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青梅女友找了个考研搭子。他们一起占座，一起上自习，一起拍证件照。

还一起订了考试酒店。在我面前，她大言不惭，也从不清理聊天记录：“我们只是搭子，这都很正常。”但后来，那个男人炫耀似的告诉我：“柳如烟清醒地沉沦了。

”朋友说：“会不会是误会？你们从小到大，谁的份量能重得过你啊！”再后来，她们双双落榜，而我保送京大。我笑：“我从来不在女人那里比分量。”“步霄，你来啦，这是程皓，我的考研搭子。”柳如烟笑靥如花，眼角的余光却不动声色地瞟着我，像是在观察一件艺术品的细节。她旁边的男人，程皓，对我伸出手，笑容温和，眼神却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审视和挑衅。我叫步霄，柳如烟是我的青梅竹马，我们从一个襁褓里抢奶嘴，到穿同一个牌子的开裆裤，再到成为同一所大学的风云情侣，整整二十二年。所有人都以为我们毕业就会结婚。我也是这么以为的。

直到这个叫程皓的男人出现。我没有和他握手，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目光落在柳如烟身上：“怎么突然找了搭子？之前不是说我们一起复习，效率最高吗？

”我们的目标一直是同一所大学——京大金融系。为了这个目标，我们从大一开始就共同规划，彼此督促。我以为这条路上，只会是我们两个人并肩前行。

柳如烟的笑容僵了一下，随即又自然地挽住我的胳膊，语气轻快又理所当然：“哎呀，你不是要忙毕业设计和论文嘛，我总不能天天拖着你。程皓也是考京大金融的，我们俩进度差不多，交流起来方便，这样你也能专心弄你的事，我们这是双赢。

”她的话听起来天衣无缝，充满了“为我着想”的体贴。可我心底却像被一根细针扎了一下，不疼，但很尖锐。程皓适时地开口，声音温润：“步霄学长，久仰大名。你放心，我和如烟只是纯粹的学习伙伴，绝对不会打扰到你们的。”他叫她“如烟”，叫得那么自然，仿佛他们已经认识了很久。我瞥了他一眼，他长得确实不错，干净清爽，戴着一副金丝眼镜，斯文败类的气质拿捏得恰到好处。很符合当下小女生喜欢的类型。但我没再说什么。

因为信任，是我和柳如烟二十二年感情的基石。我愿意相信她。然而，我很快发现，所谓的“方便”，已经远远超出了学习的范畴。他们的“搭子”关系，像一株藤蔓，疯狂地侵占着本该属于我的时间和空间。他们会为了一个知识点争论到深夜，聊天记录里充满了各种亲昵的表情包和“你真笨”、“就你最聪明”之类的打情骂俏。

柳如烟会因为程皓早上用一杯热拿铁和一份可颂帮她占到了图书馆的“王座”，而对我抱怨“你都不知道现在占座有多难”。她会自然而然地坐上程皓单车的后座，理由是“图书馆到食堂太远了，走过去菜都凉了”。而我，那个曾经为她占座、买早餐、载她穿梭于校园的正牌男友，却因为毕业设计的“繁忙”，被她体贴地“排除”在外。我的朋友，也是我们的共同发小胖子，看不下去了，拉着我喝酒：“步霄，你是不是傻？那小子看柳如烟的眼神都快拉丝了，你还真信他们是纯洁的革命友谊？”我灌下一大口啤酒，冰凉的液体顺着喉咙滑下，却浇不灭心里的那股燥火：“如烟不是那样的人，她只是考研压力太大了。

”“压力大就可以找个男闺蜜？”胖子嗤之以鼻，“你等着瞧，早晚得出事。”一语成谶。

出事的那天，是我生日。我提前结束了实验室的工作，买了她最喜欢的蛋糕和她念叨了很久的一条项链，想给她一个惊喜。我捧着蛋糕，站在她们学院的自习室门口，透过玻璃窗，看到了让我毕生难忘的一幕。柳如烟趴在桌上，似乎是睡着了。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户，给她镀上了一层温柔的金色光晕。程皓就坐在她旁边，没有看书，而是痴痴地看着她。他伸出手，动作轻柔得像是在触摸一件稀世珍宝，缓缓拨开她垂在脸颊上的一缕发丝。然后，他低下头，嘴唇离她的额头越来越近。

