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我接到消息的时候，正在图书馆里刷题。手机震动，是继母王美丽发来的消息："星星，你爸住院了，赶紧回来。

"我盯着屏幕上的"星星"两个字，嘴角不自觉地弯起讥讽的弧度。三年了，她还在叫我这个虚假的称呼。收拾好东西，我直奔机场。从京城回到这座海滨小城，飞机上的两个小时我闭着眼，脑海里却翻涌着十五岁那年被赶出家门的画面。"星星，你去姑姑家住一段时间好不好？爸爸工作太忙了，没时间照顾你。

"当时王美丽温柔地摸着我的头，她身后站着比我小两岁的沈雨。我那时候多天真，以为只是暂时分开。谁知道这一去就是三年。下了飞机，我直接打车去医院。病房里，沈国华躺在床上，脸色苍白。王美丽坐在床边削苹果，沈雨趴在桌子上写作业。一家三口，其乐融融。我推开门，王美丽抬头看到我，眼里闪过一丝慌乱。"星星，你回来了。

"沈雨也抬起头，那张和我有三分相似的脸上露出惊喜的表情："姐姐！"我点点头，走到病床前。"爸。"沈国华睁开眼，看到我时愣了一下，随后露出虚弱的笑容："星星，你瘦了。""还好。"我淡淡地说。房间里的气氛有些尴尬。王美丽起身，"星星，你一路奔波累了，我去给你买点吃的。""不用了，我不饿。""那你先坐下休息一会。

"我没有坐下，而是站在病床前，看着这个生我养我的男人。

曾经在我心里如山一般高大的父亲，如今躺在病床上，竟然显得如此陌生。"什么病？

"我问。"胃穿孔，医生说要住院观察一周。"王美丽抢着回答。我点点头，"那我明天回京城。"房间里瞬间安静下来。沈雨咬着笔尖看着我，眼里有我看不懂的情绪。

王美丽的手有些颤抖，"星星，你...不回家住几天吗？""回哪个家？"我反问。

这句话说出口，连我自己都觉得刺耳。沈国华挣扎着想要坐起来，"星星，爸爸知道这些年委屈你了，但是家就是家，永远是你的家。"我看着他，心里五味杂陈。

三年前，他选择让我离开。三年后，他又说家永远是我的家。真可笑。"我知道了，我会在这里陪你到出院。"我说。这算是我最大的让步了。王美丽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那太好了，正好雨雨也想你了。"沈雨点点头，眨着大眼睛看着我，"姐姐，我真的很想你。"我没有接话。有些伤害，不是几句话就能抹平的。三年前的那个晚上，我亲眼看到沈雨趴在我的书桌前写作业，穿着我的衣服，用着我的文具，甚至连房间的布置都没有改变。就好像我从来没有存在过一样。而她，完美地替代了我的位置。傍晚的时候，王美丽和沈雨先回家准备晚饭。

病房里只剩下我和沈国华。"星星，这些年你过得好吗？"他问。"挺好的，姑姑对我很好。

""姑姑说你成绩很优秀，明年就要高考了。""嗯。""想报什么学校？""还没想好。

"我们的对话断断续续，都是一些无关痛痒的话题。就像两个陌生人在尴尬地寒暄。

我坐在椅子上，看着窗外的夕阳。这座城市变化很大，高楼林立，但海还是那片海。小时候，爸爸经常带我去海边玩，他会把我扛在肩膀上，让我看得更远。那时候我以为，他会永远是我的依靠。现在想想，真是可笑。夜里，王美丽送来了晚饭。"星星，你先吃饭，我来照顾你爸爸。"我点点头，接过饭盒。还是熟悉的味道，王美丽的手艺一直很好。

"星星，你这些年有没有交男朋友啊？"她小心翼翼地问。我停下筷子，看着她。"没有。

""那就好，你还年轻，要以学业为重。"说完这句话，她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脸上闪过一丝尴尬。因为就在两年前，她还在电话里跟我说，希望我能理解沈雨早恋的行为，说什么青春期的孩子都这样。那时候沈雨才十五岁。而我十八岁了，她却说我要以学业为重。

双重标准，一直都是。第二章在医院待了三天，沈国华的病情稳定下来。

医生说再观察两天就能出院。我每天都会来看他，但都是例行公事般的问候，没有多余的话。

第四天下午，我正在病房里陪着沈国华，门被推开了。一个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陆言？

