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第一章 锦衣浪子大启王朝，天德十七年冬。京城刚下过一场大雪，琉璃瓦上积了层白，檐角冰棱如剑倒悬。长街两侧的商户早早开了门，小二们呵着白气扫雪，见到穿飞鱼服、配绣春刀的身影经过，无不噤声垂首，动作愈发谨慎。

锦衣卫北镇抚司镇抚使陆绎，此刻正跷腿坐在太白楼的雅间里，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黄花梨桌面。他二十六七年纪，眉目疏朗，嘴角总噙着三分笑意，一身云纹织锦的墨蓝常服，腰间悬着银质绣春刀，却无端被他穿出几分风流倜傥的味道。

“这么说，昨夜又死了一个？”陆绎抿了口温热的黄酒，漫不经心地问。

站在对面的总旗赵辰躬身回道：“是，大人。户部清吏司主事刘文远，被发现溺毙在自家后院的荷花缸中。表面看是醉酒失足，但...”“但你们在他指甲缝里发现了这个。”陆绎从怀中取出一小块丝帛，上面沾着些许黑紫色粉末，“麟趾香的残渣，可对？”赵辰一惊：“大人已经知道了？

”陆绎轻笑一声，将丝帛掷回桌上：“刘文远是三个月来第四位意外身亡的户部官员了。

前三个，一个坠马，一个走水，一个突发心疾——个个死得恰到好处，连都察院那帮老狐狸都挑不出错处。”他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楼下街景。

雪光映在他眼底，明明灭灭。“麟趾香产自西域，价值千金，有迷幻之效。

一个小小的户部主事，怎会用得起这种东西？更巧的是，这四位大人，生前都曾与漕运税收的账目有过牵扯。”赵辰压低声音：“大人的意思是...有人灭口？

”陆绎转身，笑容淡去几分：“国库空虚，北疆战事吃紧，陛下正为军饷发愁。

若此时有人从漕运中贪墨巨款，再杀人灭口...”话未说完，楼下忽然传来一阵喧哗。

陆绎挑眉望去，只见长街上一辆装饰华贵的马车失控狂奔，驾车的小厮已被甩下，帘内传出女子惊呼。前方不远，一个五六岁的孩童正蹲在路中拾取滚落的核桃，对危险浑然不觉。行人惊呼四起，却无人上前。电光石火间，一道墨蓝身影自太白楼二楼掠下，如鹰隼俯冲，在雪地上轻点一下，人已飘至街心。

陆绎一把抱起孩童，顺势翻滚，马车擦着他的衣角呼啸而过，轰然撞在路边石阶上，车厢碎裂，拉车的马匹长嘶不止。雪尘飞扬间，陆绎站起身，将吓呆的孩子交还给奔来的母亲。他拍了拍衣摆上的雪屑，动作从容不迫，仿佛刚才惊险一幕不过是随意散步。车厢帘幕掀开，一名少女探出身来，约莫十六七岁，眉眼如画，衣饰精致，显然是高门贵女。她脸色苍白，显然受了惊吓，却仍保持着仪态，向陆绎微微颔首：“多谢公子相救。”陆绎漫不经心地拱手：“举手之劳，姑娘无恙便好。

”目光却落在少女腰间一枚玉佩上——羊脂白玉雕成如意状，刻着一个小小的“林”字。

林家。当朝户部尚书的家族。陆绎眼底闪过一丝玩味，正要开口，街角忽然传来整齐脚步声。

一队锦衣卫缇骑疾驰而至，为首的是个面容冷峻的千户，见到现场情形，眉头紧锁。“大人！

”千户下马行礼，“听闻有惊马伤人，您可安好？”陆绎摆摆手，笑道：“沈千户来得正好，这里便交给你处置了。”说罢向那林家小姐微微一礼，转身便走，仿佛刚才什么事都未发生。

沈巍看着陆绎的背影，又望了望林家小姐，目光深沉。

2 第二章 暗账迷云北镇抚司衙署内，烛火通明。陆绎斜倚在太师椅上，听着下属汇报。

“刘文远死后，属下暗查了他的宅邸，发现他书房暗格中有本私账。”赵辰呈上一本册子，“记录了一些不明收支，数额巨大，且都与漕运有关。”陆绎接过账本，随手翻了几页，眼神渐渐凝重：“这些暗语...‘珊瑚’、‘明珠’、‘琉璃’...指的是什么？

”“尚未破译。但刘文远最后一条记录是三日前，写着‘珊瑚十斛，兑于西山’。

”陆绎指尖轻点桌面：“西山...指的是西山别苑？那可是陛下赐给永王殿下的庄园。

”赵辰脸色一白。永王是当朝天子幼弟，深受宠爱，若此事涉及永王...“大人，此事恐怕...”陆绎合上账本，神色莫名：“查案不问出身，这是锦衣卫的铁律。继续查，但务必隐秘。”这时，门外传来通报：“大人，林尚书府上送来请帖，邀您明日过府一叙。

