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点整。手机屏幕亮了一下，弹出一条陌生号码的短信。“林霜，生日快乐。

”我正把最后一叠资料塞进碎纸机，听到提示音，手指顿了顿。没理会。不用看也知道是谁。

顾霆深。除了他，没人会用这种施舍般的语气。也没人知道我今天的生日。

更没人知道我用了三年才彻底摆脱的那个号码，会在新一天的开始，精准地发来这么一句。

像猎人确认他的猎物是否还在原地。碎纸机嗡嗡作响，吞掉写着“锐致科技商业计划书”最后几页纸。白纸黑字变成扭曲的纸条，像我那三年被他捏在手里随意摆弄的婚姻。好了。我直起腰，环顾这间两百平的办公室。

落地窗外是城市的灯火，像打翻的钻石盒子，璀璨，但冰冷。属于顾霆深的商业帝国，每一盏灯都在为他亮着。而这里，曾是我以为能靠近他一点的地方。可笑。

桌上的内部电话响了。凌晨十二点过五分。我接起来。“上来。”顾霆深的声音。

听不出情绪。冷的。命令的口吻。一如既往。我嗯了一声，挂断。

电梯直达顶层他的私人领域。叮一声开门，扑面而来是雪茄和威士忌的味道。

他坐在宽大的沙发里，没开主灯，只有壁炉模拟火光跳跃着，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投下阴影。

他指了指茶几上的一个方形丝绒盒子。“看看。”我走过去，没坐。打开盒子。里面是块表。

女式的。镶了一圈钻。灯光下闪得晃眼。百达翡丽。估计能顶普通人家一套房。“不喜欢？

”他晃着酒杯，视线落在我脸上，像在审视一份不太满意的合同。“顾总破费了。

”我合上盖子，推回去，“心领了。”他动作停住。酒杯搁在桌上，发出轻微一声磕碰。

“闹了三个月，还没够？”他声音沉下去一点。这是他耐心告罄的前兆。以前我怕他这样。

现在不了。“顾总误会了。没闹。”我尽量让语气听起来公事公办，“只是觉得，不合适。

”“生日礼物。有什么不合适？”“下班时间了。不收客户礼物，是职业操守。

”我补了一句，“前客户。”锐致科技的项目，昨天正式收官。他签了字，我收了尾款。

两清。他笑了。嘴角扯了一下，眼里没温度。“跟我谈操守？林霜，你躺我身边三年，现在跟我谈这个？”话很难听。我指尖掐了一下手心，脸上没露。早该习惯的。

他嘴里从没吐出过象牙。“那是以前。年纪小，眼瞎。”我迎上他的目光，“现在视力恢复了。”他脸色沉了下来。壁炉的光映着他眼底，黑沉沉一片。空气绷紧了。

这三年，我顺从他，迎合他，像个称职的花瓶妻子。他大概忘了，兔子急了也咬人。更何况，我从来不是兔子。“视力恢复？”他站起身，一步步走过来。身高带来的压迫感很强，阴影把我罩住。“恢复到你偷偷吃避孕药的时候？”我猛地抬头。他知道。他居然知道。

我一直以为我藏得很好。在他无数次表示需要继承人时，在我每次事后偷偷溜进卫生间吃药时。原来他都知道。他捏住我下巴，迫使我抬头。

力道不轻，我怀疑明天会青一块。“顾太太，谁准你这么做的？”他声音很低，贴着我的头皮刮过，“嗯？”“谁准的？”我笑了，下巴被他捏着，说话有点含糊，但每个字都清楚，“法律准的。生育自由。顾总法盲？”他眼神骤然变冷。像结冰的湖面。

“林霜，别挑战我的底线。”“你的底线是必须有个儿子继承皇位？”我嗤笑，“对不起，我这块盐碱地，种不出你要的苗。顾总另请高明吧。”我挥开他的手。

皮肤上留下他指腹的触感，粗粝，冰凉。他盯着我，像第一次认识我这个人。过了很久。

久到窗外一辆跑车呼啸而过的引擎声都消失不见。他忽然松了手，转身走回沙发，重新拿起酒杯。“滚吧。”我拿起包，走向门口。听到他在身后说。“那块表拿走。

我送出去的东西，从不收回。”我没回头。“丢了可惜。留给下一位顾太太吧。

”电梯门合上。镜面映出我的脸。苍白。但眼神是硬的。回到我租的公寓，四十平，老小区，但干净整洁。打开灯，暖黄色的光铺满房间。和顾霆深那套冷冰冰的大平层不一样。

我吐出一口气，卸了劲。从提出离婚到现在，三个月。他终于签了字。我几乎剥了层皮。

财产？我没要。除了结婚时他给的几张副卡，早就停了。还有几件撑场面的珠宝，离婚时我留下了。净身出户。图个清净。朋友骂我傻。

说他顾霆深指缝里漏点都够我享福几辈子。我不要他漏。我要他彻底从我life里消失。

手机又响。还是那个陌生号码。“回来。”只有两个字。我看着屏幕，直到它暗下去。

然后拉黑了这个号码。生活回到正轨。找工作，投简历。履历漂亮。Q大毕业，婚后在顾氏集团挂了个闲职，但项目经验是实打实的。顾霆深虽然狗，但他手下不养废人。

我拼过命，做出过成绩。只是面试时，总卡在一点。“林小姐，您上一段工作是在顾氏集团？

请问为什么离职？”“个人原因。”“能具体说说吗？我们这里工作强度很大，担心您……”担心我吃不了苦。担心我是来体验生活的富太太。几次之后，我学乖了。

把顾氏那段经历从简历上抹了。空白三年，很难解释。最后进了一家小设计公司。工资不高，但老板爽快，同事简单。日子忙碌充实。挤地铁，吃外卖，加班改图。和我刚毕业时一样。

