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漫展最火的妆娘，专攻特效妆。漫展结束，一个大小姐甩给我1.88元，要我画敦煌飞天，连飘带的动态都要画出来。我拒绝后，她反手举报我偷税漏税，老板火速与我解约，并索赔十万。第二天，我拿着1.88元的红包截图，找到她的摊位。

给我画个克苏鲁邪神，现在。正文：午夜十二点，我刚拆下最后一块假皮，骨头缝里都透着疲惫。连续工作十六个小时，给三十多个coser化了妆，我的摊位前依旧有人排队。抱歉，今天的预约满了，明天请早。我揉着发僵的手腕，客气地送走最后一位客人。刚松一口气，一道尖利的女声在我摊位前响起。你就是苏瓷？

全场最火的那个妆娘？我抬头，看见一个穿着昂贵lo裙的女孩，下巴抬得像天鹅。

她身边围着几个跟班，正不耐烦地打量我简陋的摊位。我认得她，沈嘉宁，本地有名地产商的女儿。有事？我没什么力气应付她。她将手机递到我面前，屏幕上是一张敦煌飞天的壁画照片。给我画这个，一模一样。照片上的飞天神女，妆容繁复，眉眼间流转着千年的神韵。最难的是周身的飘带，轻盈舒展，仿佛下一秒就要乘风而去。不仅要妆容复原，沈嘉宁点了点屏幕上的飘带，这些，都要用颜料在我身上画出动态感，我要拍出来就是活的。这要求近乎苛刻，不仅考验画功，更考验对光影和人体结构的理解，没个七八小时下不来。我累得眼皮都在打架，直接摇头：抱歉，收摊了，而且这个妆太复杂，我需要提前准备。沈嘉宁皱眉，似乎没料到会被拒绝。她身边的跟班立刻帮腔：我们嘉宁姐找你化妆是给你面子，别不识抬举。就是，你知道我们嘉宁姐是谁吗？多少人求都求不来呢。我懒得争辩，开始收拾工具。手机叮地一声，是微信红包。沈嘉宁发来的。点开，1.88元。

下面跟着一行字：辛苦费，搞快点。我气笑了，将手机屏幕转向她，声音冷了下来：我不接。沈嘉宁脸色瞬间沉了下去。你再说一遍？我说，我不接。

我一字一顿，你这点钱，连我卸妆水的钱都不够。周围还没散去的人群传来几声低笑。

沈嘉宁的脸涨成了猪肝色，她死死瞪着我，像是要在我身上剜下两块肉。好，很好。

她咬牙切齿，苏瓷是吧，你给我等着。第二天一早，我被老板周燃的电话吵醒。

他的声音前所未有的冰冷：苏瓷，你现在立刻来工作室一趟。我心里咯噔一下，有种不好的预感。赶到工作室，周燃直接将一份文件甩在我脸上。解约合同，签了吧。

纸张边缘划过我的脸颊，留下一道火辣辣的疼。我捡起合同，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为什么？

为什么？周燃冷笑一声，你还好意思问我为什么？你私下接单，被人举报偷税漏税，现在税务局要来查我们工作室的账！苏瓷，我真是小看你了！我脑子嗡的一声。私下接单？

偷税漏税？我瞬间想到了沈嘉宁那张怨毒的脸。我没有！是沈嘉宁，她昨晚要我化妆我没同意，她这是报复！我急忙解释，我所有的单子都通过工作室走的，流水清清楚楚，不信你可以查！查？等税务局查完，我们工作室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周燃根本不听，烦躁地摆手，沈家我们得罪不起，只能委屈你了。他的话像一盆冰水，从我头顶浇下。我看着这个我跟了他三年，一手帮他把工作室做起来的男人，心一寸寸冷下去。所以，为了不得罪沈家，你就牺牲我？周燃避开我的眼神，语气里带着一丝不耐和施舍：我已经很给你面子了。签了字，你走人，这件事就这么算了。

算了？我拿起合同的附件，气得发抖，让我赔偿工作室十万名誉损失费，这也叫算了？你私下接单，违反了合同条款，这十万是按合同办事！

周燃的声音陡然拔高，似乎这样就能掩盖他的心虚，不赔也行，那就法庭上见！

到时候闹大了，你在圈子里也别想混了！我死死攥着那份合同，指节泛白。原来，所谓的契约精神，只是用来约束我这种无权无势的打工人的。而他，可以为了不得罪权贵，随时撕毁契约，再反咬一口。好。我深吸一口气，吐出一个字。我在他面前，一笔一画，签下了自己的名字。苏瓷。周燃松了口气，露出了如释重负的表情。我拿起我的那份合同，转身就走。走到门口，我停下脚步，回头看着他。周燃，你会后悔的。

