口温水,那股翻腾的恶心感稍稍压下去一些。
“刚才……谢谢你。”我睁开眼,看着她。
苏苒摇摇头,把保温杯盖好,放在一边,轻声道:“我没做什么。只是……她怎么会变成那样?”她的眉头微微蹙着,带着真诚的困惑和一丝不忍,“她说的那些……见鬼,是真的吗?”
我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疲惫的弧度:“谁知道呢?也许亏心事做多了,精神崩溃出现幻觉了吧。”
苏苒沉默了一下,点点头,没再追问。她很聪明,知道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
车子平稳地驶离医院。我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高楼大厦,熙攘人流,阳光努力穿透灰蒙蒙的云层,给这座城市涂上一层虚假的暖色。
一切都和我来的时候一样。
又好像,完全不一样了。
“去老宅。”我对前排的司机吩咐道。
苏苒有些惊讶地看了我一眼。老宅,是我家那套待拆迁的院子,也是我父母留给我唯一没被林薇染指的产业,那里偏僻,破旧,充满了我不太愿意回忆的童年时光。我生病后,就再也没回去过。
“去拿点东西。”我简单解释了一句,又闭上了眼。
她“嗯”了一声,不再多言。
车开了一个多小时,才驶入那片即将被城市遗忘的角落。低矮的平房,斑驳的墙壁,空气中弥漫着老城区特有的、潮湿而陈旧的气息。
老宅院门上的锁已经锈迹斑斑,我费了点劲才打开。
院子里荒草齐腰,一股浓重的尘土和霉味扑面而来。苏苒被呛得轻轻咳嗽了两声,但还是跟着我走了进去。
我没去堂屋,直接拐进了西厢房。这里以前是爷爷的房间,后来堆放杂物。光线昏暗,灰尘在从窗户破洞透进来的光柱里飞舞。
我在一堆蒙尘的旧家具里艰难地挪动,目标明确——墙角那个刷着暗红色油漆、几乎和墙壁融为一体的老式立柜。
苏苒想帮忙,被我摇头阻止了。这柜子很沉,而且,里面的东西,我不想假手于人。
柜门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呀声,被强行打开。一股更陈腐、更难以形容的气味涌出,像是陈年的香灰、木头朽烂和某种草药混合的味道。
柜子里很空,只有几件旧衣服,下面压着一个更小的、同样材质的檀木盒子,比之前装红喜帖的那个盒子更旧,颜色更深,上面雕刻的纹路也更加诡异复杂,看久了让人头晕目眩。
我小心翼翼地把那个小盒子抱出来,拂去上面的厚厚的灰尘。
盒子上挂着一把小小的铜锁,已经锈死了。我懒得找钥匙,从旁边捡起半截锈蚀的铁钉,用力一撬。
咔哒。
锁扣弹开。
我深吸一口气,掀开了盒盖。
里面没有红光,也没有诡异的气息。只有一本薄薄的、纸张发黄脆硬的线装小册子,封面上是毛笔写的竖排繁体字——《拾遗录》。字迹瘦硬,带着一股孤拐的锋棱,是我曾祖父的笔迹。
除此之外,旁边还躺着一枚戒指。
戒指材质非金非铁,暗沉沉的黑褐色,戒面却镶嵌着一小块像是骨头又像是某种特殊木料的白色物件,被雕刻成一个极其简易的、闭目的骷髅头形状,只有两个小小的凹陷代表眼窝,工艺粗糙得像是孩子的信手涂鸦。
我拿起那本《拾遗录》,快速而仔细地翻看起来。
纸张脆得几乎要碎掉,上面的墨迹也有些模糊。里面记录的,果然不止“红喜帖”一样东西。大多是一些零碎的、关于家族处理特殊殡葬事宜的记载,语焉不详,夹杂着许多晦涩的术语和象征性的图画。
我的目光迅速扫过,最终停留在其中一页的末尾。
那里关于“红喜帖”的记载后面,用更小的字添了几行注释,像是后来补上去的。
“……红喜帖,怨念所钟,阴债契凭。燃帖者寿尽,受帖者魂惊,然阴阳债销,亦有反复之险。倘受帖者心念极怨,或遇特殊时辰地点,恐生异变,累及燃帖之人身后安宁。慎之!慎之!”