挺好的。偶尔会在财经新闻上看到顾霆深。又拿下了什么项目，又出席了哪个峰会。

身边偶尔有女伴，不同面孔，但都一样漂亮。媒体调侃，顾总离婚后，身边百花齐放。

我看了一眼，划过去。和我没关系了。直到那天。公司接到一个品鉴会的现场布置项目。

甲方是某个高端红酒品牌。老板甩给我负责。“小林，甲方爸爸难搞，你细心，顶上。

”我带着方案去对方公司对接。会议室门推开。主位上坐着的人抬起眼。我脚步定在原地。

顾霆深。他怎么会在这？这么个小项目……他目光落在我身上，淡淡的。

像看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旁边品牌方总监热情介绍：“顾总，这是‘构思设计’的项目负责人，林小姐。林小姐，这是顾氏集团的顾总，我们这次品鉴会的联合主办方。”我指甲掐进掌心。他微微颔首，没说话。会议开始。

我打开PPT，讲解方案。尽量不去看他。但能感受到他的视线。像针一样，扎在后背上。

讲到一半，他打断。“灯光色调太暖。”他声音平静，公事公办，“冷色调。突出产品质感。

”总监连忙点头：“顾总说得对！林小姐，记一下。

”我抿唇：“暖色调更能营造舒缓愉悦的品鉴氛围，这是我们基于品牌调性……”“改。

”他眼皮都没抬，打断我，“需要我说第二遍？”会议室安静下来。所有人都在看我。

我吸了口气：“好的。顾总还有别的建议吗？”“鲜花配色太杂。全换成白色郁金香。

”“甜品区设计冗余。撤掉。”“嘉宾动线不合理。重做。”他一连串提要求，毫不客气。

总监额头冒汗，不停点头。我握着笔，一条条记下。十二条。全盘否定我的心血。最后，他合上面前的文件夹。“方案按我的意见调整。明天早上九点，我要看到新方案。

”总监赔笑：“没问题！我们一定连夜修改！”顾霆深站起身，准备离开。经过我身边时，脚步停了一下。声音不高，只有我能听见。“这就是你拼死要过的生活？给人点头哈腰？

”我没抬头，看着笔记本上那条条“罪状”。“凭自己本事吃饭，不丢人。”他嗤笑一声，走了。空气重新流动。总监擦擦汗：“林小姐，那……就按顾总说的改？辛苦了，今晚加个班？”我挤出笑：“应该的。”加班到凌晨三点。同事撑不住先走了。

我在空荡荡的办公室里，对着电脑屏幕，眼睛发涩。手机亮了一下。一条微信好友申请。

没有备注。头像是一片漆黑的天空。朋友圈一条横线。我点了通过。几乎立刻，对方发来消息。“waiterian9886”一个地址。顶尖豪宅区。“？

”“送杯美式上来。现在。”是顾霆深。他用的是私人微信号。以前我加的是工作号。

我盯着那行字。血液往头上涌。他把我当什么？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外卖员？我截图，直接发给品牌总监。“王总监，顾总似乎对服务有额外需求，您看是由贵方安排，还是我司另外协调人员？”那边显示正在输入，好久。最后发来一段话。

“林小姐……顾总点名….您辛苦跑一趟？

这个项目对公司真的很重要……拜托了……”我盯着那段话。心里发冷。顾霆深是算准了。

他用甲方的身份压我。用我老板的期待压我。用这单生意压我。他逼我低头。我回了两个字。

“地址。”半小时后，我站在那扇沉重的双层防盗门前。手里拎着一杯外卖美式。按门铃。

门开了。他穿着睡袍，头发半干。像是刚洗过澡。身上有浴液的清新味道，混着淡淡的酒气。

他靠在门框上，没让开。目光从我脸上，滑到我手里的咖啡。“慢了。

”“下单到送达三十五分钟。符合外卖标准。”我把咖啡递过去，“顾总，您的咖啡。

没什么事我先走了。”他没接。看着我。“穿得这么少，苦肉计？”初秋的夜风是凉的。

我来得急，只穿了件衬衫。“顾总想象力挺丰富。”我保持着递咖啡的姿势，“咖啡十五块。

扫码还是现金？”他眼神冷了下去。忽然伸手，不是接咖啡，而是抓住我手腕，把我拽了进去。门在身后砰地关上。我踉跄一步，咖啡洒出来一些，烫到手背。

“顾霆深你干什么！”他把我抵在玄关的墙上，身体压下来，气息迫人。“我干什么？

”他捏住我下巴，逼我看他，“林霜，谁给你的胆子，拉黑我？”“放开！

”“装了三个月独立女性，上瘾了？”他凑近，呼吸喷在我耳边，嘲弄，“躲我？嗯？

你能躲到哪去？”挣扎间，衬衫最上面的扣子绷开了。冷空气灌进去，我起了层鸡皮疙瘩。

他目光沉了下去，盯着我那处皮肤。眼神变得幽深。我太熟悉这种眼神。意味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