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被冻醒的。不是家里空调开太低的那种凉，是带着霉味的冷风往骨头缝里钻，冻得我一哆嗦，手里还攥着半支没吃完的泡面。睁眼一看，我懵了。这不是我的出租屋。

墙皮掉得一块一块的，露出里面发黑的水泥，头顶的灯管晃悠着，连个灯罩都没有，旁边堆着几个鼓鼓囊囊的蛇皮袋，里面不知道装了什么，散发出一股潮味。

我身上盖的被子薄得像张纸，上面还沾着几根不知道是谁的头发。“搞什么？

”我揉着太阳穴坐起来，脑子里嗡嗡的——明明前一秒我还在公司改合同，客户催得急，我熬夜改到凌晨三点，心脏突然一阵抽痛，然后就没了意识。难道是加班猝死，被好心人救到什么地方了？我摸出手机想打110，屏幕亮起来的瞬间，我更懵了。

手机不是我的——我的手机是刚买的智能机，这个却是个屏幕裂了道缝的旧手机，锁屏壁纸是个陌生的年轻男生，笑得一脸傻气。我试着解锁，密码是123456，打开相册，全是这个男生的照片：毕业照、在工厂打工的照片、跟两个老人的合影，备注是“爸妈”。相册里还有个文档，名叫“找工作清单”，里面列着一串公司名字，最后写着“目标：月薪5000以上，包吃住最好，先在李家巷租个房落脚”。李家巷？

我猛地想起什么，掀开被子跑到窗边——窗外是密密麻麻的握手楼，电线像蜘蛛网一样缠在楼与楼之间，楼下有人骑着电动车喊“收废品”，还有个大妈端着碗蹲在门口吃面，碗里飘着几根青菜。这不是我之前整理法律文书时，看到的那个“城中村乱象案例”里的李家巷吗？我颤抖着点开微信，置顶的联系人是“张哥房东亲戚”，聊天记录停留在昨天：“张哥，4200块房租+押金我转过去了，你收一下”“好嘞兄弟，放心住，有问题随时找我”。

再看转账记录，昨天下午三点，我给“张哥”转了4200，现在余额只剩802块5毛。

我终于反应过来——我穿越了，穿成了这个也叫“林默”的刚毕业大学生身上，他刚在李家巷租了房，交完房租，兜里就剩这点钱了。“得先确认一下情况。

”我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以前整理诈骗案证据时，遇到过不少租客被骗的事，现在自己穿成了租客，可不能掉以轻心。我走到门口，想看看这房子到底多大，刚推开门，就听到隔壁隔间传来哭声，是个女生的声音，哭得特别委屈，还带着抽噎：“妈，我钱被骗了……3800块，是我实习三个月攒的……我现在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我心里一紧，敲了敲隔壁的门：“你好，我是隔壁的，你是不是也被张哥收了房租？”门开了，是个穿白色T恤的女生，眼睛肿得像核桃，手里攥着一张皱巴巴的合同，上面的出租方写着“张哥”，跟我手里的合同一模一样。“你也被骗了？

”女生看到我的合同，哭得更凶了，“我昨天刚搬进来，今天早上想找张哥修水龙头，发现他微信把我拉黑了，电话也打不通，我去他说的那个中介门店，里面全是空的，连个招牌都没了！”我心里“咯噔”一下——果然，这张哥有问题。“你先别慌，”我把女生让进我房间，给她倒了杯热水，“你知道还有其他人被张哥骗吗？

”女生喝了口热水，情绪稍微稳定了点：“我早上敲了好几间的门，3号隔间的大哥说他也被骗了，5000块，是准备给女儿交学费的，他现在去送外卖了，说晚上回来跟我们一起想办法。还有个大姐，昨天交了3500，今天一早就收拾东西走了，说‘认栽了，再找也没用’。”“认栽？”我皱起眉头，“为什么要认栽？

被骗了就得要回来啊！”女生苦笑了一下：“你是刚毕业吧？李家巷这边就这样，二房东骗房租是常事，之前有个小哥被骗了，去找张哥要说法，结果被张哥带的人打了一顿，报警后，警察说‘证据不足’，最后还是不了了之。大家都怕惹麻烦，被骗了只能自己吞了。

”我想起自己以前整理的案例——李家巷的租客大多是刚毕业的学生、底层打工人，没什么社会经验，维权意识弱，加上有些二房东跟当地物业勾结，就算报警，也很难拿到证据，最后往往是“租客认栽，二房东换个地方继续骗”。可我不一样，我以前整理过那么多诈骗案证据，知道怎么找线索，怎么固定证据，怎么维权。

我看着手里的合同，又看了看女生红肿的眼睛，想起她刚才跟妈妈打电话时的委屈，再摸了摸兜里仅剩的800多块——这钱要是要不回来，我连吃饭都成问题，更别说找工作了。“不能认栽。”我攥紧了拳头，语气肯定，“我以前帮人整理过类似的案子，知道怎么找证据，只要我们能联系到其他被骗的人，收集好合同、转账记录，再找到张哥伪造房东授权书的证据，就能把钱要回来，还能让他没法再骗其他人。”女生愣住了，看着我的眼神里带着点不敢相信：“真的能要回来吗？他们都说……都说被骗了就只能认栽。