"我诧异地看着来人。三年不见，陆言变化很大。原本清瘦的少年如今长得高大挺拔，轮廓分明的脸上多了几分成熟的味道。他穿着简单的白色T恤和黑色长裤，手里拎着一个果篮。"星星。"他叫我的名字，声音比三年前低沉了许多。沈国华看到陆言，脸上露出了笑容："小陆来了，快坐。"陆言走到病床前，把果篮放在桌子上。"叔叔，您身体怎么样了？""好多了，谢谢你惦记。"我坐在一旁，静静地看着他们交谈。

陆言和我是同龄人，小时候住在同一个小区，算是青梅竹马。但我们的关系一直很微妙。

他总是默默地守护着我，但我却从来没有把他当成可以依赖的人。

三年前我离开这座城市的时候，他还在读高一。如今再见，他已经长成了一个男人。"星星，你们聊一会，我去趟洗手间。"沈国华很有眼色地离开了。病房里只剩下我和陆言。

他在我对面的椅子上坐下，深深地看着我。"这些年过得好吗？""还行。"我说，"你呢？

""我很好。"他顿了顿，"其实我一直想去看你，但是...""但是什么？

""我怕你不想见我。"我愣了一下。为什么会这么说？"我们没有什么不愉快吧？"我问。

陆言苦笑一下，"你忘了三年前的那个晚上？"三年前的那个晚上？我皱着眉头回想。

离开家的前一晚，我心情很糟糕，一个人跑到海边哭。陆言找到我，想要安慰我。

然后..."我记起来了。"我说。那晚我情绪崩溃，陆言抱着我，我在他怀里哭得撕心裂肺。哭累了之后，我抬起头看着他。月光下的少年眉眼温柔，他轻轻地替我擦眼泪。然后我做了一件现在想起来都觉得冲动的事。我吻了他。

那是我的初吻，也是他的。但是第二天，我就离开了这座城市。之后的三年里，我们再也没有联系过。"你是因为这件事才不联系我的吗？"陆言问。我摇摇头，"不是。

""那为什么？""因为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我如实地回答。那个吻对我来说，更多的是宣泄情绪，而不是爱情。我不想给他错误的希望，也不想伤害他。所以选择了逃避。

"现在呢？"陆言问，"你知道该说什么了吗？"我看着他，心情复杂。三年的时间，足够改变很多东西。但陆言看着我的眼神，还是和以前一样温柔。"陆言，我...""不用急着回答。"他打断了我，"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我一直在等你回来。

"这句话让我的心跳乱了一下。"为什么？"我问。"因为我喜欢你。"他说得很坦然，"从小就喜欢。"我沉默了。这些年来，我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学习上，从来没有认真考虑过感情的问题。更没有想过，陆言会为我等三年。"你不用有压力。

"陆言看出了我的为难，"我不是在逼你给我答案，只是想让你知道我的心意。

""我知道了。"沈国华从洗手间回来，看到我们两个都沉默着，笑着说："你们聊什么这么严肃？""没什么，聊一些以前的事。"陆言说。"对了，小陆，你现在在哪里上学？"沈国华问。"在本地的大学，学计算机。""那挺好的，以后有前途。

"他们又聊了一些别的话题，我在一旁听着，心思却飘到了别处。

陆言的话让我想起了很多以前的事。小时候我总是被别的小朋友欺负，陆言虽然比我大不了多少，但总是第一个站出来保护我。我摔倒了，他会背我去医务室。

我哭了，他会默默地递给我纸巾。我生气了，他会买我最爱吃的糖哄我开心。

那时候的我把这些都当成理所当然，从来没有想过他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现在想起来，原来他那时候就喜欢我了。而我，却一直没有察觉。晚上，陆言提出要送我回家。

我没有拒绝。走在熟悉的街道上，我看着身边的陆言。三年的时间，他变化真的很大。

不仅是外表，连气质都不一样了。以前的他总是有些羞涩，现在却显得从容自信。

"你变了很多。"我说。"是吗？哪里变了？""说不上来，就是感觉不一样了。

""那你呢？你觉得自己变了吗？"我想了想，"应该也变了吧。"这些年独自在外生活，我学会了坚强，也学会了冷漠。不再是那个会为了一点小事就哭鼻子的小女孩了。"星星。

"陆言突然停下脚步。我也停下来，看着他。"我知道这些年你过得不容易，但是我希望你知道，无论什么时候，我都愿意陪着你。""为什么？"我问。"因为我爱你。

"他说，"不是小孩子的那种喜欢，是真正的爱。"我的心跳得很快。

从来没有人对我说过这样的话。"陆言...""你不用现在就给我答案。"他说，"我可以等。"说完，他继续往前走。我跟在他身后，心情五味杂陈。回到家，王美丽和沈雨已经睡了。我轻手轻脚地回到房间。这还是我以前的房间，布置基本没有变化。

