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午夜零点的钟声仿佛还残留在空气里，顾氏集团顶层总裁办公室的灯依旧亮得晃眼，像一座悬浮在城市上空的冰冷囚笼。

林薇端着那杯严格按照87.6摄氏度、加入1.5盎司零乳糖鲜奶，必须顺时针搅拌三圈半冲泡好的蓝山咖啡，指尖因为长时间紧绷而微微发白。

她踩着铺着厚地毯的走廊，像猫一样悄无声息地走进办公室，轻轻将杯子放在顾衍之右手边——那个距离他钢笔尖恰好10厘米的固定位置。

顾衍之埋首于一堆文件中，侧脸线条冷硬，鼻梁上架着一副防蓝光眼镜，镜片后的目光锐利如鹰，正飞速扫过屏幕上的数据报表。修长的手指在机械键盘上敲击，发出冰冷而规律的嗒嗒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忽然，他动作一顿，眉头几不可查地蹙起，形成一个浅浅的“川”字。他甚至没有抬头，只是伸出两根手指，极其随意地碰了一下杯壁。“温度不对。”他声音冷淡，像淬了冰的金属，没有任何情绪起伏，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审判意味。林薇心里咯噔一下，几乎是条件反射地躬身道歉：“抱歉顾总，我立刻去重泡。”她伸手去拿杯子，动作熟练得让人心疼。顾衍之却先一步拿起咖啡杯，指尖再次仔细感受了一下，随即像沾上了什么脏东西一样嫌恶地松开。“低了0.3度。林秘书，”他终于抬起眼，目光透过镜片落在她身上，带着审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不耐，“你的专业水准最近下滑得很厉害。是觉得首席秘书的位置坐得太安稳了？

连这点最基本的小事都做不好？

”林薇胸腔里那团憋了整整三年的火气“噌”地一下窜到了天灵盖。0.3度？！

他是舌尖装了精密温度感应器吗？！她每天睡眠不足五小时，精密行程、甚至记得他姨妈家的布偶猫“陛下”什么时候该打疫苗、喜欢哪种牌子的猫罐头！

就换来一句“专业水准下滑”？“最基本的小事”？在他眼里，她付出的一切都只是“小事”！她深吸一口气，用尽全身力气压下即将脱口而出的芬芳之语，挤出一个标准得不能再标准的职业假笑，嘴角弧度像是用尺子量过：“是我的失误，顾总。

请您再给我一次机会。”声音平稳，听不出一丝波澜。“机会不是别人给的，是自己挣的。

”顾衍之重新看向屏幕，语气漠然，仿佛多跟她说一句话都是浪费生命，“出去。重泡。

五分钟内。我希望这是最后一次提醒。”林薇端着那杯“罪证”，垂下眼睫，掩去眸底所有情绪，低声应了句“是”，然后转身，一步步退出办公室，轻轻带上门。

厚重的实木门隔绝了室内冰冷的气氛。她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微微仰起头，看着走廊尽头窗外都市璀璨却无比遥远的灯火，喉咙有些发哽。

指尖传来咖啡杯残留的、其实根本感觉不出来的微弱温差，却像一根冰冷的针，刺破了她一直强撑着的保护膜。过去三年，的迁怒；因为她感冒咳嗽影响他工作而被要求“保持安静”甚至提前下班……她就像个陀螺，被他用苛刻的鞭子抽打着不停旋转，不能有怨言，不能有失误，甚至不能有自己的情绪。

她摸出手机，屏幕幽幽亮起，屏保是她上周偷偷保存的一张海岛日落图，碧海蓝天，沙白如雪，与她此刻所处的冰冷环境形成鲜明对比。真的，一天也过不下去了。

这个念头从未如此清晰和坚定。二第二天，一个重大的跨国项目合同在最终签署前出了纰漏，涉及金额高达九位数。

问题出在法务部传递最终版时的一个编码错误，导致其中一项条款表述产生了歧义。然而，暴怒的顾衍之根本懒得去细查源头，直接将所有炮火对准了负责最终汇总、校对并与对方对接的林薇。总裁办公室里，气压低得能冻死人。那份出了问题的合同被顾衍之狠狠摔在光可鉴人的红木办公桌上，发出“啪”的一声巨响。“如此低级的错误都能犯！林薇，你的眼睛长在哪里？！