”陆绎眉梢微挑，露出个似笑非笑的表情：“看来，林小姐回家说了今日之事。”次日，陆绎准时赴约。林府气象森严，户部尚书林维庸是朝中老臣，门生故旧遍布天下。

管家引陆绎入书房时，林维庸正在赏玩一株红梅。“陆镇抚使大驾光临，寒舍蓬荜生辉。

”林维庸转身，是个清瘦老者，目光锐利如鹰。陆绎拱手：“林尚书相邀，下官荣幸之至。

”二人分宾主落座，茶过三巡，林维庸缓缓道：“昨日小女多蒙相救，老夫感激不尽。

听说陆大人当时正在查案？”陆绎微笑：“不过是些寻常公务，恰巧路过。”林维庸点头，忽然道：“刘文远的事，老夫听说了。他是老夫门生，为人谨慎，不料竟遭此不幸...如今户部流言四起，都说与漕运账目有关。

”陆绎不动声色：“尚书大人可知什么内情？”林维庸长叹一声：“漕运税收，历来是肥差，其中猫腻不少。去年漕运总督张文谦获罪后，账目一度混乱，是刘文远等人奉命重整。

若真有人从中贪墨，必是趁那时下手。”他又说了些户部旧事，看似推心置腹，却句句不着要害。临别时，林维庸忽然道：“陆大人年轻有为，前途无量。有些案子，水深浪急，不如明哲保身。”陆绎笑而不答，行礼告辞。出得林府，陆绎脸上的笑容渐渐冷去。方才谈话间，他注意到林维庸书案上的一方镇纸——雪魄镇纸价值连城，一个清官，怎用得起如此奢侈之物？是夜，陆绎独自一人潜入西山别苑。月光透过窗棂，在地面投下斑驳光影。他轻车熟路地找到书房暗格，却发现已有被人翻动的痕迹。正思索间，窗外忽然闪过一道黑影。陆绎悄然追出，见那人身形矫健，几个起落已翻过墙头。

二人一追一逃，不知不觉竟至西山脚下。黑影窜入一片密林，陆绎紧随其后。

林深处竟藏着一处别院，守卫森严。黑影闪入角门，消失不见。陆绎跃上高树，俯瞰别院，只见院中灯火通明，隐约可见几个官员模样的人进出，其中一人竟是沈巍！忽然，一支冷箭破空而来，直取陆绎面门。他偏头躲过，第二箭又至，劲力惊人。陆绎翻身落地，四周已围上十余名黑衣杀手。“陆镇抚使，既然来了，何必鬼鬼祟祟？

”一个声音从暗处传来。陆绎轻笑：“本官巡查西山皇庄，还需向你禀报不成？”话音未落，刀光已至。陆绎绣春刀出鞘，如银蛇舞动，转眼间已放倒三人。但对方人多势众，且武功不凡，渐渐将他逼入险境。正当危急，林间忽然掠出一人，剑光如练，瞬间刺倒两名杀手。来人蒙面，但对陆绎低喝：“随我来！”陆绎心念电转，跟上那人。

二人且战且退，竟闯入一处隐秘山谷。杀手追至谷口，却犹豫不前，最终退去。

陆绎收刀入鞘，向蒙面人拱手：“多谢相救。阁下是？”那人摘下面巾，竟是日间所见林家小姐。“小女林婉儿。”她微微喘息，“陆大人夜探西山，实在太冒险了。

”陆绎挑眉：“林小姐好身手，好巧不巧出现在此地。

”林婉儿神色坦然：“家父察觉西山有异，命我暗中查探。今日听闻大人赴宴时问起西山，猜想您会来此。”她从怀中取出一本册子，“这是在别院中找到的，或许对大人有用。

”陆绎接过，是本名册，记录着数十名官员姓名，后面标注着金额数字。最后几页，刘文远等死者的名字赫然在列，均被朱笔划去。“这是...”陆绎瞳孔微缩。

“从漕运中贪墨了的官员名单。”林婉儿轻声道，“他们以麟趾香为饵，控制官员，从漕运中贪墨巨款。西山别院是他们交易的地方。”陆绎抬头看她：“林尚书可知情？

”林婉儿摇头。陆绎沉吟片刻，忽然笑道：“林小姐将此物交给我，不怕惹祸上身？

”林婉儿目光坚定：“家父常教导，为官者当以天下苍生为念。边关将士缺饷饥寒，这些人却中饱私囊，天理难容。”陆绎注视她良久，终是郑重收好名册：“多谢。

此事我必查个水落石出。”返回衙署时，天已微明。陆绎立即召来赵辰，命他暗中监视名单上的官员，特别是沈巍。三日后，赵辰匆匆来报：“大人，沈千户昨夜秘密会见了一名西域商人，购入大量麟趾香。我们还查到，西山别院确是永王名下产业，但实际掌管者似是沈千户。”陆绎指尖轻叩名册，若有所思：“准备一下，今夜我们再探西山。

”3 第三章 背叛与真相西山别院比陆绎想象的更为守卫森严。他与赵辰等人潜伏在暗处，观察着往来人员。“大人，看来他们今夜有重要交易。”赵辰低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