我的血液在那一瞬间凝固了。就在他的嘴唇即将触碰到她皮肤的刹那，柳如烟像是感应到了什么，忽然睁开了眼睛。四目相对。没有惊慌，没有闪躲。

柳如烟的眼神里，是我从未见过的迷离和复杂。她就那么静静地看着程皓，没有推开他，也没有说话。时间仿佛静止了。程皓的动作也停在那里，维持着那个暧昧到极致的姿势。

最终，他轻轻一笑，收回了手，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睡傻了？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柳如烟的脸“唰”地一下红了，她嗔怪地推了他一下，那力道，轻得像是在调情。

我站在门外，感觉自己像个彻头彻尾的傻子。手里的蛋糕盒边缘，已经被我捏得变了形。

我没有冲进去质问。而是转身，默默地离开了。我将蛋糕扔进了垃圾桶，然后一个人去了我们常去的那家烧烤店，点了一箱啤酒。胖子接到我电话赶来时，我已经喝得半醉。他看着我通红的眼睛，什么都明白了，一拳砸在桌子上：“妈的！

我就知道！走，我跟你一起去找他们算账！”“算什么账？”我自嘲地笑了，“抓奸在床了吗？人家只是拨了一下头发，连额头都没亲到。我冲进去，只会让她觉得我无理取闹，小题大做。”“可这他妈正常吗？！”胖子怒吼。“不正常，”我看着杯中晃动的啤酒泡沫，声音很轻，“但她默许了，不是吗？”从那天起，我心里的一根弦，断了。我对柳如烟的态度，从最初的全心信任，变成了冷静的旁观。

我不再主动问她复习得怎么样，不再关心她有没有按时吃饭。

我将全部精力都投入到了我的毕业设计和保研的准备中。我的毕业设计，是一个基于大数据和人工智能的金融风险控制模型。这个项目很有前瞻性，我的导师非常看好，已经帮我联系了京大的几位教授，如果模型成功，保研京大几乎是板上钉钉。柳如烟似乎并没有察觉到我的变化，或者说，她根本没时间察觉。

她的世界里，已经被“考研”和“程皓”填满。有一天，我正在宿舍敲代码，她忽然打来电话，语气兴奋：“步霄，快看我们学校的表白墙！

有人匿名发了我和程皓的照片，说我们是‘考研神仙眷侣’，笑死我了！”我点开表白墙，一张高清照片赫然出现在眼前。照片的背景是图书馆，柳如烟和程皓头挨着头，正在对一道题。阳光从他们身后的书架缝隙中穿过，画面美好得像一幅精修过的剧照。

下面的评论已经炸开了锅。“哇，这是什么神仙颜值组合，太配了吧！

”“我天天在图书馆都能看到他们，超级努力，卷死我了！”“我赌一包辣条，考完研必官宣。”“那步霄学长呢？”这条评论下，很快有人回复：“早就分了吧，没见过他们在一起了。”“楼上+1，听说步霄学长忙着搞项目，估计是感情淡了。

”柳如烟的语气听起来毫无芥蒂，甚至带着一丝炫耀：“你说这些人是不是很无聊？

我们明明只是搭子。”我敲击键盘的手指停了下来，沉默了片刻，问她：“你觉得无聊，那为什么不澄清？”电话那头顿了一下，柳如烟的声音弱了下去：“澄清什么呀？越说越乱。

反正我们自己知道怎么回事就行了。再说了，我怕影响程皓复习的心情。

”怕影响程皓的心情。好一个怕影响程皓的心情。我挂了电话，胸口闷得发疼。

我从来不知道，原来二十二年的感情，在“考研搭子”的“复习心情”面前，竟然如此不堪一击。又过了一段时间，考研报名确认结束，需要现场拍照。那天晚上，柳如烟拿着两张崭新的证件照给我看：“你看，拍得怎么样？程皓说我这张照得特别有气质。

