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认识冯禹那年，他二十七，我二十二。他已经是站在食物链顶端的资本猎手，而我刚出校门，挤着小办公室，求爷爷告奶奶拉我那AI民宿项目的种子轮。

我的合伙人是大学同学，叫苏婷。她拉着我去那个我根本进不去的峰会碰运气，说万一遇上贵人呢。我当时背着我最好的包，一个攒钱买的打折MK，局促地站在金碧辉煌的宴会厅角落里，像个误入天鹅湖的丑小鸭。然后我就看见了冯禹。

他被一群人围着，黑色西装，身姿挺拔，话不多，但每个人都在认真听他讲。

气场强得方圆十米自动形成真空区。苏婷戳我腰眼，“看，冯禹。搞定他，咱们就啥都有了。

”我苦笑，“拿啥搞定？我全部家当还不够买他一块表。”话没说完，苏婷这虎娘们一脚踩我鞋上。我疼得“啊”一声，往前踉跄两步，直接撞进刚要转身的冯禹怀里。手里半杯橙汁，一滴没浪费，全贡献给了他据说六位数的定制西装上。时间凝固了。我脑袋里嗡嗡响，完了，卖身也赔不起。他身边的人要上前，被他一个细微的手势拦下了。他低头看看污渍，再看看面红耳赤恨不得原地消失的我，没什么表情地问，“发泄不满？”我舌头打结，“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赔您干洗费！”他像是听了什么笑话，极淡地挑了下嘴角，“恐怕得送去意大利原厂处理。你认为干洗费够？”我脸烧得能煎蛋。

他目光落在我胸前的嘉宾证上，“林薇，‘住哪儿’AI民宿项目……”我的心提到嗓子眼。

他却话锋一转，“名片。”我手忙脚乱地翻包，递上我皱巴巴的名片。他用两根手指夹过去，看都没看，放进兜里。“衣服处理账单会寄给你。”说完就走了。我腿都软了。苏婷冲过来，“卧槽！林薇你因祸得福啊！他居然收了你的名片！”我哭丧着脸，“他是要寄账单给我！

”一周后，我没等来天价账单，等来了冯禹的特助电话。“林小姐，冯总明天下午三点有空，想听听您的项目。时间方便吗？”我握着手机，像握了个炸弹。第二天，我带着电脑，战战兢兢走进他那间能俯瞰半个城市的顶层办公室。他坐在宽大办公桌后，没提西装的事，直接抬抬下巴，“开始吧。”我深吸一口气，打开我精心准备的PPT。才讲了五分钟，他敲敲桌子。“停。”我心一沉。完了，没戏。“商业模式繁琐，技术壁垒不高，目标用户模糊。想靠这个拿融资？”他语气平淡，却字字戳心。我血往头上涌，憋着一口气，“冯总，模式可以优化，技术我能迭代，用户是培养出来的。

任何伟大的公司都不是一出生就完美的。”他看着我，右手无意识地转着左手无名指的戒指。

后来我才知道，那是他思考时的习惯动作。“周末给我一份新的BP。

重点突出数据分析和差异化竞争。地址发你助理了。”他低下头看文件，意思是会面结束。

我懵懵地走出来，站在辉煌的大厅里，感觉像梦游。他什么意思？骂我一顿，然后又给我机会？周末我熬了两个通宵，把他指的毛病全改了，发了一份新的商业计划书过去。石沉大海。半个月没消息。我觉得我就是个傻子，被人耍着玩。公司账户都快见底了，我和苏婷互相打气，说天无绝人之路。绝路真的来了。

房东催租，合伙人动摇，技术小哥提出辞职。我站在当初一起租下的小办公室里，觉得梦想真是个屁，又响又臭，除了恶心人没啥用。那天下了大雨，我在外面跑了一天，见了好几个投资人，被泼了一身冷水。公交车也挤不上去，干脆走回公司。浑身湿透，鞋里能养鱼，妆肯定也花了，惨不忍睹。然后我看到一辆黑色幻影停在我们那破写字楼门口，极其违和。车窗降下，露出冯禹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上车。”我愣住。“需要我重复？

”我狼狈地拉开车门坐进去，真皮座椅触感冰凉。我怕弄湿他的车，只敢坐一点点边。

“冯总，您怎么……”“BP看了。还有点意思。”他递给我一个厚实的信封，“拿着。

”我狐疑地接过来，一捏，厚度惊人。是一叠现金。“冯总，这……”“三十万。

算我个人借你的。撑三个月。三个月后，让我看到能投的价值。”他口气不容拒绝，“别让我这笔钱打水漂。”我捏着那叠钱，感觉烫手。天上没有掉馅饼的事，尤其掉这种镶金边的馅饼。“为什么帮我？”我声音发干。他侧头看我，眼神很深，“你说得对，没有公司一出生就完美。但你这个人，有点意思。

