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哥比我早出生180秒，因为剖腹产的医生先抓住了他的脚踝。

就因为这180秒，我哥在辈分上永远压我一头，吵架永远以我是你哥哥等诸如此类的话头止住。

5岁那年，爸妈离了婚。

他们喜闻乐见地一个带走我哥，一个带走我。

分别那天，我和我哥都哭成泪人。

后来通讯不便，我们渐渐失去联系。

但今天转学的路上，头顶忽然有人念：

成为小混混的萧庭昭并不会停下脚步。

时隔多年许久听见哥哥的名字，我一阵恍惚，以为自己没睡醒。

不久接着一大段文字如霰弹袭来，最后一句话几乎贴着我的耳朵：

……所以，被命运裹挟的萧庭昭将成为本市第一只恶鬼！

记忆中的哥哥模样已经模糊，但我是下意识否定这萧庭昭所指代的，应该不是我哥吧？

小时候，我严重怀疑我和我哥被医生做了灵魂互换手术。

我应该是哥哥，他才是妹妹。

首先我俩长得有九分相似。

其次他生得白净，力气比我小一大截，白嫩的皮肤我没用力就能拍青。

不过柔弱的他也有勇气可嘉的时候。

邻居胖小孩仗着个儿高欺负我，我哥死死咬住胖小孩胳膊，宁愿被他揍得鼻青脸肿也不松口，直到对方心甘情愿向我道歉。

我关心我哥伤势的同时，更震惊于他居然比远在天边的爸妈更可靠。

我们从出生便由爷爷奶奶照看，爷爷奶奶对我谈不上多关心，但经常对我哥嘘寒问暖。

我哥总会偷偷把他们给的东西分我一半。

有时是一盒牛奶，有时是一颗白煮蛋。

我抬眼看着他瘦如竹签的手臂，大家对他嘘寒问暖是应该的，我也怕哪天吹阵风把他刮到天上去。

吸管一戳，鸡蛋一剥，我看准时机塞进了他的嘴里，并嘲笑道：

还说自己是哥哥呢，牛奶都戳不破，鸡蛋也没我剥得完美。

我哥还怕黑，打雷下雨天经常躲进我的屋里。安慰他到词穷，他仍哭哭啼啼，我只好威胁他：爷爷在隔壁听到你哭，肯定会把抱走哄你睡。

他呜咽了一会儿，睡着了。

我们的父母长时间外出务工，过节回来没几天又会离开，双方工作调任后，他们之间连普通夫妻的关系也难以维持，最后一拍即合决定……不对，一拍两散协议离婚，老死不相往来。

孩子一人一个。

这对我俩来说简直晴天霹雳。

我哥抱着我，鼻涕糊满脸，哭诉道：我不要离开妹妹！

我抱着我哥，无比担忧，在不顾家的其中一个人手上，他能活多久。

最终我的泪不争气流下来：哥你活久一点吧，别死了呀。

我哥一愣，显然没理解我的深思熟虑。

我还未解释，爸爸把我拉开，给我脑门一巴掌，骂我：疯丫头！居然还会咒人了！

妈妈则对哥哥轻啧一声，感叹哎，体弱多病后，带走了我并把我改成跟她姓。

起初我和哥哥还会用座机联系，后来妈妈和我搬进没有座机的房子，我就再也没听过他的声音。

妈妈对工作热情似火，平日出差几天都不着家。每每我独自写作业到深夜，写到最后总是提心吊胆，万一我哥和我遭遇的一样，那怎么办？

后来很少有作业能写到凌晨，哥哥的印象也模糊了起来。

高二寒假，我妈突然对我说抱歉，因为工作调动，我们将和这座城市说拜拜，机票已经买好，我的转学手续也办妥了。

我没问去哪里，回房间熟练收拾行李。

多亏自身适应能力强，即使中小学时期辗转多地，我学习也不曾落下。

下了飞机开往新学校，路上无聊我便刷起单词。

可当车驶过带有第一中学的路牌，一股声音由远及进灌进耳朵。

成为小混混的萧庭昭并不会停下脚步。

像麻雀叽叽喳喳，似乎还叽喳出我哥的名字。

我看向司机，他没有说话，也并不知道我还有位哥哥。

幻觉？是不是刚才该在飞机上多睡一会儿。

他会走上离经叛道的道路……

勉强能听清楚这句话。然后车进了隧道，滔滔不绝的说话声变得朦胧，但明显气势渐起，越发慷慨激昂。

出隧道的那刻，它的声音如雷贯耳：

所以，被命运裹挟的萧庭昭将成为本市第一只恶鬼！

好巧，我哥也叫萧庭昭。

多年未曾有过的担心涌上心头。

爸爸比妈妈还靠不住，我哥现在正值长身体的时候，会不会饿肚子，成为饿鬼？

应该不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