失去工作的第二天，漫展还在继续。我照常来到了会场。没有了工作室的摊位，我只是个普通的游客。但我目标明确，径直走向了会场最中心，最豪华的那个展台。

展台上方挂着巨大的横幅——嘉宁仙馆。沈嘉宁穿着一身白色羽衣，扮的是神话里的仙子，正被一群摄影师围着，众星捧月。她显然很享受这种感觉，不停地摆着各种自以为仙气飘飘的姿ass。我穿过人群，站到她面前。

闪光灯晃得我有些睁不开眼。沈嘉宁看到我，先是一愣，随即勾起嘴角，露出一个胜利者的微笑。哟，这不是苏大妆娘吗？怎么，想通了，来求我给你个机会？

她的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周围的摄影师和围观群众听见。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我身上，带着看好戏的探究。我没有理会她的嘲讽，只是举起了我的手机。屏幕上，是昨天那个1.88元的红包截图，鲜红刺眼。按照你的规矩，我看着她，声音清晰而平静，钱我收了。沈嘉宁脸上的笑容僵住了。我将手机屏幕转向周围的镜头，确保每个人都能看清。然后，我一字一顿地对沈嘉宁说：给我画一个克苏鲁邪神妆，现在就要。全场死寂。摄影师们忘了按快门，围观群众的议论声也戛然而止。

所有人都像看疯子一样看着我。沈嘉宁的脸一阵青一阵白，精彩纷呈。你……你说什么？

她怀疑自己听错了。我说，我往前一步，逼近她，给我画一个克苏Tulu邪神妆。

触手、粘液、疯狂的信徒，最好能体现出宇宙的恐怖和不可名状的癫狂。

就像你要求我画飞天一样，我要我身上的每一个毛孔，都散发着古神的气息。

我故意模仿她昨晚的语气，将那份颐指气使原封不动地还给她。你疯了！

她身边的跟班终于反应过来，指着我尖叫，这里是嘉宁姐的展台，你来捣什么乱！保安！

保安呢！捣乱？我冷笑一声，举着手机晃了晃，白纸黑字，红包为证。

是沈大小姐亲口定的价，1.88元，画一个高难度全妆。她能提要求，我为什么不能？

还是说，沈大小姐的规矩，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我的声音不大，但每个字都像锤子，砸在众人心上。周围开始响起窃窃私语。好像是哦，昨天我就在场，这大小姐确实只给了1.88……我去，1.88画飞天？脸皮也太厚了吧？

现在被人家找上门了，活该！舆论的风向瞬间转变。沈嘉宁听着周围的议论，脸色越来越难看。她想发作，但众目睽睽之下，又必须维持自己仙女的人设。

她只能咬着牙，挤出一个僵硬的微笑：这位小姐，你别开玩笑了。我这里是古风主题展台，不画那种……恶心的东西。哦？我挑眉，原来仙女也懂什么是恶心？

那你昨天用1.88元来恶心我的时候，怎么没想过这个词？这句话像一记耳光，狠狠抽在她脸上。沈嘉宁的表情彻底绷不住了。你！我什么我？我步步紧逼，沈大小姐，是画，还是不画？大家可都看着呢。你昨天不是说，找你化妆是给我面子吗？

今天我把这个面子还给你，你怎么还不要了？我把面子两个字咬得极重。

沈嘉宁被我堵得哑口无言，气得浑身发抖。她求助似的看向周围的摄影师，希望有人能帮她解围。但那些刚才还对她阿谀奉承的摄影师们，此刻却纷纷将镜头对准了我们，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样子。闪光灯再次亮起，记录下她此刻的狼狈与不堪。沈小姐，画吧。一个清越的男声从人群后方传来。

众人循声望去，自动让开一条路。一个穿着简单白T恤，背着相机的男人走了过来。

他身形高大，眉眼清俊，气质干净得不像这个喧闹会场里的人。是顾清晏。

圈内最顶级的cosplay摄影师，一张照片能卖出五位数，从不拍商业展台，只凭自己喜好创作。他一出现，现场的骚动都平息了几分。沈嘉宁看到他，眼睛一亮，仿佛看到了救星：顾老师！您怎么来了？您快跟她说说，我这里……我听见了。

