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旧巷槐花林小满蹲在阳台翻找冬衣时，指尖触到个硬纸筒。拆开来看，是卷泛黄的胶卷，边缘印着“2003.6”。她对着光转了转，模糊的影像里能看出是两个扎马尾的姑娘，站在爬满藤蔓的老墙前，校服裙摆被风吹得翘起来。是她和周周。手机在这时震动，是母亲发来的语音：“楼下张婶说她儿子下周结婚，你有空回来喝喜酒不？

”林小满捏着胶卷起身，推开阳台窗。深秋的风卷着桂花香扑进来，楼下老槐树的叶子落了满地，像铺了层碎金。“张婶儿子？哪个？”她对着手机问。

“就是小时候总抢你糖吃的那个小胖啊，现在在深圳开公司了。”母亲顿了顿，“对了，周周妈昨天来串门，说周周下个月带孩子回来看姥姥，你们俩要不要见个面？

”林小满的手指顿了顿。胶卷里的影像在眼前晃，周周笑得露出虎牙，举着冰棍喊：“小满你看，我妈给我买的绿豆沙味！”“再说吧，”她对着手机轻声道，“最近公司忙。”挂了电话，林小满把胶卷塞进抽屉最深的地方。衣柜里的冬衣还没找出来，她却没了力气，坐在阳台的藤椅上发呆。楼下的老槐树是她和周周小时候的据点，两人总在树下埋“宝贝”——半包话梅、摔碎的瓷娃娃、写着秘密的小纸条。

有次周周埋了颗乳牙，说：“等我们老了，挖出来看会不会变成珍珠。

”那时她们坚信“老了”是很遥远的事，远到可以一起做无数的事：考同一所高中，读同一所大学，甚至约定将来买对门的房子，这样就能天天一起做饭。

周周妈总笑：“你们俩啊，恨不得穿一条裤子。”林小满起身去厨房倒水，路过客厅时，目光落在电视柜上的相框里。照片是二十岁生日拍的，她和周周挤在蛋糕前，脸上抹着奶油，背后的窗户框住了整片蓝天。那年周周刚考上南方的大学，林小满留在本地读师范，送周周去火车站时，两人在月台上哭成泪人，周周攥着她的手说：“每个周末都给你打电话，谁先挂谁是小狗。”第一个月，她们真的每天都通电话。周周讲大学里的社团活动，说宿舍楼下的梧桐树比老家的粗；林小满讲解剖课的标本有多吓人，吐槽系主任的地中海发型。后来周周开始忙学生会的事，林小满要去医院实习，电话从每天一次变成每周一次，再后来，变成了逢年过节的短信。林小满喝了口温水，喉咙里有些发涩。她想起去年同学聚会，有人提起周周，说她嫁了个做金融的老公，在上海买了大平层，孩子都上幼儿园了。林小满当时正低头剥橘子，指尖的汁水沾到了桌布上，像个小小的泪痕。第二章 面馆炊烟周六下午，林小满去医院复查。医生看着片子说：“恢复得不错，就是别太累，按时吃药。

”她点头应着，走出门诊楼时，阳光正好。街角的老面馆飘来香味，白汽从玻璃门里涌出来，像团模糊的云。这家“老地方面馆”是她和周周的秘密基地。

初中时两人总逃掉晚自习来这里，点一碗雪菜肉丝面分着吃。周周喜欢挑里面的笋干，林小满爱喝最后那口汤，老板总笑着额外多盛一勺，说：“两个小馋猫。

”林小满鬼使神差地走了进去。铃铛在门上叮当作响，老板抬头看她，愣了愣：“是……小满？”“王叔。”她笑了笑，“还是雪菜肉丝面。”“好嘞！

”王叔转身进了后厨，“多少年没见你来了，上次来还是……跟周周一起吧？

”林小满没说话，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桌角有道浅浅的刻痕，是当年她和周周用圆规划的，左边是“满”，右边是“周”，中间画了个歪歪扭扭的心。

她伸手摸了摸，木头的纹路硌得指尖发痒。“你的面。”王叔把碗放在桌上，碗里的笋干堆得冒尖。“知道你爱吃这个。”他擦着手笑，“周周去年回来过一次，也点了雪菜肉丝面，说还是老味道。”林小满拿起筷子，热气模糊了眼镜片。

她想起高三那年冬天，周周发着高烧还来陪她复习，两人裹着同一条围巾在面馆里做题，周周的手冻得通红，却还是把碗里的肉丝都夹给了她。“你得多吃点，”周周吸着鼻子说，“不然考不上大学，谁陪我去看外滩的灯？”那时她们总说“以后”，以后要一起去外滩看灯，一起去吃城隍庙的小笼包，一起在黄浦江边租个小房子。