”照片上，她化着精致的淡妆，笑容得体。而另一张，是程皓的。我盯着那两张照片，忽然发现了一个细节。他们照片的背景板颜色，边缘的光线角度，甚至连衣服材质的反光，都一模一样。这不是巧合。“你们一起去拍的？”我问。“对啊，”柳如烟把照片收进钱包，“我们复习完顺路就去了，那家照相馆拍得特别好，很多人推荐。”“顺路？”我笑了，笑意却未达眼底，“从学校到那家照相馆，一个在城南，一个在城北，坐地铁都要一个小时，这也叫顺路？”柳如烟的脸色变了。她没想到我会知道那家照相馆的位置。“步霄，你什么意思？”她收起了笑容，语气变得尖锐，“你在调查我？”“我只是恰好知道而已。

”我平静地看着她，“如烟，你告诉我，你们为什么要去那么远的地方拍一张证件照？

”“因为……因为那家效果好！对考研来说，第一印象很重要！”她显得有些色厉内荏。

“是吗？”我站起身，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那你们为什么要一起订考试的酒店？还是大床房？”这句话，像一颗炸弹，在小小的房间里轰然炸响。柳如烟的脸瞬间血色尽失，她瞪大眼睛看着我，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她不知道我是怎么知道的。其实很简单。她的手机绑定了我的亲情付，酒店订单的短信通知，同步发到了我的手机上。她大概是忘了。又或者，是在我面前有恃无恐惯了。“步霄，你听我解释……”她慌乱地抓住我的手，眼泪涌了上来，“不是你想的那样！是因为考点附近的酒店太紧张了，只剩下大床房了！

我们两个平摊房费能便宜很多，只是住一晚，不会有事的！我们说好了，他睡地上！

”“他睡地上？”我甩开她的手，气笑了，“柳如烟，你当我是三岁小孩吗？

你觉得我会信吗？”“是真的！”她哭着说，“我们之间是清白的！我们只是搭子！步霄，你要相信我！我们这么多年的感情，难道还抵不过你这些无端的猜忌吗？”“猜忌？

”我看着她声泪俱下的表演，只觉得无比讽刺，“你把我当傻子，还反过来说我猜忌？

”“我没有！”“那表白墙的照片呢？你不澄清，是想享受那种被人追捧的暧昧感觉吧？

”“一起拍证件照，一起订大床房，柳如烟，你敢说你对他一点感觉都没有？

”我的话像一把刀子，一句一句，割开她伪装的无辜。她被我逼得节节后退，最后崩溃地大喊：“是！我承认！我对他有好感！不行吗？”房间里瞬间安静下来。

她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靠在墙上，喘着粗气，泪眼婆娑地看着我：“步霄，你变了。

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你以前最懂我，最包容我。可是现在，你只会计较这些小事，你根本不理解我考研的压力有多大！”“程皓他懂我！他知道我需要什么！

他会在我崩溃的时候安慰我，会在我学不下去的时候鼓励我！他比你更像一个男朋友！

”原来，这才是她的心里话。我不是不懂她压力大，我只是不懂，为什么她的压力需要另一个男人来分担。我的心，在那一刻，彻底冷了下去。“所以，”我看着这个我爱了二十二年的女孩，一字一顿地问，“这就是你背叛我的理由？

”“我没有背叛你！”她激动地反驳，“我和他什么都没发生！清清白白的！”是吗？

或许身体上，还维持着所谓的“清白”。但精神上，她早已和我貌合神离。那晚，我们不欢而散。我以为我们会冷战，会分手。但没有。柳如烟第二天就像没事人一样，给我发微信，提醒我降温了多穿衣服。她开始刻意地减少和程皓在我面前的互动，甚至会主动推掉程皓的邀约，来陪我吃饭。她似乎想用这种方式，来修复我们之间出现的裂痕。可我知道，一切都回不去了。破镜就算重圆，裂痕也永远都在。

