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顾淮景结婚的第十年，他还是恨我害死了他的小青梅。采访中提及情感，他说：“我不爱我的妻子，我的爱人早就死在了当年的那场大火里。”“比起情爱，我只愿意用有限的时间，追求极致的科学。”节目播出后，所有人都称赞他是“无爱自然神”的无畏科学家。我不哭不闹，默默把体检报告压在了抽屉底。他不知道，我得了癌症，晚期。在他疯狂记恨我的每一天，我都在默默倒数着自己最后的日子。1顾淮景做事向来没什么条理。去瑞典领诺贝尔奖那天，我明明再三嘱咐过他要带上胃药，可药瓶还是被他落在家里。

大抵是因为他还对当年我害死沈瑶瑶的事儿耿耿于怀，就连采访时提起我，他眉眼处都浸着股冷：“我不认为自己是个合格的伴侣。”“我不爱我的妻子，我的爱人早就死在了当年的那场大火里。”“比起情爱，我只愿意用有限的时间，追求极致的科学。”他的俊脸占据了整个荧幕，我心脏停跳了半拍，连带着拖地的动作也停了下来。不是因为伤心，而是胃癌晚期的我逐渐开始控制不住吐血了。

我不害怕死，但有点怕疼。所以当初实验室起火，顾淮景当着众人的面质问我怎么死的不是我的时候，我蛮无助的。可我还是没告诉他，是沈瑶瑶操作不当才导致实验室起火，我也是受害者。沈瑶瑶是他从小长大的青梅，早就住在他心里，他不会信我。他心里逾越不了对我的恨意，却也还是履行婚约娶了我。

结婚十年，我把他照顾得事无巨细。知道他思考时需要绝对安静，便把家里的拖鞋都换成软底；知道他对青霉素过敏，家里常备的感冒药永远挑成分最简单的；知道他怀念沈瑶瑶做的桂花糕，我学了三年才复刻出相似的味道。可顾淮景从来不吃，每次都皱眉推开：“袁雨，我能娶你已经是对你的恩赐了，你东施效颦只会让我更厌恶你。”按我闺蜜的话来说，“你跟伺候祖宗一样伺候他十年，得到什么了？”对此我不置可否，毕竟事无巨细照顾了他这么多年，再麻烦也成习惯了。我打开手机，给他发去消息：“你到瑞典了吗？我听说那儿是什么陆地气候，冬天挺冷的，我把织的围巾放在你行李箱的第二层了。”“你胃不好，离领奖还有两天，你去看看附近有没有药店，万一突然疼起来就不好办了。”“对了，你上次说演算的草稿纸没了，我跑遍了海城的书店都没找到那款你经常用的，我让人去英国代购同款了，等你回来就到。”“还有你最爱吃的那个桂花糕，这次我没自己做，我给你买了三盒囤冰箱里了，你饿的时候记得吃……”“是大陆性气候。

”我愣了愣。顾淮景的回复简单利落，我却委屈得吸了吸鼻子。

几乎能想象出他打下这句话纠错时的表情，一定是皱眉再带点不耐烦。

他的确是个对科学事业认真到一丝不苟的人，可我本意只是想关心他一下而已。“好的老公，我记住啦。”我咽下心中的酸涩，回了这句话后就关掉手机，去卧室收拾起我的行李。

顾淮景去瑞典参加颁奖典礼了，而我也有一场会议要参加。是我的术前会议。

医生说我的癌细胞扩散太快，让我最后再尝试做一次手术，成功率只有1％。

可当我躺在手术台上，灵体跳出胸腔，亲眼看着自己的心脏检测仪拉成一条直线时，我才意识到这1％的可能也没被我遇上。如他所愿，我好像已经死了。2人死后，灵魂好像是能回到生前最挂念的人身边的。比如现在，我就见到了很久没见的顾淮景。

他坐在领奖台下，身上的黑色西装被我熨得一丝不苟，身边的小姑娘就像蝴蝶一样在他身边叽叽喳喳：“顾教授，听说你结婚啦？

怎么从来没见你提起过你的另一半，她是不是特别漂亮呀！”“你俩过不过纪念日和情人节？

都送对方什么礼物啊？”顾淮景扶了扶金丝框眼镜，一板一眼：“我不擅长处理感情，妻子对我来说更多是一种责任。”“各种各样的节日更让我觉得麻烦，形式主义而已，有这时间我还不如多算几个数据。”“啊？那她不会跟你闹吗？”顾淮景愣了下。

因为在他的记忆里，我确实没跟他发过脾气，甚至连红脸都没有过。“她不会。

”我飘在空中，无奈地笑。我哪里是不会闹，是因为我知道就算我闹了他也不会哄我，之后就不敢这么做了。刚结婚那时候，我还缠着他过过两次情人节，期待着他能短暂放下对我的恨，哪怕送我束十块钱的花也好。可我没等到他送我花，反而习惯了一个人过生日。一个人在家煮份长寿面，用打火机点支蜡烛就糊弄着过了。