可后来周周真的去了上海，林小满却留在了老家，外滩的灯成了周周朋友圈里的照片，城隍庙的小笼包成了她寄来的真空包装。“王叔，”林小满放下筷子，“周周……她什么时候回来的？”“去年秋天吧，”王叔擦着桌子，“带着个小娃娃，说是回来给她姥姥过寿。还问起你呢，说好久没联系了。”林小满的心跳了跳。她掏出手机，翻到通讯录里那个熟悉的名字。号码还是十年前存的，后面跟着个小小的爱心表情。

她犹豫了很久，指尖在屏幕上悬着，最终还是按了锁屏键。走出面馆时，夕阳把影子拉得很长。林小满沿着老巷慢慢走，墙根的青苔还是当年的颜色，只是墙角的石墩上，再也没有两个小姑娘坐着分吃一袋辣条了。

第三章 朋友圈里的陌生人林小满在公司加班到十点，电脑屏幕上的报表密密麻麻，像张织不完的网。她揉了揉太阳穴，拿起手机刷朋友圈，想放松一下。周周的头像跳了出来。

是张九宫格，背景是迪士尼的城堡，周周抱着个穿公主裙的小女孩，笑得眉眼弯弯。

配文是：“宝贝的第一次迪士尼之旅，开心到飞起～”下面有很多点赞和评论。

有人说“周周还是这么年轻”，有人问“宝贝多大啦，好可爱”，周周回复得很勤快，语气里满是温柔。林小满盯着照片看了很久。周周的头发留长了，烫成了波浪卷，脸上化着精致的妆，和记忆里那个扎马尾、穿校服的姑娘判若两人。那个穿公主裙的小女孩，眼睛和周周很像，笑起来也有两个小小的梨涡。她想起周周以前总说，以后要生个儿子，教他踢足球，这样就能陪她看世界杯。“女儿太麻烦了，”周周啃着苹果说，“要给她扎辫子，还要陪她逛街，想想就累。”林小满手指动了动，想点个赞，却又觉得不妥。她和周周的朋友圈早已是两个世界，、老公的升职宴、周末的自驾游；她发的是医院的夜班、父母的体检报告、楼下新开的花店。

偶尔周周会给她的朋友圈点个赞，但从不评论，她也一样。手机在这时震动，是大学室友李婷发来的微信：“明天同学聚会，你来不来？”林小满皱了皱眉。

上次同学聚会是三年前，她犹豫了很久还是去了。

饭桌上大家聊的都是股票、学区房、孩子的补习班，她插不上话，只能低头吃菜。

有人问她：“小满，你还在医院当护士啊？”语气里带着点惋惜，好像她本该有更好的前程。

“不去了，”她回复李婷，“明天要值班。”“好吧，”李婷发来个叹气的表情，“对了，周周说明天她也来，还说想看看你呢。”林小满的心猛地一沉。她盯着手机屏幕，指尖冰凉。

周周想看看她？看她这几年过得怎么样？

看她还是那个穿着护士服、拿着微薄工资、没结婚没孩子的林小满吗？她想起小时候，周周总说：“小满，不管你以后变成什么样，我们都是最好的朋友。

”那时她们躺在草地上看星星，周周的手指划过夜空，说要把最亮的那颗星星摘下来给她。

林小满关掉微信，重新看向电脑屏幕。报表上的数字变得模糊，眼泪不知什么时候掉了下来，砸在键盘上，晕开一小片水渍。第四章 槐花又开林小满最终还是没去同学聚会。

周日早上她睡到自然醒，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照进来，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她起身走到阳台，发现楼下的老槐花开了，一串一串的，像挂在树上的雪。手机在这时响了，是个陌生的号码，归属地是上海。林小满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喂，是小满吗？

”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像从很远的地方飘来。林小满握着手机的手微微发抖：“周周？

”“是我，”周周的声音里带着点笑意，“昨天同学聚会你没来，李婷说你值班，还好吗？

”“挺好的，”林小满走到窗边，推开窗户，槐花的香味涌了进来，“你呢？

什么时候回上海？”“后天走，”周周顿了顿，“我姥姥身体不太好，这次回来多陪了她几天。对了，你……有空吗？我想请你吃个饭。”林小满的心跳得很快。

她看着楼下的老槐树，想起小时候两人在树下埋的“宝贝”，想起面馆里分着吃的雪菜肉丝面，想起火车站月台上的眼泪。“好啊，”她说，“就去老地方面馆吧。”下午三点，林小满提前到了面馆。王叔看到她，笑着说：“今天人不多，你们可以慢慢聊。”她点了点头，选了靠窗的位置坐下。

桌角的刻痕还在，“满”和“周”两个字被岁月磨得有些模糊，中间的那颗心，却好像比以前更清晰了。周周是踩着点来的。她穿了件米色的风衣，头发扎成了马尾，脸上没化妆，眼角有淡淡的细纹。看到林小满，她愣了愣，然后笑了，露出了当年的虎牙：“小满，你一点都没变。”“你也没变，”林小满看着她，“还是那么爱笑。”两人坐下，点了两碗雪菜肉丝面。王叔端上来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