顾清晏淡淡地打断她，目光却落在我身上，带着几分探究和欣赏，我觉得这位小姐的提议很好。他转向沈嘉宁，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压力。

既然是你定下的交易规则，就该遵守。否则，以后谁还信你的『嘉宁仙馆』？

顾清晏在圈内的地位举足轻重，他一句话，比十个保安都有用。沈嘉宁的脸彻底白了。

她知道，今天这个妆，她是画也得画，不画也得画。而且，顾清晏举起了自己的相机，对着我笑了笑，克苏鲁邪神，很有趣的题材。我很想看看，沈小姐能画出什么样的作品。

他这是在火上浇油。沈嘉宁气得嘴唇都在哆嗦，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周围的吃瓜群众更兴奋了。卧槽！顾神要亲自拍啊！这下有好戏看了！快快快，占个好位置，世纪对决啊这是！沈嘉宁被架在火上烤，退无可退。她死死地瞪着我，眼神里的怨毒几乎要化为实质。最终，她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好，我画！她以为，她可以随便画个鬼画符来羞辱我。但我等的就是她这句话。我拉过一张椅子，施施然坐下，对着她粲然一笑。那么，沈大妆娘，请开始你的表演吧。沈嘉宁黑着脸，让助理拿来了她的化妆箱。打开一看，我差点笑出声。一堆花里胡哨的眼影盘和亮片，全是些网红爆款，别说特效颜料，连一瓶最基础的肤蜡都没有。就这，还想画飞天？

你的特效工具呢？肤蜡、血浆、塑形膏。我好心提醒她。

沈嘉宁的脸更黑了：我这里是仙女馆，没有那种东西。没有？我故作惊讶，那你昨天是打算用眼影给我画飘带吗？沈大小姐，你这不仅是想白嫖，还是在侮辱我的专业啊。人群中发出一阵哄笑。沈嘉宁的助理大概是看不下去了，跑去隔壁摊位，借来了一套廉价的万圣节油彩。沈嘉宁拿着那盘颜色脏兮兮的油彩，一脸嫌恶，仿佛手里拿的不是颜料，而是什么秽物。她磨蹭了半天，终于拿起一支画笔，蘸了点绿色，在我脸上胡乱涂抹。她的手法生涩又粗暴，画笔的刷毛像砂纸一样在我脸上摩擦。轻点，我闭着眼睛，淡淡道，画个邪神，不是刷墙。她手一抖，差点把笔戳进我眼睛里。你闭嘴！她低声怒吼。我不再说话，任由她在我的脸上作画。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周围的人越聚越多，里三层外三层，把嘉宁仙馆围得水泄不通。顾清晏就站在最前面，拿着相机，不时按下快门。

他表情专注，仿佛在拍摄什么艺术大片。半小时后，沈嘉宁终于停手了。画好了。

她扔下笔，语气不善。我睁开眼，拿起镜子。镜子里的人，与其说是克苏鲁邪神，不如说是一个被打翻了的调色盘。脸上绿一块、紫一块，几根歪歪扭扭的黑线代表触手，嘴角还用红色的油彩画了两道，像是刚生吞了两个番茄。噗——不知是谁先笑出了声，随即，爆笑声响彻整个展馆。这画的是个啥？海绵宝宝被家暴了吗？救命，这触手是蚯蚓成精了吧！毫无灵魂！宇宙的恐怖？我只看到了幼儿园水平的简笔画！

沈嘉宁听着周围毫不掩饰的嘲笑，一张脸涨成了猪肝色。她想看到的，是我被画成丑八怪后崩溃羞愤的样子。但她失望了。我看着镜子里那张滑稽的脸，非但没有生气，反而笑了起来。我放下镜子，站起身，面向所有镜头。然后，我对着沈嘉宁，缓缓地、郑重地鞠了一躬。谢谢沈大妆娘。你的画，让我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

我顿了顿，在所有人好奇的目光中，吐出两个字。震撼。我的反应，显然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沈嘉宁愣住了，周围的笑声也渐渐停了。他们大概以为我会哭，会闹，会当场发飙。但我没有。我顶着那张可笑的邪神妆，平静地看着沈嘉宁。