顾淮景对科研上的计算数据过目不忘，却记不住我四位数的生日。

他心里始终装着另一个女人，我再怎么努力也填不满他的心，这是我花了十年才承认的道理。

这时，主持人喊顾淮景上去领奖。他上台前罕见地看了眼手机，见我没给他发消息，有些不满地皱了皱眉。他还不知道我已经死了。

主持人笑眯眯地问他：“恭喜顾先生成为诺贝尔物理学奖的最年轻得主！

这是很多学术界大拿的终极心愿，你得了奖还有什么遗憾吗？”顾淮景握住话筒，破碎的声线随着回忆飘了好远：“我唯一的遗憾，就是十年前没有救下我的爱人沈瑶瑶。

”“如果科学能逆转时空，我一定要回到过去，护她一辈子。”话毕，台下掌声雷动。

我却苦涩地扯了扯嘴角。看吧，哪怕十年过去，沈瑶瑶也是他心中的朱砂痣，我这个罪魁祸首算什么呢？就算知道我死了，顾淮景也会笑着说我死得好吧？

颁奖典礼结束得很快。可这次，顾淮景一反常态没在获奖感言上花费谴责我的时间，反而独自披上风衣开车去了江边。有什么心事儿一样的。翁厄曼河的风吹起他的姜黄色大衣，把他指尖上的烟吹得七零八落。景色很美，可他没心情欣赏。我凑过去看他的聊天页面，发现他主动给我发了张奖杯照片。我这才恍然，往常他的消息我都是秒回的。

之前他去国外做演讲，偶尔也会给我发两张现场的照片，而我总会在表情包里挑出一个玲娜贝儿竖起大拇指说“棒棒棒”的表情包回他。

我俩聊天向来沉闷，这些勉强算我讨好他的小巧思，后来就成了习惯。可这次，过了好几个小时我都没回。“顾教授，下雨了。”刚在典礼现场盘问他八卦的女学生找到他，为他打了把伞。学术圈暧昧关系的递进向来心照不宣。林玥想要牵他的手，顾淮景躲开了。

他给助理打了个电话：“典礼结束了，机票改签成最早的航班吧。

”3我不知道顾淮景为什么改签航班，可大抵不会是因为我。但不得不说，人死后的感觉蛮奇妙的。我一边能感知到顾淮景现在在干什么，一边又能知道大洋彼岸我的遗体被闺蜜领走。我闺蜜思佳是个挺感性的人。

在我不久前被诊断出得了胃癌时，她心疼得眼圈都红了：“都没剩几天可活了，你还要守着那个渣男？袁雨，你是不是脑子进水了！”我盯着纯木做的地板，发呆：“顾淮景马上就要去瑞典领奖了，我不想他分心，离婚的事先放一放吧。

”“你都舔他十年了，当初那个沈瑶瑶就是故意拉你去实验室想对你使坏，你还任由那个渣男这么对你，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你俩都特么有病是不是！

”她骂我骂得很难听，却哭得稀里哗啦的。我知道她是怕我死。我摸摸她脑袋，笑着安慰她：“放心好了，我没那么容易死的，等我好了，我就陪你一块去旅游好不好？

”“你不是一直想去西藏吗？到时候我们买直达的火车硬座，去看布达拉宫和大昭寺，我们要拍好多好多照片，以后你想我了，也能随时看看。”说到这里，我顿了顿：“思佳，如果我真的死了，就把我的骨灰撒到西藏吧，还有……别告诉顾淮景了。”现在，我的灵魂飘到医院的走廊里。思佳工作挺忙的，可大早上就来了，见到我遗体被推出手术室时一下子就崩溃了。她趴在我身上哭，原本挺漂亮的一个女生，现在哭到妆都花了。我想安慰她，让她别哭了，奈何我不争气，手指碰到她时就变得虚无。

算了，还是告诉她，我虽然死了，但也会变成星星陪着她的。

就像小时候我俩一起在孤儿院里数星星一样。……我的灵体又飘到顾淮景身边。

他穿着得体的黑色毛衣，坐在高级餐厅里吃饭。“这里的鹅肝没你做的好吃。

”他拍了张照片发我。我的遗体被推进火化炉里。“我的航班改签到下午了，提前一天。

”他给我发来返程机票。亲戚好友参加了我的葬礼。“袁雨，我是不是哪儿惹你生气了？

”他发出这句话时，眉眼处总算挂了点儿和冰冷不同的表情。

大抵是因为给我发了很多消息我没回复，他心里隐隐有点发闷，像是预感到什么不好的消息。

那位女学生端着餐盘坐到他身边，托着脑袋朝他笑：“顾教授，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你真的超级可爱呀！”顾淮景扣下手机，想起我当初也是这么对他热情似火。其实他心里比谁都清楚，留下这个女学生的原因就是因为她和沈瑶瑶长得像。但偏偏性格又像我。

哪怕我因为在意跟他提了无数次，他还是任由她的越界。可这次，他起身，主动跟女学生划清了界限：“以后别这么和我说话，我太太会不高兴。”拉萨日光倾颓，当我的骨灰被闺蜜撒在西藏布达拉宫的屋顶时，我总算意识到，顾淮景口中的太太，好像是在说我。……顾淮景坐飞机返程时，连着给我打了六个电话。打不通。他翻开通讯录，找出思佳的手机号。可犹豫再三，还是没拨出去。他脸色有点难看了。不过也对，我随叫随到围着他转那么久，猛然消失了，他该不习惯的。往常他不管多晚，我都会提前三个小时去机场等他。他胃不好，我就提着熬一整晚的鸡汤等他，一直等。

可能爱一个人就会为他无条件付出吧，我没什么出息，就想爱的人能把日子过得好点，后来就也成了习惯。可这次，他独自一人穿过海城阴冷的大街，在公交站牌下等了两个小时，还是选择花两百块打车回到家里。推开门，空空荡荡。一切如他刚离开的样子。玄关处，他离开前的鞋子被摆得整整齐齐，就是我跟楼下卖花的老李讨价还价低价买来的小番茄蔫了。

他喊我的名字，没有人应。他穿上拖鞋在家里走来走去，一遍又一遍，一圈又一圈。卧室，客厅，阳台，衣柜。最后，他拉开抽屉的门。没看到我，我的体检报告掉了出来。

4几乎是一瞬间。他掏出手机，拨通了思佳的号码。这么多年，因为我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