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我叫陆言。转来星华中学第一天，刚走到实验楼后巷，就被拦住了。三个男生，胖子在前，黄头发和瘦高个在两边。胖子伸手，直接揪我衣领，把我往墙上撞。“咚”的一声，后背贴在砖墙上，疼得我皱紧眉。我没吭声，也没反抗。“借点钱花，听不懂？

”黄头发抬脚，踹在我鞋跟上。我鞋是捡的，左脚鞋头破了个洞，脚趾露在外面，被他一踹，磨得生疼。我垂着眼，盯着自己的鞋尖。以前试过反抗，被他们按在地上打，嘴角破了，回家还不敢说。我爸要么醉着，要么出去赌，问了也只会骂我“没用”。“哑巴了？

”胖子又推我一把，我踉跄着退了半步，后背再撞墙，疼得更厉害。就在这时，巷口传来女声，很亮：“你们干什么？”我抬头。女生穿白连衣裙，怀里抱着课本，走得有点急，裙摆晃了晃。她停在巷口，眼睛睁得圆，看我的时候，眉头皱成了小疙瘩。

胖子回头，看见她，笑了：“新来的？少管闲事，不然连你一起收拾。”“学校里欺负同学，不怕老师知道？”女生往前走两步，右手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屏幕亮着，“我录下来了，你们再不走，我现在发政教处。”黄头发慌了，凑到胖子耳边嘀咕：“政教处最近抓得严，别真被记过。”胖子瞪了女生一眼，又狠狠推了我一下：“陆言，算你运气好。”说完，带着黄头发和瘦高个走了。巷子里只剩我和她。她走到我面前，递来一颗糖，草莓味的，糖纸是粉的：“我叫苏念，3班的。你呢？”我往后退了一步，拉开距离。

以前有个女生也可怜我，给我带过面包，可没几天就跟别人一起笑我“穷酸”。

我怕她也是一时兴起。“不用你管。”我声音有点哑。她没收回手，反而往前递了递：“我知道你叫陆言，班主任点名的时候我听见了。以后我们是同学，互相帮忙应该的。”我没接糖，转身就走。走了两步，听见她在后面喊：“糖我放你桌洞里了！”下午班会，班主任让新同学自我介绍。

苏念走上讲台，手里还拿着早上那本课本。她说完自己的名字和以前的学校，突然看向我这边：“我今天还认识了陆言同学，他很特别。”全班同学“唰”地都看我。

我赶紧趴在桌上，把校服帽子扣在头上，耳朵烧得厉害。下课铃刚响，苏念就跑过来，坐在我旁边的空位上。她把一道数学题推到我面前：“这道题我不会，你能教我吗？

”我没理她，低头翻课本。她也不催，就坐在旁边，盯着我做题。过了几分钟，她突然指着我草稿纸：“这里错了，应该画辅助线，把三角形分成两个直角的。

”我握笔的手顿了顿。抬头看她，她眼睛里没嘲讽，也没同情，就只是认真，像在说一件很平常的事。我拿起笔，在草稿纸上画了条辅助线，声音很低：“这样就对了。

”这是我第一次跟她说超过五个字的话。之后，苏念天天跟着我。早上我到教室，桌洞里准有一盒热牛奶，是校门口便利店买的，还带着温乎气。

我第一次把牛奶扔到垃圾桶里，第二天，桌洞里又多了一盒，还附了张纸条：“牛奶能长高，你太瘦了。”我没再扔。趁没人的时候，偷偷把牛奶喝了。温乎的液体滑进胃里，比我家早上冷掉的粥舒服多了。中午在食堂，她总坐在我对面。打饭的时候，她会多打一份红烧肉，然后把肉都夹给我：“我不爱吃肥肉，你帮我吃。”我知道她骗人。

上周她跟同桌说，最喜欢她妈妈做的红烧肉。放学路上，我走快，她就小跑着跟上来。

我故意绕远路，她也跟着绕。我说“别跟着我”，她就说“我家也往这边走，顺路”。

有次上体育课，我不小心摔了一跤，校服裤子膝盖处破了个洞。中午的时候，苏念把我拉到楼梯间，从书包里掏出一个针线包，是粉色的，上面绣着小兔子。

“我帮你补补，不然会着凉。”她说着，就要蹲下来。我赶紧往后躲，脸发烫：“不用，我自己能补。”“你会吗？”她抬头看我，眼睛亮晶晶的，“我妈教过我，很快的。

”她蹲下来，把我的裤腿拉平，拿起针穿线。阳光从楼梯间的窗户照进来，落在她头发上，有几根碎发飘起来。我没再拒绝，站在原地，看着她的发顶。她缝得慢，针脚歪歪扭扭的。

缝到一半，针头不小心扎到了她的手指，冒出一点血珠。她“嘶”了一声，赶紧把手指含进嘴里。我下意识地想伸手帮她吹吹，可手刚抬起来，又缩了回去。“没事吧？

”我问。“没事，小伤口。”她抬起头，冲我笑了笑，“马上就好。”补完后，她把裤子递给我：“有点丑，别嫌弃。”“不丑。”我说。这是我第一次穿补过的裤子，却一点也不觉得丢人。后来有天课间，班里几个女生围在一起，偷偷议论我。