但仔细看的话，还是能发现一些细节的不同。比如书桌上多了一些不属于我的文具，衣柜里挂着一些不是我尺码的衣服。看来这三年里，这个房间并不是空着的。我坐在床上，想着陆言刚才说的话。他说他爱我。可是我爱他吗？我不知道。这些年来，我把心封闭得太久，已经忘记了怎么去爱一个人。第三章第二天早上，我刚起床就听到楼下传来说话声。下楼一看，客厅里坐着几个人。王美丽正在泡茶，沈雨坐在沙发上写作业。还有两个我不认识的中年女人。看到我下来，王美丽立刻站起来。

"星星，快过来，这是张阿姨和李阿姨，是我们小区的邻居。"两个女人热情地和我打招呼。

"这就是星星吧，长得真漂亮。""是啊，和雨雨一样水灵。"我礼貌地点点头，在沙发上坐下。"星星现在在京城读书是吧？"张阿姨问。"嗯。""那成绩一定很好，能考上好大学吧？""还不知道。""谦虚了，我听美丽说你成绩一直很优秀呢。

"王美丽笑着说："是啊，星星从小就聪明，成绩一直是年级前几名。""那真是太厉害了，不像我们家那个，天天就知道玩游戏。"她们聊着聊着，话题就转到了其他地方。

我在一旁听着，没怎么插话。这种场合我总是觉得尴尬，不知道该说什么。半个小时后，两个阿姨离开了。送走她们后，王美丽回到客厅。"星星，你是不是觉得阿姨们话太多了？

""没有。"我说。"她们都是好人，就是爱聊天。"王美丽解释道，"以后你回家了，多和邻居走动走动，这样也有个照应。"我点点头，没说什么。中午的时候，我去医院看沈国华。他的气色好了很多，医生说明天就可以出院了。"星星，爸爸出院了你就要回京城吗？"他问。"嗯，还有很多功课要补。

""那...暑假的时候能回来吗？"我想了想，"看情况吧。"沈国华叹了一口气，"星星，爸爸知道这些年让你受委屈了。""我没有受委屈。"我说。

"有些话爸爸一直想对你说，但是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他看着我，眼神复杂，"三年前让你去姑姑家，不是因为爸爸不爱你，而是因为...""因为什么？

""因为我们家当时的情况你也看到了。"他说，"雨雨刚来，她妈妈又怀着孕，家里乱成一团。我担心你会受到影响，所以才...""怀孕？"我打断了他的话。

王美丽怀孕了？可是现在沈雨都十六岁了，如果当时怀孕的话，孩子现在应该三岁了。

"孩子呢？"我问。沈国华的脸色瞬间暗了下来。"没了。"他说，声音很轻。我愣住了。

原来是这样。难怪当时家里的气氛那么压抑，原来王美丽失去了孩子。"是因为我吗？

"我问。"不是。"沈国华摇头，"和你没有关系，是意外。"我沉默了。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我当初的怨恨岂不是毫无意义？"星星，爸爸不是不要你，只是当时的情况...""我知道了。"我打断了他的话。有些事情知道真相后，反而更加痛苦。因为这意味着我这三年的怨恨和冷漠，都是建立在误解之上的。

我突然想起了沈雨。三年前她刚来我们家的时候，我对她很冷淡。现在想想，那时候的她也只是一个失去了母亲肚子里弟弟或妹妹的孩子。我们都是受害者，却把彼此当成了敌人。下午，我提前离开了医院。走在街上，我心情很乱。不知不觉中，我走到了海边。这里是我小时候最喜欢的地方，每当心情不好的时候，我都会来这里。