沈小姐的画技，果然和她的出价一样，充满了后现代解构主义的荒诞感。

我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这凌乱的笔触，象征着宇宙的无序；这诡异的配色，体现了人类在未知面前的渺小。尤其是这几根触手，看似随意，实则蕴含着对生命本质的深刻思考。我一边说，一边配合着做出各种高深莫测的表情。

围观群众都听傻了。卧槽，还能这么解读的吗？不明觉厉，感觉我看不懂是我的问题……难道……这是一种我们无法理解的艺术形式？

顾清晏也忍俊不禁，他放下相机，配合地鼓起了掌。说得好。艺术本就不该被定义。

沈嘉宁的脸，从猪肝色变成了酱紫色。她当然知道我是在胡扯，是在用一种更高级的方式羞辱她。但偏偏，她无法反驳。因为一旦反驳，就等于承认了自己画得就是一坨屎。她只能眼睁睁看着我，把她的垃圾作品，捧上了艺术神坛。这种感觉，比直接骂她一句你画得真烂要难受一百倍。好了，妆也画完了，交易达成。我朝她挥了挥手里的手机，1.88元，货款两清。沈大小姐，后会有期。说完，我顶着那张震撼的妆容，在众人的注目礼中，潇洒地转身离开。

身后，是沈嘉宁气急败坏的尖叫，和相机快门疯狂的咔嚓声。我知道，从今天起，1.88元邪神妆将会成为漫展圈一个经久不衰的笑谈。而沈嘉宁，就是这个笑谈里，最愚蠢的小丑。我刚走出人群，顾清晏就跟了上来。苏小姐，请留步。我停下脚步，回头看他。阳光下，他干净的眉眼显得格外清晰。有事？我问。

他递过来一张湿巾：先擦擦吧，这颜料对皮肤不好。我接过来，却没有动。谢谢，不过暂时还不能擦。顾清晏有些意外：为什么？这是我的勋章。我看着他，认真地说。他一愣，随即明白了我的意思，眼底的欣赏更浓了。你很有趣。他说，我叫顾清晏。苏瓷。我知道。他笑了笑，你的特效妆很有名，我看过你的作品，『山海经』那一系列，非常惊艳。被人当面夸奖，尤其还是被顾清晏这样的大神夸奖，我有些不好意思。谢谢。

你被原来的工作室解约了？他问得很直接。我点了点头，没想隐瞒。

这件事很快就会传开。周燃是个蠢货。顾清晏的评价更直接。我没接话。

接下来有什么打算？他问。还没想好，先休息一下。我确实需要喘口气。

我有个朋友，最近在筹备一个国风赛博朋克的摄影项目，正缺一个顶级的特效化妆师。

顾清晏看着我，发出邀请，有没有兴趣聊聊？我心里一动。国风赛博朋克，这正是我一直想尝试的风格。而且，能被顾清晏称为顶级的项目，绝对不是小打小闹。

这对我来说，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但我没有立刻答应。为什么是我？我问。

因为你的技术，顾清晏说，也因为你的胆量。他看着我脸上滑稽的油彩，眼底带着笑意：敢顶着这副尊容在漫展逛一天的人，心理素质一定很好。我被他逗笑了。

好，我考虑一下。我留了联系方式。正事谈完，我准备离开，却被他叫住。苏瓷。

嗯？那十万的赔偿金，打算怎么办？他问。我脸上的笑容淡了下去。我会解决的。

周燃既然敢做得这么绝，就别怪我以牙还牙。1.88元邪神妆事件，以超乎我想象的速度在网络上发酵了。不知道是哪个好事者，把现场视频配上BGM，做成了鬼畜视频，传得到处都是。视频里，沈嘉宁气急败坏的脸，和我一本正经胡说八道的评论形成了鲜明对比。

妆容##仙女画手灵魂画作克苏鲁##艺术的尽头是震撼#一个个离谱的词条被刷上了热搜。

我的手机快被打爆了。有来吃瓜的，有来安慰我的，还有不少工作室向我抛来了橄榄枝。

当然，也少不了周燃。他在微信上给我发了十几条消息。苏瓷，你现在在哪？快回我电话！

网上的事我看到了，你太冲动了！你知不知道你这么做，把沈家和我们工作室都得罪了！你赶紧发个微博澄清，就说是开玩笑的，不然我们都得完蛋！我看着他气急败坏的文字，只觉得可笑。直到现在，他关心的依然只有他自己和他的工作室。我直接把他拉黑了。世界清静了。

我点开另一个对话框，是我的律师朋友。我把解约合同的照片发了过去。帮我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