还是你的心思根本就没在工作上？！”顾衍之的声音冰寒刺骨，每一个字都像冰锥子，“审核流程是摆设吗？对方律师已经提出质疑了！如果因为这个延误了签约，甚至导致项目流产，你负得起这个责任吗？！如果你不能胜任，立刻滚蛋！

有的是人等着坐你这个位置！”积累了一夜的委屈和疲惫，连同过去三年所有被苛责、被忽视、被当作没有感情的机器的瞬间，在这一刻彻底爆发，达到了临界点。林薇没有像往常一样立刻低头认错，没有慌乱地解释，甚至没有去看那份被摔乱的文件。她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挺直了因为长期伏案工作而微微酸痛的背脊，平静地看向那个因为愤怒而面色更加冷峻的男人。她的眼神里，再无往日的小心翼翼、敬畏和掩饰不住的疲惫，只剩下一种近乎淡漠的冷静，以及……一丝奇异的、即将解脱的轻松。这种眼神让正处于暴怒中的顾衍之莫名一怔，训斥的话卡在了喉咙里。“顾总，”她的声音异常冷静，甚至带着一点轻飘飘的质感，在这落针可闻的办公室里显得格外清晰，“您说的对，我确实无法胜任这份工作。”她说完，没有理会顾衍之瞬间变得错愕和难以置信的表情，的办公位——那个位于办公室外间、整洁得一丝不苟、却仿佛永远笼罩在他低气压下的工位。

她打开抽屉，从最底层拿出一份早已准备好的离职报告——其实半年前就写好了，一直躺在那里，像一颗等待时机的种子。她将它打印出来，又拿出一个崭新的U盘，拷贝进几个文件。然后，她重新走进总裁办公室，在顾衍之尚未反应过来的目光中，将离职报告轻轻放在那份被摔乱的文件上，U盘放在报告旁边。“这是我的离职申请。

工作交接清单我已经详细列明，存储在共享云盘‘林薇离职交接’文件夹内，密码是您最常用的那个。U盘里是电子版，以及我对几位潜在接替者的客观评估报告，供您参考。”她的语速平稳，条理清晰，仿佛在做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工作汇报。

顾衍之彻底愣住了，他看着桌上那份措辞严谨、格式完美、甚至堪称“贴心”到极点的离职报告和U盘，又抬头看向眼前这个仿佛脱胎换骨般的女人，大脑第一次出现了一种名为“宕机”的状态。

她……要辞职？在他刚刚训斥完她之后？她怎么敢？！

林薇看着他脸上罕见的、近乎呆滞的表情，唇角几不可查地弯了一下，是一个极淡的、带着嘲讽意味的弧度。“至于负责？”她重复了一遍他刚才的质问，语气轻缓却带着力量，“该负责任的，似乎是法务部和……最终决策的您自己。毕竟，最终的拍板权，从来不在我手里。”她微微颔首，做出了一个“告辞”的姿态，“祝您早日找到真正‘胜任’、永远不会犯0.3度误差、永远不会让您失望的完美工具人。

再见，顾总。”说完，她不再多看一眼顾衍之那张变幻莫测的脸，干脆利落地转身，高跟鞋敲击在冰凉的大理石地面上，发出清脆、稳定而决绝的声响，没有一丝一毫的留恋，一步一步地离开了这座困了她三年、耗尽她所有热情的金色牢笼。门，再一次被轻轻带上。

办公室里死一般寂静。顾衍之维持着那个僵硬的姿势，盯着那扇门，仿佛能把它盯出一个洞来。几秒钟后，他猛地回过神，一股被冒犯、被挑衅的怒火混合着一种极其陌生的、失控的慌乱感猛地窜了上来。

他一把抓起那份离职报告，扫了一眼标题和结尾那个利落的签名，手指用力到几乎将纸张捏破。然后，他像是要证明什么似的，猛地按下内线电话，接通人事部，声音冷得能掉冰渣：“人事部吗？立刻！马上！给我招聘新的首席秘书！

要求……最高标准！今天之内就把简历送过来！”三林薇离职后的第一天，顾衍之在一种极其不适应的烦躁中度过。新来的临时秘书战战兢兢，泡的咖啡不是烫了就是凉了，糖奶比例永远不对；送进来的文件顺序乱七八糟，需要他浪费时间去整理；预约安排冲突，亲自打电话去道歉改期；他甚至找不到上一季度某个重要项目的总结报告放在哪个文件夹了！