”“别人认栽，我们不认。”我拿出手机，点开备忘录，“你叫什么名字？

把你的被骗金额、转账时间、合同细节都告诉我，我们先做个登记，晚上等那个送外卖的大哥回来，再一起商量下一步怎么办。”女生叫晓雅，是刚实习完的大学生，跟我穿的这个“林默”一样，都是想在大城市站稳脚跟的普通人。

她看着我认真记笔记的样子，眼里慢慢有了光，点了点头：“好，我跟你一起干，就算要不回来，至少试过了，不后悔。”我把登记好的信息保存好，心里有了个明确的目标——不仅要拿回自己的4200块，还要帮晓雅、帮那个送外卖的大哥，帮所有被张哥骗的人讨个说法。

以前我只是在纸面上整理别人的故事，现在我成了故事里的人，我不能让这个“故事”以“认栽”结尾。我刚把手机揣回兜里，就听到门外传来脚步声，还有个男人的声音：“晓雅，你在里面吗？我是3号隔间的李哥，我听说你找到一起被骗的人了？”我和晓雅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一丝希望——这是我们找到的第一个伙伴，也是反击的第一步。

我走过去打开门，门口站着个穿蓝色外卖服的男人，皮肤黝黑，手上沾着点油污，手里还提着个没送完的外卖袋，他看着我，语气急切：“你就是那个想找张哥要说法的兄弟？

我跟你说，张哥这孙子太不是东西了，我那5000块是给我女儿交学费的，他说没了就没了，我女儿还等着钱上学呢！”“李哥，你别急，”我把李哥让进来，“我们现在正在登记被骗的人，收集证据，只要人多，证据足，就不怕告不倒他。

”李哥看着我手里的登记本，又看了看晓雅，重重地点了点头：“好！我跟你们一起干！

我送外卖的时候，能打听张哥的消息，他要是敢在李家巷露面，我第一时间告诉你！

”三个人，两本皱巴巴的合同，一部旧手机，还有一个看似不可能实现的目标——在这个维权难如登天的李家巷，我们要跟骗钱的二房东死磕到底。可我心里清楚，这只是开始，张哥能在李家巷骗这么多人，背后肯定不简单，接下来要面对的，可能比我们想的还要难。但我不害怕，因为我知道，当你为自己、为别人争取公道的时候，再小的力量，也能聚成光。只是我没想到，这道光刚点燃，就遇到了第一个麻烦——晚上我去楼下买泡面的时候，碰到个满脸横肉的男人，他盯着我看了半天，然后走到我面前，冷笑一声：“你就是那个新搬来的林默？听说你想找张哥的麻烦？

”我手里的泡面差点掉在地上，抬头看着男人胸前的刀疤，心里咯噔一下——这绝对是张哥的人，他们怎么知道我要找张哥麻烦的？男人见我不说话，伸手推了我一把，我没站稳，往后退了两步，撞到了身后的垃圾桶，泡面撒了一地。

“我劝你别多管闲事，”男人蹲下来，捡起地上的泡面盒，扔到我脚边，“张哥的事，不是你能管的，识相的就赶紧收拾东西滚蛋，不然下次就不是撒泡面这么简单了。”说完，男人转身就走，留下我站在原地，看着满地的泡面，还有周围邻居投来的、带着同情又害怕的眼神。我攥紧了拳头，指甲嵌进掌心——威胁？

这就开始威胁了？看来张哥比我们想的还要嚣张，还要狠毒。但这不仅没让我退缩，反而让我更坚定了——他越嚣张，说明他越怕我们找到证据；他越威胁，说明我们走的路是对的。我弯腰捡起地上的泡面盒，扔进垃圾桶，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明天早上，我要去敲更多隔间的门，找更多被骗的人，收集更多的证据，就算要跟张哥硬碰硬，我也奉陪到底。因为我知道，在这个看似黑暗的城中村，还有很多像晓雅、像李哥一样的人，他们不是不想反抗，只是没人敢站出来第一个说“不”。

现在，我来做这个第一个站出来的人。只是我不知道，这场反抗，会比我想象的还要凶险，还要艰难，而我们即将面对的，远不止张哥一个人。

我跟晓雅、李哥约在巷口的“老陈面馆”碰头，桌上摆着我整理好的受害者名单，一共12个人，最小的刚满18岁，是来城里打暑假工的学生，最大的50多岁，在工地做小工，被骗的钱从3500到6000不等。“我下午去派出所问了，”李哥扒了口面条，声音压得很低，“警察说要凑齐5个以上受害者的书面材料，还要有合同、转账记录，才能立案。现在我们有12个人，材料够了，但张哥那孙子找不到人，就算立案了也不好抓。”晓雅把手机推到我面前，屏幕上是她剪的短视频——开头是她拿着皱巴巴的合同哭的样子，中间穿插着其他受害者的录音，最后是李家巷密密麻麻的隔间照片，配文“在城中村租房的朋友注意了！这个张哥专骗打工人的血汗钱！”，已经有1800多个赞，还有30多条评论，全是说“我也被张哥骗了”“求组队维权”的。