更何况，那个男人，并没有打算就此收手。一天下午，我刚从实验室出来，就接到了程皓的电话。陌生的号码。“步霄学长，是我，程皓。”他的声音听起来很诚恳，“我们能见一面吗？有些事，我想当面跟你解释清楚。”我同意了。

我们在学校的咖啡馆见了面。他还是那副斯文的样子，点了两杯美式。“步霄学长，我知道你对我和如烟有些误会。”他开门见山，推了推眼镜，“关于酒店的事情，是我的错。

我不该为了省钱，就提出和她合住。我已经把房间退了，重新订了两间单人房。

这是订单截图。”他把手机推到我面前，上面确实是两间房的订单。

“如烟是个很单纯的女孩，她所有的心思都在考研上，是我考虑不周，让她为难了。

”他叹了口气，一副深明大义的样子，“我们真的只是学习上的伙伴，我希望你不要因为我，影响了你和她的感情。”他说得滴水不漏，把所有责任都揽到了自己身上，既撇清了柳如烟，又显得自己大度坦荡。如果我还是以前那个深爱着柳如烟的步霄，或许真的会被他这番话感动，然后反思自己是不是真的太小心眼了。但我现在，只是冷冷地看着他表演。“说完了？”我问。程皓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我反应如此平淡。

“嗯……说完了。”“那就轮到我了。”我身体前倾，直视着他的眼睛，压低了声音，“程皓，离她远点。别逼我动手。”我的眼神一定很冷，冷到他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

他扶着镜框的手指微微一顿，随即，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他收起了那副伪善的面孔，露出了他的本来面目。“步霄学长，你凭什么呢？”他靠在椅背上，好整以暇地看着我，“凭你们那所谓的二十多年的感情？那东西，现在看来，好像也不怎么牢固。

”“你什么意思？”“意思就是，”他笑得更深了，“你出局了。”他拿出自己的手机，点开一段视频，放在桌上。视频里，是柳如烟。她坐在自习室的窗边，手里捧着一本书，但眼神是放空的。程皓的声音从画外传来：“在想什么？

”柳如烟幽幽地叹了口气：“在想步霄。我们吵架了。”“因为我？”“嗯。

”“那你后悔吗？为了我，和他吵架。”视频里的柳如烟沉默了很久，久到我以为她不会回答。然后，她缓缓地摇了摇头，轻声说：“不后悔。”紧接着，程皓又划开一张照片。照片是柳如烟的微信朋友圈截图，仅他一人可见。

上面只有一句话：“有些沉沦，是清醒的。”配图，是那天在表白墙上，他们那张所谓的“神仙眷侣”照。程皓欣赏着我瞬间变得惨白的脸色，满意地收回手机，慢悠悠地喝了一口咖啡。“看到了吗？步霄学长，”他轻声说，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针，扎进我的心脏，“柳如烟，是清醒地沉沦了。她一边享受着你给她的安稳和愧疚，一边又无法自拔地迷恋我带给她的新鲜和刺激。”“她嘴上说着我们是清白的，心里却比谁都清楚，我们在玩火。而她，乐在其中。”“你以为你警告我，我就会退出吗？

不，你越是这样，她就越会觉得我是被你欺负的那个，她就越会心疼我，保护我。

”“你知道吗？昨天她还对我说，觉得你变了，变得不可理喻，让她觉得很累。”他站起身，居高临下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领，笑容带着胜利者的姿态。“步霄，别挣扎了。这场游戏，从一开始，你就注定是输家。”他走了。咖啡馆里只剩下我一个人。

那杯美式咖啡已经凉透了，苦涩的味道在口腔里蔓延，一直苦到心里。清醒的沉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