海风吹在脸上，有一种熟悉的味道。我坐在沙滩上，看着远处的海浪。"我就知道你在这里。

"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我回头，看到陆言向我走来。"你怎么找到我的？

""因为我了解你。"他在我身边坐下，"每次心情不好，你都会来这里。"我没有否认。

"发生什么事了？"陆言问。我把刚才和沈国华的对话告诉了他。听完后，陆言沉默了一会。

"你是在自责吗？"他问。"不知道。"我如实地回答，"我只是觉得这三年来的坚持好像没有意义。""为什么没有意义？""因为我恨错了人。

""那又怎么样？"陆言看着我，"伤害就是伤害，不会因为原因的合理性而消失。

""可是...""星星，你没有错。"他打断了我，"一个十五岁的女孩，被迫离开家，心里有怨恨是正常的。不管原因是什么，伤害你的事实不会改变。

"他的话让我心里好受了一些。"陆言，谢谢你。""不用谢我，我只是在说实话。

"我们并肩坐在沙滩上，看着夕阳西下。"星星，我想问你一个问题。"陆言突然说。

"什么？""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这三年来我没有去找你？"我看着他，等他继续说下去。

"因为我知道你需要时间。"他说，"需要时间去成长，去变强，去面对这个世界。

""如果我那时候去找你，你可能会因为感动而答应和我在一起。但那不是我想要的。

""我想要的是一个真正爱我的星星，而不是一个因为感激而选择我的星星。

"他的话让我很震撼。原来他想得这么深远。"那现在呢？"我问，"你觉得我准备好了吗？

"陆言看着我，眼神很认真。"我不知道，这需要你自己来判断。

""但是我可以告诉你的是，无论你的答案是什么，我都能接受。"我看着他的眼睛，那里面有坚定，有温柔，还有深深的爱意。这样的陆言，让我忍不住想要依靠。

第四章晚上回到家，我发现客厅里又有客人。这次是一对年轻的夫妇，还带着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星星回来了。"王美丽招呼我，"来，这是程浩哥哥，还有嫂子和小涵。"程浩？我仔细看了看那个男人，确实有些眼熟。"星星，你不记得我了吗？"程浩笑着说，"我是你表哥啊，小时候经常来你家玩的。"我想起来了，程浩是我妈妈那边的表兄弟的儿子，比我大五岁。小时候他确实经常来我家，但我对他的印象不是很好。因为他总是欺负我，抢我的玩具，弄坏我的东西。"记得。

"我点点头。"哈哈，我还以为你忘了呢。"程浩说，"你现在长得真漂亮，比小时候好看多了。"我礼貌地笑了笑，没有接话。"星星现在在京城读书，成绩特别好。

"王美丽介绍道。"是吗？那太厉害了。"程浩的妻子说，"我们家程浩现在在做生意，生意还不错。""是啊，刚在市中心买了一套大房子。"程浩得意地说。

接下来他们聊起了房价、生意之类的话题，我在一旁听着，觉得无聊。

程浩的女儿小涵很安静，一直坐在沙发上玩手机。偶尔抬头看我一眼，然后又低下头。

聊了一个多小时，程浩一家才离开。送走他们后，王美丽回到客厅。"星星，你表哥现在发展得很好呢。"她说。"嗯。""他刚才还问你有没有男朋友，说要给你介绍对象呢。"我皱了皱眉，"我还在读书。""是啊，我也是这么和他说的。

"王美丽笑了笑，"不过等你大学毕业了，也该考虑这些事情了。"我没有接话。第二天，沈国华出院了。我陪他回到家，王美丽早就准备好了一桌子菜。"欢迎爸爸回家！

"沈雨举着饮料杯，笑得很开心。沈国华看起来心情也很好，"还是家里好啊。

"吃饭的时候，气氛很融洽。王美丽不停地给沈国华夹菜，叮嘱他不要吃太油腻的东西。

沈雨在一旁讲学校里的趣事，逗得大家笑个不停。我在一旁看着，心情很复杂。

这就是我离开后的家庭生活吗？看起来他们过得很幸福。而我，就像一个外来者，格格不入。

"星星，你什么时候回京城？"沈国华问。"明天。"我说。"这么急？"王美丽有些意外，"不多待几天吗？""学校有事。"其实没有什么事，我只是不想在这里待下去了。

这个家对我来说，既熟悉又陌生。我不知道该怎么融入进去。晚上，沈雨来我房间找我。

"姐姐，你明天就要走了吗？"她问。"嗯。""我舍不得你。"她说着，眼睛红了。

我看着她，心里有些触动。这三年来，我一直把她当成入侵者，从来没有真正了解过她。

现在看来，她对我的感情是真诚的。"雨雨，对不起。"我说。"为什么要道歉？

""因为这些年我对你不够好。"沈雨摇摇头，"我理解你，如果换成是我，我也会和你一样的。""其实我一直都很羡慕你。"她继续说，"羡慕你有一个完整的童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