”他让司机在我公司楼下停车。我抓着那叠钱下车，看着黑色轿车消失在雨幕里，感觉像做了场梦。那三十万真是救命钱。我们续了房租，留住了技术，我疯了一样扑在项目上。他再没联系我。但我每个月按时给他邮箱发月度汇报，哪怕石沉大海。三个月期限快到的时候，我收到他特助邮件，约时间看进展。

我又去了他那间办公室。这次我脱胎换骨，数据、模型、用户增长曲线，讲得条理清晰。

他听完，沉默了一会儿。然后他说，“明天我来你公司看看。”第二天，他真来了。

带着他的团队，把我们那个小破公司从技术到运营摸了个底朝天。走的时候，他跟我说，“准备一下，下周三，上会。”我激动得一夜没睡。周三，我和苏婷打扮得人模狗样，去他公司开投决会。opposing的声音很大。说我们赛道拥挤，说模式太重，盈利遥遥无期。我和苏婷背心都出汗了。最后轮到冯禹发言。他坐在主位，手里玩着一支昂贵的钢笔，听完所有人的反对意见，淡淡开口。“所有伟大的项目，早期看起来都像扯淡。”他目光扫过全场，“我投。跟的欢迎，不跟的不强求。”一锤定音。

他领投，重仓。A轮，五千万。签协议那天，我的手在抖。他签完字，握手时看着我，“别让我失望，林薇。”我重重点头。拿到钱，我们狂飙突进。扩张，迭代，抢市场。

我忙得脚不沾地，和他见面几乎都在汇报工作会议上。他话总是很少，但每次都能精准指出问题。我开始下意识模仿他的思维模式，学他的冷静和决断。

公司越做越大，我从一个战战兢兢的小创业者，成了别人口中的“林总”。

我对他的感情很复杂。感激，敬畏，还有一丝不敢深想的悸动。他太遥不可及了。

项目上了正轨，融资B轮的时候，估值翻了几十倍。庆功宴那天，他终于不再是唯一的焦点。

很多投资人围着我转。我喝了很多酒，脚步有点飘。他去露台透气，我鬼使神差跟了过去。

晚风吹着，城市霓虹在他身后闪耀。他回头看我，眼神比平时柔和一点。“恭喜。

”我借着酒劲，胆子大了，“冯总，謝謝你。没有你，就没有我的今天。”“是你自己够拼。

”他淡淡一笑。那笑容晃了我的眼。我大概是疯了，问了一句憋了很久的话，“当初……为什么选我？真的只是因为项目吗？”他转着无名指的戒指，看了我很久。

久到我以为他不会回答了。“因为看见你，就像看见很多年前的我自己。绷着一股劲，不服输。”他顿了顿，声音低了些，“还有，橙汁洒身上的样子，挺可爱的。”我的心跳，漏了一拍。后面的话，被过来敬酒的人打断了。但那晚之后，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我们见面的次数，渐渐多了些。不再只是工作。他会深夜给我发微信，问我在干嘛。

我说在加班，他会回一句，“别太累。”他会在我发烧硬撑的时候，一个电话打过来，“地址发我。”然后带着药出现在我家门口。他带我去吃那些需要提前半年预定的餐厅，带我看私人艺术展，在我看不懂的时候，低声给我解释。我沉溺在这种特殊的对待里。

我以为这就是喜欢。一年后，公司筹备C轮融资，估值惊人。庆功宴比之前更盛大。

我穿着昂贵的礼服，游刃有余地周旋在不同人之间。冯禹把我叫到一边，“待会儿别喝酒，结束后等我，有事跟你说。”我心里猛地一跳，有了预感。一整晚都心不在焉。宴会散场，他送我回家。车停在我公寓楼下。车厢里很安静。他轻轻咳嗽一声，似乎有点不自然。

这样的他很少见。“林薇，”他看着我，声音比平时低，“我们认识多久了？

”“两年七个月。”我脱口而出。他微微怔了一下，随即眼里染上一点笑意，“记得这么清楚。”我脸颊发烫。“这段时间，我看着你一路走过来。”他语气缓慢，“你很特别。”我屏住呼吸。“你觉得，”他停顿片刻，像在斟酌用词，“我们之间，除了投资人和创业者，有没有可能……”他话没说完，手机响了。他皱了下眉，看了一眼，脸色微变，对我做了个“稍等”的手势，接了电话。“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