“林秘书之前是怎么做的？”他第三次因为找不到文件而对着内线电话低吼。

电话那头的临时秘书都快哭了：“对、对不起顾总，我、我不知道……”“不知道就去找！

难道要我教你吗？！”顾衍之烦躁地挂断电话，揉着发痛的太阳穴。

办公室里似乎还残留着那个女人身上淡淡的、总是能让他莫名安心的馨香，但现在只剩下令人窒息的低效率和无序。他开始疯狂面试新秘书。

每一个候选人都被他用比以往更苛刻百倍的标准审视。“反应太慢。”“专业术语不懂。

”“口红颜色太艳，不庄重。”“笑声太难听。”“手指不够好看。

”阿哲在一旁默默吐槽：老板您是选秘书还是选美？人事总监连续一周脸色惨白，仿佛瞬间老了十岁。猎头公司听到“顾氏首席秘书”这个职位，直接表示“佣金加倍也不接这单”。而另一边，林薇离职后，先是在家睡了个人事不省，足足24小时。然后她果断订了去三亚的机票，在海边晒着太阳、喝着椰汁、看着肌肉帅哥，虽然仔细看没顾衍之那张脸完美，但人家会笑啊！会温柔地问“小姐需要帮忙涂防晒吗？”，林薇把顾衍之和那见鬼的工作抛到九霄云外。她发朋友圈：晒太阳，逗沙子，原来生活不止有0.3度的咖啡和变态老板~配图是阳光沙滩和她灿烂的笑脸。

但她的小闺蜜小雨看到后，立刻“手滑”截图发给了顾衍之的特助阿哲，并配文：哎呀不好意思发错了！不过我们家薇薇现在是不是美爆了？羡慕ing！

办公室里，阿哲看着手机屏幕上林薇笑得明媚动人的脸和那条配文，手一抖，手机“啪嗒”掉在桌上，屏幕正好朝向刚结束一场糟糕面试、脸色铁青的顾衍之。

顾衍之的目光扫过屏幕，瞬间定格。照片上的林薇，穿着波西米亚长裙，戴着草帽，笑容灿烂得晃眼，背景是碧海蓝天。

和他记忆中那个总是穿着黑白灰职业装、表情谨慎克制的小秘书判若两人。变态老板？！

他脸色瞬间黑如锅底，周身气压又低了八度。阿哲手忙脚乱地捡起手机，大气不敢出。

一种莫名的、酸涩的、带着强烈占有欲的情绪猛地攫住了顾衍之。她离开他，竟然过得这么……开心？她居然敢说他是变态？！这种情绪让他更加烦躁，看什么都不顺眼。

工作效率低到历史冰点。四一个月后，一场高端行业慈善晚宴在本市最豪华的酒店举行。

顾衍之本来极其不屑参加这种充斥着虚伪应酬和无意义寒暄的活动，但为了一个重要客户，不得不露面。他穿着一身手工高定黑色西装，身姿挺拔，气质冷峻，端着香槟，心不在焉地应付着周围不断涌上来攀谈的人群，目光习惯性地在会场搜寻，似乎潜意识里还在找那个能帮他精准挡酒、巧妙应付所有寒暄的得力身影。然后，他的目光猛地定格了。不远处的落地窗边，一群衣香鬓影的人中，林薇宛如一颗突然被擦去尘埃的明珠，熠熠生辉。

她穿着一身剪裁极佳的香槟色真丝吊带长裙，完美勾勒出玲珑有致的身段，衬得肌肤胜雪。

她不再是那个戴着黑框眼镜、梳着一丝不苟发髻的小秘书了。她长发微卷，慵懒地披散在光洁的肩头，妆容精致，红唇诱人，正与身边一位风度翩翩的男子言笑晏晏。

她眼神明亮而自信，举手投足间散发着一种顾衍之从未见过的从容与魅力，整个人像是在发光。那个男人，顾衍之认识，是他的老对手——沈氏集团的掌门人，沈淮。

一个总是笑里藏刀、让他颇为忌惮的家伙。

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怒火和极其强烈的窒闷感瞬间攫住了顾衍之的心脏，攥得他生疼。

她离开他，就是为了投奔沈淮？她竟然对别人笑得那么灿烂？那种笑容，原本……原本应该是只属于他的！一种强烈的、类似于领土被侵犯的野兽般的本能，驱使着他下意识地迈步走过去。他习惯性地、用一种命令式的、不容置疑的语气开口，试图将她拉回自己的掌控范围：“林薇，去帮我拿一份……”话没说完，林薇闻声转过头来。

