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把手转动的那一刻，苏然几乎是连滚带爬地扑回了自己的客房。

他反手锁上门，背脊死死抵着冰凉的门板，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狂跳，震得耳膜嗡嗡作响。

黑暗中，他大口喘着气，却感觉吸不进一丝氧气，胃里那块蛋糕凝固成冰冷沉重的石头，首往下坠。

走廊外传来极轻微的脚步声，在他门外停顿了片刻。

苏然屏住呼吸，全身的肌肉都绷紧了。

那脚步声没有停留，很快又远去了，像是走向了厨房或者客厅的方向。

他滑坐在地上，双臂紧紧抱住自己，指甲深深掐进胳膊的皮肉里，试图用这点疼痛来压制住浑身止不住的颤抖。

现成的…配型…贡献…那几个冰冷的字眼在他脑子里反复回荡，切割着他方才那点可笑的、几乎要破土而出的希冀。

欢迎回家？

补过生日？

新衣服？

全是假的。

甜腻的奶油下面是砒霜，温暖的拥抱背后是淬了毒的刀。

他们叫他回来，不是要给她一个家，是要他的命，去换他们心爱儿子的命。

这一夜，苏然睁着眼睛首到天亮。

窗外的天空一点点由墨黑转为灰白，城市苏醒的噪音隐约传来，可他只觉得周身冰冷，像被浸在寒冬的冰河里。

第二天清晨，李月华敲响了他的门，脸上带着一种刻意调整过的、略显僵硬的温和：“然然，起来吃早餐了，今天熬了你爱喝的小米粥。”

那语气，仿佛昨夜什么都没有发生。

苏然沉默地跟着她走到餐厅。

苏明远己经坐在桌边看报纸，见他出来，抬了抬眼，目光有些复杂地在他脸上停顿了一瞬，很快又移开，淡淡地说：“坐下吃吧。”

桌上果然摆着小米粥，还有几样清淡小菜。

和昨晚那顿丰盛却令人作呕的晚餐不同，这更像是……病号饭。

养肥了才好宰杀么？

苏然心里划过一丝尖锐的讽刺。

他拿起勺子，机械地往嘴里送着粥。

米粥温热，却暖不了他半分。

“今天我和你爸爸要去医院陪景玉做检查，”李月华状似无意地开口，给他夹了一筷子小菜，“你刚来城里，人生地不熟，就先在家休息休息，看看电视，别乱跑。”

软禁。

苏然听懂了。

他们怕他跑，怕他们精心挑选的“心脏源”出什么意外。

“嗯。”

他低低应了一声，头埋得更低。

接下来的几天，成了苏然生命中最漫长而诡异的囚禁。

苏明远和李月华轮流在家“陪”他，或者带他一起去医院。

在医院，他扮演着安静、懂事、关心弟弟的哥哥角色，看着那对父母对苏景玉无微不至的呵护，看着苏景玉依赖地靠着他们，笑得柔弱又幸福。

每一次微笑，每一次假装接受李月华替他抚顺头发的触碰，都让苏然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他像个提线木偶，行走在刀尖之上，每一步都踩得鲜血淋漓，却还要维持着表面的平静。

他开始仔细观察这个家。

大门是指纹锁，他的指纹没有被录入。

每次他们出门，都会从外面反锁。

他的手机是苏明远给她新买的，里面的联系人只有他们俩和一个医院的座机号。

他尝试过用手机搜索器官移植、配型相关的内容，网页却总是显示错误。

他们防他，防得滴水不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