后面又跟了一行小字,像是一道备注:“若求暂安,可寻‘镇物’伴身,然终非长久之计。”
我的手指捏着那页纸,指尖冰凉。
反复之险?累及身后安宁?
意思是,林薇如果怨气够重,或者碰上什么阴气极重的时辰地点,这红喜帖的诅咒甚至可能反弹,连我死后的魂魄都不得安生?
呵。
我人都要没了,还管什么身后安宁?
但那股被算计、被蒙在鼓里的恼怒感还是升腾起来。祖上留下这要命的东西,居然还藏着一手?这他妈不是坑子孙吗?
我的目光落在那枚戒指上。
“镇物”?指的是这个?
我拿起那枚戒指,触手冰凉,那一点点白色戒面,像是能吸走手指的温度。戒身内侧似乎刻着极细微的纹路,看不真切。
“姐夫,这是……”苏苒忍不住好奇,小声问道。
“一个旧东西。”我把戒指攥在手心,那冰冷的触感似乎能稍微压制住胃里翻江倒海的灼痛,“走吧。”
我把那本《拾遗录》小心地塞进贴身口袋,戒指也揣了进去。然后环视了一圈这间充满腐朽气息的老屋,毫不犹豫地转身。
回到临终关怀医院,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吃了药,打了止痛针,身体的难受劲儿暂时被压下去,但精神上的疲惫却层层叠叠地涌上来。
我靠在床上,再次拿出那本《拾遗录》和那枚戒指,在灯下仔细研究。
册子上关于“镇物”的记载只有只言片语,只说是祖上偶然所得,能暂避阴怨反噬,效果因人而异,且无法根除。至于戒指的来历、具体用法,一概没提。
这他妈……
我烦躁地把册子扔到一边,拿起那枚戒指,对着灯光仔细看。
戒身内侧那些极其细微的纹路,似乎不是装饰,更像是某种……符文?我看不懂。但当我尝试着将戒指慢慢套进左手食指时——
嗡。
一种极其细微的、仿佛来自极遥远深处的震颤,顺着戒指接触皮肤的地方,倏地一下钻了进去。
不是声音,更像是一种感觉。
与此同时,我眼前似乎花了一下,病房里明亮的灯光像是电压不稳般闪烁了零点一秒,墙壁上飞快地掠过一道极其淡薄、扭曲的阴影,不像任何物体的投影,更像是一个……被惊扰了的存在,仓皇逃窜。
我猛地缩回手,戒指停在指节处。
一切异状瞬间消失。
灯光稳定,墙壁洁白,仿佛刚才只是我的错觉。
但我后背瞬间渗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这不是错觉。
这戒指……真的有点邪门。
它能“镇”住东西,但似乎也会“惊”动一些别的什么。
就在这时,放在床头的手机突然尖锐地响了起来,打破了房间里的死寂。
屏幕上跳动着一个陌生的号码。
我皱了皱眉,犹豫了一下,还是拿了起来接通。
“喂?”我的声音因为虚弱和警惕而显得有些沙哑。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传来一个同样沙哑、却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疲惫和苍老的男人声音,听起来年纪应该不小了。
“李家……后人?”他的语调有些奇怪,带着一种古老的口音,吐字缓慢而清晰。
我的心脏猛地一跳,握紧了手机:“你是哪位?”
“刚才……”那边顿了顿,似乎在斟酌用词,“你是否动用了一件祖传的‘老东西’?”
我的呼吸骤然屏住。
他没有得到回答,似乎也不期待回答,只是自顾自地叹了口气,那叹息声沉重得像是拖拽着千百年的时光:“哎……劫数啊。那‘红喜帖’的债,不是那么好欠的。你用了‘镇物’,反而会惊动……更深的东西。”
“它们……已经被你吵醒了。”
“小心……‘回煞’……”
电话到这里,突然中断,只剩下急促的忙音。
我握着手机,手心里全是冰凉的汗。
回煞?
民间传说里,死人魂魄在特定时日返回阳间的日子?!
那个人是谁?!他怎么知道红喜帖?怎么知道我用了“镇物”?
他说……它们被吵醒了?
它们……是什么?
一股比胃癌疼痛更刺骨的寒意,毫无预兆地,顺着我的脊椎猛地窜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