一个女生说：“苏念你跟陆言走那么近干嘛？他爸是赌鬼，他妈还跑了，小心他把穷气传给你。”我坐在座位上，手里的笔攥得紧紧的。刚要站起来，苏念先开口了，声音很大：“陆言是我朋友，他比你们谁都好。你们再乱讲，我就告诉老师。

”那几个女生愣了一下，没敢再说话。我看着苏念的背影，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软乎乎的。苏念生日那天，我提前半个月就开始准备。每天放学，我都会去公园捡柳树条，偷偷编草兔子。编坏了十几个，手指被草划得全是小口子，终于编出一个像样的。生日那天，我把草兔子塞到她手里，头埋得低低的：“不好看，你要是不喜欢……”话还没说完，她突然抱了我一下。她身上有淡淡的洗衣粉味道，很干净。“我喜欢！

这是我收到过最好的礼物！”她声音很亮，眼睛里全是笑。我僵在原地，心跳得飞快，像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那天晚上，我躺在家里的破床上，摸出口袋里的草莓糖——是苏念后来塞给我的，我一直没舍得吃。糖纸在手里揉来揉去，我想，也许我可以再期待一点，期待她不会像以前的人一样，很快就离开我。2高二上学期，我和苏念走得越来越近。每天晚上，我们都会在学校图书馆自习到闭馆。

她帮我整理语文笔记，把重点用不同颜色的笔标出来。我帮她讲物理题，她总说“受力分析太绕了”，我就把公式写在纸上，一步步讲给她听。周末的时候，我们会去附近的公园散步。她喜欢拉着我的手，指着天上的云说：“你看那朵云，像不像我上次给你编的草兔子？”我会点头，其实没怎么看云，注意力全在她的手上。

她的手很软，比我常年干活的手嫩多了。我以为日子能一直这样安稳下去，直到那天晚上。

我刚写完作业，就听见“哐当”一声，门被踹开了。两个男人闯进来，手里拿着一张欠条，直接走到我面前，揪着我的衣领把我往地上摔。“你爸欠我们十万块，今天再不还，就卸你一条胳膊！”其中一个满脸横肉的男人说，脚还踩在我的手背上，疼得我直冒冷汗。

我爸从里屋跑出来，手里还拿着酒瓶，醉醺醺地喊：“别打我儿子，钱我会还……”“你还？

你拿什么还？”另一个男人踹了我爸一脚，我爸摔倒在地上，酒瓶碎了一地，“今天要么还钱，要么把你儿子带走抵债！”我爬起来，攥紧拳头，挡在我爸面前：“钱我会还，别碰他。给我三个月时间，我一定还上。”“三个月？

”横肉男人笑了，“你一个学生，能挣十万？我告诉你，一个月，要是还不上，就等着收尸吧。”他们走后，我爸躺在地上，还在嘟囔着“再赌一把就能赢回来”。

我没理他，坐在门槛上，一夜没睡。我不能让苏念卷进来。那些人看起来就不是善茬，要是他们找苏念麻烦，我怎么办？第二天早上，我到教室的时候，苏念已经把牛奶放在我桌洞里了。我拿起牛奶，直接扔进了垃圾桶。苏念走过来，看见空桌洞，皱着眉问我：“牛奶呢？你没喝吗？”我没看她，收拾着课本：“不想喝。

”她还想说什么，上课铃响了，她只好回到自己座位上。从那天起，我开始躲着苏念。

上课的时候，我故意往旁边挪了挪，离她远一点。下课铃一响，我就赶紧收拾东西，往教室外跑；她给我发消息，我一条也没回。放学的时候，我绕着路走，不让她跟上。

有一次，我在走廊里遇见她，她想跟我说话，我直接转身就走。我听见她在后面喊我的名字，声音带着哭腔，可我没回头。我心里疼，像被针扎一样。可我不能回头，我得保护她。

为了还钱，我找了个工地的活。每天放学，我就换上皮鞋。这是我在二手市场花十块钱买的，鞋底都快磨平了，为了去工地搬砖、扛水泥。工地的活很累，一天要干四个小时，能挣八十块钱。搬砖的时候，手上磨出了血泡，血泡破了，沾到水泥，疼得钻心。我没敢停，想着多干一天，就能多攒一点钱。晚上收工后，我还会去夜市摆摊，卖一些从批发市场进的小饰品，比如手链、发夹，十块钱三个。夜市人多，有时候能卖到十二点，回到家的时候，腿都肿了，倒头就能睡着。上课的时候，我总走神，老师点我名，我都反应不过来。苏念看我的眼神里全是担心，可我还是没跟她说话。

