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玄？」

「你说什么？」

我猛地一颤，以为剧痛之下生了幻听。

可他掌心仙力凝聚。

一柄寒光凛冽的抽神尺已然浮现。

「不，不要。」

「神骨乃战神一脉根基，抽之我会……」

会死。

会形神俱灭。

连轮回都入不了。

为了他怀中那个只会落泪装柔弱的仙子。

他刚受了我以命换来的恩情。

转身就要抽我神骨，去给她疗伤？

素瑶在他怀中微微侧过脸，露出小半张苍白的脸。

嘴角极轻地勾了一下。

快得让我以为是错觉。

她立刻又将脸埋进他胸膛。

肩头轻颤，仿佛受惊不已。

清玄收紧了环抱她的手臂。

再无疑虑。

冰凉的刃尖，抵上我丹田最脆弱之处。

「忍一忍。」他说。

声音温柔至极。

令我恍惚。

我想起仙魔大战后，我身受重创，昏迷数年。

醒来时见他伏在我榻边。

众仙皆言，清玄仙尊百年未离一步。

日日以心头血为我续命，甚至险些跌堕境界。

那时他抵着我额间，语声沙哑：「天地间若无云璃，清玄不过是一具行尸走肉。」

又想起，三生石前立誓那日。

他割裂一半元神之光，注入我的神魂。

「清玄此生，唯与云璃生死相随，魂命相依，若违此誓，甘受神魂俱灭之刑。」

字字句句，犹在耳畔，滚烫灼心。

可这一切，自从素瑶出现后，就都变了。

清玄的眼里，不再只有苍生大道和我。

更多了一个需要他时刻呵护的小师妹。

素瑶仙根受损，身子孱弱。

他就为她踏遍四海八荒。

寻来温养元神的仙草。

不惜以自身精血为她淬炼丹药。

素瑶说仙宫冷寂。

他便将她接入自己的紫宸殿偏殿，亲自照顾。

素瑶不慎打翻西王母赐我的瑶池仙酿。

他亦第一时间将她护在身后。

对我蹙眉：「素瑶并非有意，你何必与她计较？」

那仙酿。

本是我打算在结契大典上与他共饮的。

可每一次我想说些什么。

都被他一句：「瑶儿是师尊临终托付，不敢有负」。

给生生堵回喉间。

我那点可怜的的心思。

在他的「大义」和她的「柔弱」面前。

显得如此可笑而不堪。

如今。

最后那根压倒我的稻草。

终于来了——

撕裂一切的剧痛倏地从我脊背狠狠炸开！

比雷劫加身更痛，比灵脉尽碎更痛！

是信仰崩塌、痴心错付。

根源被连根拔起的湮灭之痛！

眼前彻底一黑，我的喉间涌上大股腥甜。

意识涣散又凝聚。

唯有无休止的切割感清晰无比。

他动作很快，很稳。

生怕慢一分，会让怀中人多痛一刻。

终于。

那截缠绕着我破碎战神道印的神骨。

被完整抽出。

光华流转。

映亮他冰冷的侧脸，和素瑶瞬间亮起的眼。

清玄看都未看我一眼。

只迅速凝聚仙力。

将其化作一枚护心镜。

小心地佩在她胸前。

「感觉可好些？」他柔声问。

素瑶抚着胸前的护心镜，苍白脸颊透出红晕。

神魂稳固。

气息甚至都强盛了几分。

她软语甜笑：「多谢清玄哥哥，瑶儿好多了。」

而我。

像一摊破碎的泥，倒在血泊里。

背后是一个巨大的血窟窿。

金色的神血和最后的生机正从中疯狂流逝。

彻骨的寒冷裹住了我。

清玄打横抱起素瑶，终于看向我。

「素瑶体弱，受不得神魂反复之苦。」

他语气平静得像在谈论天气。

「你既承战神血脉，根基远胜于她。」

「待日后我们成婚，我必为你寻重铸神骨之法。」

日后？重铸？

可笑至极！

战神神骨乃天地孕育。

伴神血而生，岂能后天可铸？

望着这张曾令我痴迷数百年的脸。

此刻。

我只觉陌生得令人心寒。

「我会令人送丹药来，助你疗伤。」

那口吻，仿佛只是不慎损毁了一件无关紧要的物件。

随口许下一点补偿。

脚步声渐远。

我躺在冰冷的地上。

忽然低低笑了起来。

笑声越来越大，牵扯到背后的血洞，涌出更多的血。

可我停不下来。

恨吗？痛吗？悔吗？

都有。

可所有情绪。

却又都在极致的绝望里烧成了灰烬。

只剩一片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