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躺在病床上，腿上打着厚重的石膏，丈夫张伟却掰着我的手指算账。“三千块，听着不少，可给白岚买进口药，连个响儿都听不见。”他眼神发亮，像一头看见血的狼，“曼曼，要不……你再让那辆车撞一次？这次我们把价往高了要，要他一万！

”我看着这个我爱了五年的男人，他为了白月光，竟要亲手把我推向疾驰的卡车。呵，好啊，我倒要看看，这一次，究竟是谁被撞得粉身碎骨。01“再撞一次？

”我几乎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石膏里的断腿钻心地疼，都比不上丈夫张伟这句话来得更让我心寒。他端着一碗清汤寡水的面片汤，蹲在我病床前，眼睛里闪烁着一种我看不懂的狂热。“曼曼，你听我说，这不是害你。”他压低声音，语气里带着蛊惑，“你想想，三千块，在咱们这个小县城是笔巨款。

可白岚的病……要去大城市，要用进口药，这点钱根本不够。这次撞你的是厂长的公子，他怕事情闹大，我们只要开口，一万块！他绝对会给！”我看着他，这个与我同床共枕了五年的男人，此刻的嘴脸无比陌生。他叫我曼曼，语气温柔，说出的话却像淬了毒的刀子。白岚，他嘴里的白月光，厂长家的千金，从小体弱多病，是全厂捧在手心的明珠。也是张伟放在心尖尖上的人。而我，陈曼，不过是从乡下嫁进城的，一个他用来堵住父母嘴的工具。结婚五年，我为他操持家务，孝敬公婆，甚至为了给他省钱买那双时髦的牛皮鞋，我能连续一个月只吃咸菜配白粥。可换来了什么？

换来了我被车撞断腿，他拿着我的救命钱，去给另一个女人献殷勤。现在，钱不够了，他就想让我再去被撞一次。“张伟，”我嗓子干得冒火，“那是一辆解放大卡车，再撞一次，我可能会死。”“不会的，怎么会呢？”他立刻反驳，急切地握住我的手，他的手心一片滚烫，烫得我直哆嗦。“上次你不就没事吗？就是断了条腿。

这次咱们选个好位置，你往车轮子边上一躺，肯定死不了，最多再断一条。

”他说得那么轻松，仿佛只是让我去菜市场买棵白菜。我甚至能从他那双急切的眼睛里，看到一万块钱堆成的金山，以及白岚对他投来的、感激又爱慕的目光。我闭上眼，一股恶心从胃里翻涌上来。“……好。”我听到自己用一种平静到诡异的声音，答应了他。

张伟的眼睛瞬间亮了，他激动地在床边踱步，嘴里不停念叨着，“太好了，曼曼，我就知道你最通情达理！等拿到钱，我就带你去国营饭店，你想吃什么都行！

”他那双擦得锃亮的牛皮鞋，鞋尖一下下地磕碰着我的病床，发出沉闷的声响。这双鞋，还是我卖了陪嫁的金镯子，托人从上海给他买回来的，他宝贝得跟眼珠子似的，每天都要擦上三遍。我看着那双鞋，心里冷得像三九天的冰。国营饭店？张伟，你大概不知道，从我答应你的那一刻起，你在我这里，连一碗馊了的面片汤都不配有了。

02张伟兴冲冲地出去联系厂长公子了，病房里终于只剩下我一个人。我撑着身体坐起来，从枕头底下摸出一个用手帕包着的小本子。这是我嫁给张伟后养成的习惯，每天记录家里的开销。我翻开本子，上面清清楚楚地记着：“8月12日，张伟买牛皮鞋，花费98元。”“8月15日，给白岚买进口麦乳精，花费32元。”“8月20日，张伟说白岚想吃蛋糕，买了一个，花费15元。”……一笔一笔，触目惊心。这些钱，都是我省吃俭用，从牙缝里抠出来的。而他，花得心安理得。我的手指抚过那些字迹，最后停在最新的一行。“9月2日，被车撞，赔偿款3000元，张伟全部取走。

”他取走钱的那天，甚至没给我留下一分钱买个水果罐头。他说，钱要先紧着白岚，她身体弱，需要营养。我当时还傻傻地信了，以为他只是太善良，太重情义。现在想来，真是可笑。我的善良，不过是他无情挥霍的资本。我的退让，只是他得寸进尺的底气。

病房的门被推开，我的婆婆拎着一个旧饭盒走进来，满脸不耐烦。“吃吧。

”她把饭盒重重地放在床头柜上，“一天到晚就知道躺着，真是个赔钱货。

要不是我家张伟倒霉娶了你，哪会摊上这种破事！”我打开饭盒，里面是半碗冷掉的稀饭，上面飘着几根咸菜。这就是我这个“功臣”的待遇。“妈，张伟呢？”我若无其事地问。

“还能去哪？当然是去为你的事奔波了！”婆婆一屁股坐在旁边的凳子上，开始数落我，“你说你也是，走路不长眼睛，非要往车上撞！现在好了，张伟为了给你凑医药费，愁得头发都白了。”我差点笑出声。为我奔波？为我愁白了头？

他是为了那一万块钱激动得睡不着觉吧！“妈，你放心，这次肯定能拿到赔偿。

”我低头喝了一口粥，语气平静，“等拿到钱，咱们家日子就好过了。”“真的？

”婆婆立刻来了精神，“能拿多少？”“张伟说，最少一万。”“一万！

”婆婆倒吸一口凉气，眼睛瞪得像铜铃。在八十年代，万元户就是富裕的代名词，是无数人梦寐以求的身份。她的态度立刻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一把抢过我手里的碗，“哎哟，我的好儿媳，这冷饭冷菜的怎么能吃！你等着，妈现在就回去给你炖只老母鸡补补！”说完，她风风火火地跑了，仿佛晚一秒，那一万块钱就会飞走。我看着她的背影，缓缓放下了筷子。