有天放学，我刚走出校门，就看见苏念站在巷口等我。她穿着白色的外套，手里拿着一个书包，看样子等了很久。“陆言，你到底怎么了？”她跑过来，拉住我的胳膊，“你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你跟我说，我们一起想办法。”我用力甩开她的手，语气很冷：“别找我了，我们不是一路人。你家条件好，我配不上你，以后别再跟着我了。

”她的眼泪一下子就掉了下来，顺着脸颊往下流：“你骗人！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你是不是有什么难处？你告诉我啊！”我没回头，也没再说话，转身就跑。跑了很远，我才停下来，靠在墙上，大口喘气。眼泪不知道什么时候掉了下来，砸在地上，晕开一小片湿痕。第二天，我在工地搬砖的时候，有人拍了拍我的肩膀。我以为是工头，回头一看，是苏念。她穿得干干净净，站在满是灰尘的工地上，显得格外显眼。

她的头发上沾了点灰，眼睛红红的，看样子是找了我很久。“你怎么来了？”我慌了，赶紧把她往工地外推，“这里脏，全是灰，你快走吧！”“我知道你在打工。

”她抓住我的手，她的手很暖，“我问了你同桌，他说你最近总是去工地，还说你爸欠了赌债。陆言，别一个人扛着，我们一起想办法，好不好？”我看着她，手忍不住发抖：“那些人很凶，他们说要是我不还钱，就找你麻烦。我不能让你受伤。

”“我不怕。”她从书包里掏出一个存折，塞进我手里，“这是我的压岁钱，有两万三千块，你先拿去还一部分。剩下的钱，我们一起挣，总能还上的。”我看着存折上的数字，眼泪掉了下来，砸在存折上。这是我第一次拿到这么多钱，还是苏念的压岁钱。

“我不能要……”我想把存折还给她。“你必须要！”她盯着我，眼神很坚定，“陆言，我们是一起的，你的事就是我的事。你要是不收，我就天天来工地找你，跟你一起搬砖。

”我没办法，只好收下了存折。那天晚上，苏念陪我回了家。我爸看见我们，眼睛一下子就亮了，冲过来就要抢我手里的存折：“有钱了？快给我，我再去赌一把，肯定能赢回来！”苏念挡在我前面，拦住我爸：“叔叔，钱我们会还，但你不能再赌了。

你要是再赌，陆言就算累死，也还不上你的债。”我爸被苏念说得愣住了，愣了几秒后，他骂骂咧咧地走回里屋，没再抢存折。走的时候，苏念说：“以后我跟你一起去摆摊，晚上我没事，能帮你看摊子。”我没同意，可第二天晚上，她还是来了。她帮我摆好摊子，还帮我吆喝：“手链十块钱三个，好看又便宜！”有路过的女生来看手链，她还会帮着推荐，说哪个颜色显白，哪个款式好看。她嘴甜，一晚上卖出去了二十多个手链，比我平时多卖了一半。收摊的时候，已经快十二点了。路上没什么人，苏念的腿有点肿，走路一瘸一拐的。我心里疼，蹲下来，把她的书包背在背上：“我背你吧。”她愣了一下，然后笑着跳上来：“好啊，你可别把我摔了。”我背着她，慢慢往前走。她的体重很轻，趴在我背上，暖暖的。我能闻到她头发上的香味，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填得满满的。有天下午，我去给苏念送水的时候，看见之前欺负我的黄头发和瘦高个，正在嘲讽苏念。

苏念当时正在发传单，黄头发抢过她手里的传单，扔在地上，用脚踩着：“哟，苏念，怎么沦落到发传单了？是不是跟陆言一起还债啊？我早就说了，他就是个累赘，你还跟他走那么近。”我冲过去，一拳打在黄头发的脸上。黄头发没防备，一下子就倒在了地上。“别碰她！”我站在苏念面前，挡住她，“你要是再敢欺负她，我饶不了你。”黄头发爬起来，和瘦高个一起冲过来，要打我。我没怕，跟他们打了起来。

我在工地干了这么久，力气比以前大了很多，没几下就把他们打倒在地。“滚！

以后别再让我看见你们。”我说。黄头发和瘦高个爬起来，骂骂咧咧地走了。苏念跑过来，拿出纸巾，帮我擦脸上的灰：“你没事吧？疼不疼？”我看见她的眼泪掉在我手上，赶紧说：“我没事，一点都不疼。”“以后别这么冲动了，他们人多，你会吃亏的。

”她一边哭，一边帮我擦脸。我抱住她，声音有点哑：“我不会让你受委屈的，永远不会。

”我们攒了三个月的钱，加上苏念的压岁钱，终于凑够了十万块，还清了我爸的赌债。那天，我和苏念坐在公园的长椅上。我把空存折还给她，还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发夹，是我在夜市买的，上面有个小兔子。“这个给你。”我把发夹递给她，“谢谢你陪我一起还债。以后，我会努力赚钱，给你买更好的东西。”她接过发夹，戴在头发上，笑了：“我相信你。陆言，不管你以后怎么样，我都会陪着你。

”高考前一个月，我跟苏念说：“我想考A大的金融专业，以后进投行，赚很多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