“这就是希望啊！”我指着评论区，心里一阵激动，“我们把这些评论里的受害者都加上，人数越多，警察越重视，张哥越难跑！”李哥拍了下桌子，差点把碗里的汤洒出来：“对！

我送外卖的时候，也跟几个同行聊了，他们说张哥以前在东边的城中村也骗过，后来被人追着打，才跑到李家巷来的，只要我们能联系上以前的受害者，就能锤死他！

”那天晚上，我们三个忙到凌晨两点，晓雅负责加评论区的受害者微信，李哥负责打听张哥以前的行踪，我负责把所有人的材料整理成文档，按“被骗金额”“租房时间”“联系方式”分类，还特意标注了“是否有张哥的照片或录音”。

等我把文档发给之前联系的律师朋友穿越前的同事，我跟他说“我学弟在城中村被骗了，帮他看看”，他很快回了消息：“材料很全，重点要找到张哥伪造房东授权书的证据，比如他有没有跟房东签过委托协议，或者房东知不知道他转租的事。

”这句话点醒了我——我们一直盯着张哥，却忘了最关键的人：真正的房东。第二天一早，我就让晓雅以“租客想续租”的名义，给张哥之前留的“房东电话”打过去，结果是个空号；李哥去物业问“3栋4单元的房东是谁”，物业经理王哥支支吾吾，说“不清楚，都是张哥在负责”，眼神躲躲闪闪的，一看就有问题。

“王哥肯定跟张哥有关系！”我跟晓雅、李哥在面馆碰头，“他要么收了张哥的好处，要么就是一起骗钱的，我们得想办法套他的话。”李哥想了想，说：“我有个办法，我下午送外卖的时候，故意把餐送到物业办公室，跟王哥套近乎，就说‘我有个老乡想租房，想找个靠谱的二房东’，看他会不会提张哥。

”事情比我们想的顺利——下午李哥就发来消息，说王哥果然提了张哥，还说“张哥手里有好多房源，靠谱得很，我帮你联系他”，李哥还偷偷录了音，王哥在录音里说“你放心，张哥那边我打过招呼，不会出问题”。“这就是证据！

”我拿着录音，手都在抖，“王哥帮张哥牵线，还保证‘不出问题’，说明他早就知道张哥在骗人，甚至参与其中！”晓雅也激动地拿出手机：“我加的受害者里，有个以前是做房产中介的，他说张哥手里的‘房东授权书’都是假的，他见过真的授权书，上面有房东的亲笔签名和身份证复印件，张哥的那些只有打印的名字，连章都是假的！

”初尝胜利的喜悦还没过去，麻烦就找上门了。那天晚上，我刚回到隔间，就看到一个满脸刀疤的男人堵在门口，正是之前威胁我的那个人，他身后还跟着两个小弟，手里拿着棒球棍，眼神凶得吓人。“你就是林默？”刀疤男一脚踹在我的门上，门板“哐当”一声响，“听说你在网上发视频骂张哥，还到处找受害者？你是不是活腻了？

”我攥紧了口袋里的手机——里面存着王哥的录音和受害者名单，我故意装出害怕的样子，往后退了一步：“我……我就是随口说说，视频我已经删了，我再也不找受害者了。

”“删了？”刀疤男冷笑一声，伸手抓住我的衣领，把我拽到他面前，“你以为删了就完了？

张哥说了，你要是再敢多管闲事，就把你胳膊打断，扔出李家巷！”他的手劲很大，勒得我喘不过气，我能闻到他身上的烟味和酒味，就在我快要撑不住的时候，楼下传来李哥的声音：“林默，你在吗？我给你带了晚饭！”刀疤男愣了一下，松开了我的衣领，恶狠狠地说：“算你运气好，下次再让我看到你搞事，你就等着瞧！

”说完，他带着小弟转身就走，临走前还瞪了我一眼。李哥跑上来的时候，我还在喘粗气，他看到我衣领上的手印，又看了看楼下刀疤男的背影，瞬间就明白了：“他们是不是威胁你了？我就知道张哥不会善罢甘休！”“没事，”我揉了揉脖子，“我假装害怕，把他们骗走了，而且我刚才偷偷录了音，他们承认是张哥让来威胁我的。”李哥松了口气，把手里的包子递给我：“你以后出门小心点，张哥的人肯定还会来找你麻烦。对了，晓雅刚才给我发消息，说她在奶茶店被人找茬了，老板把她开除了。

”我心里一紧：“怎么回事？”“晓雅说，今天下午有个男人去奶茶店，说她‘联合外人骗钱’，还把奶茶泼在她身上，老板怕惹麻烦，就把她开除了。

”李哥的声音里带着怒火，“肯定是张哥干的，他怕我们找证据，就开始报复我们！

”我咬了咬牙——张哥不仅威胁我，还让晓雅丢了工作，这口气我咽不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