看到是他，她脸上那明媚动人的笑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淡了下去，只剩下客套而疏离的礼貌，仿佛在看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原来是顾总。好久不见。”她晃了晃手中晶莹的高脚杯，语气平淡无波：“抱歉，您可能需要找您的现任秘书了。我现在是沈总的特别项目顾问，负责与贵公司的对接可能不太方便。”她特意加重了“贵公司”三个字。

顾衍之的话硬生生噎在喉咙里，像是被人迎面打了一拳，闷痛难当。她叫他“顾总”？

用这种对待客户的、千里之外的态度？沈淮适时上前一步，微笑着伸出手，姿态优雅从容，眼神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挑衅：“顾总，好久不见。薇薇现在是我的得力干将，刚帮我拿下一个棘手的项目。以后工作上还请多指教。”他语气温和，但“薇薇”两个亲昵的字眼像两根针，狠狠扎进顾衍之的耳朵里。顾衍之脸色冰寒，下颌线绷得紧紧的，无视了沈淮伸出的手，目光死死锁在林薇脸上。

林薇仿佛完全没看见他的尴尬和怒意，对沈淮柔声道：“沈总，王总在那边，我们过去打个招呼吧？正好聊聊后续的合作细节。”说完，她对着顾衍之微微颔首，算是尽了最后的礼貌，然后极其自然地挽住沈淮的手臂，姿态亲昵地翩然离去，留给他一个般配又刺眼的背影。顾衍之僵在原地，手里冰冷的香槟杯几乎要被捏碎。

周围似乎传来若有若无的窃窃私语和打量目光，让他生平第一次尝到了什么叫“难堪”和“嫉妒”，那滋味火烧火燎，灼得他五脏六腑都疼。

她怎么敢？！她怎么能？！五那天晚上，顾衍之失眠了。

高级公寓的落地窗外是璀璨的城市夜景，但他脑子里反复回放的只有两个画面：林薇对沈淮巧笑嫣然的样子，以及她对自己冷漠疏离的表情。他烦躁地在客厅里踱步，昂贵的波斯地毯几乎要被磨破。

他后知后觉地发现，他好像……不想让她对别人笑。他好像……习惯了她在自己身边。

那种习惯深入骨髓，以至于她离开后，他的整个世界都变得混乱不堪，哪哪都不对劲。

一种强烈的、从未有过的占有欲和失落感像藤蔓一样缠绕住他的心脏，越收越紧。

他必须让她回来。回到他身边。第二天，他做了一件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的事——他叫来阿哲，语气僵硬地吩咐：“去联系林薇。

告诉她，只要她愿意回来，薪资翻倍，职位可以提升为总裁特别助理，权限仅在我之下。

”阿哲瞪大了眼睛，以为自己听错了：“顾总，您是说……请林秘书回来？

”“还需要我重复第二遍？”顾衍之一个冷眼扫过去。 阿哲立刻低头：“是！我马上去办！

”然而，一小时后，阿哲灰头土脸地回来了，表情像是刚吞了一只苍蝇。

“顾总……” “说。”顾衍之从文件中抬起头，心里莫名有一丝期待。

“林小姐她……她拒绝了。”阿哲声音越来越小。顾衍之眉头紧锁：“条件不满意？

可以再谈。”“不是……”阿哲硬着头皮，“她说……谢谢顾总好意，但贵司的企业文化和她现在的职业规划不符。她还说……”他犹豫着，不敢说下去。

“还说什么？”顾衍之的声音陡然降温，带着危险的意味。 阿哲闭上眼，视死如归地一口气说完：“她说……除非您跪下来求她，否则免谈。

还让您……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啪！”顾衍之手中的万宝龙钢笔应声而断，墨水溅脏了昂贵的文件。他的脸色黑得能滴出墨来。跪下来求她？！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

这女人！她怎么敢？！但奇怪的是，滔天的愤怒之后，看着地上断成两截的笔，他竟然真的……鬼使神差地、短暂地思考了一下……跪下来的可能性？

虽然这个念头立刻被他当成病毒一样强行粉碎了拉不下脸的顾总，决定用自己的方式“挽回”。于是，开了序幕：· 第一天： 他让花店送了一束巨大的、价值不菲的蓝色妖姬到沈氏集团前台，指明送给林薇。卡片上冷冰冰地打印着两个毫无感情的字：“顾衍之”。林薇收到后，看着那束夸张得像道具的花，直接让前台原路退回花店，并温和地建议对方：“以后这位客户的订单，可以考虑不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