真好。所有人都为了那一万块钱而疯狂。而我，只需要在他们最疯狂的时候，轻轻推上一把，就能让他们摔得万劫不复。03张伟的效率很高，不出三天，就和厂长公子约好了“再次碰撞”的时间和地点。就在工厂后面那条废弃的土路上，时间是深夜。那天，张伟特意从国营饭店给我打包了一份红烧肉，油汪汪的，散发着诱人的香气。他殷勤地夹起一块，送到我嘴边，“曼曼，快吃，吃饱了才有力气。

别怕，我都安排好了，那小子会把车速降到最低，保证就蹭你一下，绝对不会有事的。

”我张开嘴，顺从地吃下那块肉。肥腻的口感在嘴里化开，我却觉得比黄连还苦。“张伟，”我看着他，“如果……如果这次我真的死了，你会怎么办？”他的笑容僵了一下，随即又恢复了自然，“胡说什么呢，怎么会死。就算……就算真有万一，我也会给你风光大葬，再给你立个碑，让所有人都知道你是个好妻子。”他甚至没说会难过，没说会想我。他只想着给我立个碑。或许在他心里，我早就成了一个冰冷的牌位，一个可以用来换钱的工具。我点点头，“好，我信你。”我的顺从让他彻底放下了心。

他开始兴致勃勃地规划起拿到一万块之后的生活。“等拿到钱，我先带白岚去上海看病，剩下的钱，咱们就盘个铺面做生意。曼曼，你不是一直想开个裁缝铺吗？

到时候我给你开个最大的！”他描绘着一幅美好的蓝图，仿佛我不是要去被车撞，而是要去领一笔天降的巨款。我静静地听着，偶尔附和两句。心里却在倒数。还剩三个小时。

深夜，张伟背着我，悄悄溜出了医院。婆婆早就等在了外面，她骑着一辆三轮车，车上铺着厚厚的棉被。“快，快上来。”她催促着，“别被人看见了。

”我被他们像一个货物一样，安放在三轮车上。夜风很冷，吹在脸上像刀子一样。

我趴在张伟的背上，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洗衣粉味道。曾经，我最迷恋这个味道，觉得那是家的味道，是安心的味道。可现在，我只觉得讽刺。他穿着我亲手洗的衣服，却要带我去死。04废弃的土路一片漆黑，只有远处工厂的灯光透过来，在地上拉出几道惨白的光影。一辆解放大卡车停在路中间，车灯没开，像一头蛰伏的钢铁巨兽。厂长的公子，李浩，靠在车门上抽烟，火星在黑暗中一明一灭。

看到我们，他扔掉烟头，有些不耐烦地说：“总算来了，磨磨蹭蹭的。”“李公子，实在不好意思。”张伟立刻换上一副谄媚的笑脸，把我从三轮车上扶下来，“我媳妇腿脚不方便。”李浩上下打量了我一番，眼神里满是轻蔑，“就她？行不行啊？

别到时候碰一下就散架了，我可不想闹出人命。”“您放心，绝对结实！

”张伟拍着胸脯保证，然后把我推到车头前，“曼曼，就这里，你躺下。记住，车子一过来，你就滚一下，千万别硬扛。”他仔细地给我讲解着“被撞”的要领，每一个细节都考虑到了，比高考的老师划重点还要认真。我看着他，忽然觉得很好笑。一个丈夫，竟然在教自己的妻子，如何才能被车撞得恰到好处，既能拿到钱，又不至于当场死亡。

这是何等的荒谬。“张伟，我害怕。”我抓住他的衣袖，身体瑟瑟发抖。这不是装的，我是真的害怕。我怕的不是被车撞，而是眼前这两个男人，他们的人性，比这深夜的寒风还要冰冷。“怕什么！”张伟不耐烦地甩开我的手，“富贵险中求！闭上眼，一咬牙就过去了！”李浩也催促道：“快点，别浪费时间。”我被张伟按着肩膀，缓缓躺在了冰冷坚硬的土路上。碎石子硌得我后背生疼。我能闻到卡车轮胎上浓重的橡胶味，混合着泥土的腥气。张伟退到远处，和李浩站在一起，像两个等待开奖的赌徒。

我看到他从口袋里掏出烟，递给李浩，两个人点上火，在黑暗中交谈着什么。

卡车的引擎发动了，发出巨大的轰鸣声。两道刺眼的白光瞬间穿透黑暗，直直地射在我的脸上，我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我能感觉到地面在震动，那头钢铁巨兽，正朝我一步步逼近。我的心跳得飞快，几乎要从喉咙里跳出来。张伟，这就是你想要的吗？

用我的命，去换你和白岚的锦绣前程？就在卡车离我不到五米的时候，我用尽全身力气，朝着路边早已看好的一个土坑，猛地滚了过去！与此同时，几道雪亮的手电筒光束，从四面八方同时亮起，将张伟和李浩照得无所遁形！“不许动！我们是派出所的！

”一声怒喝，划破了寂静的夜空。05张伟和李浩都懵了。他们脸上的得意和期待瞬间凝固，取而代之的是惊慌和恐惧。几个穿着制服的公安从黑暗中冲了出来，将他们团团围住。

“怎么回事？警察同志，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张伟结结巴巴地解释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