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拥抱短暂得像幻觉，带着疏离的刻意，却依然让苏然浑身一僵。

鼻尖掠过母亲身上陌生的香水味。

“乖儿子，你终于回来了。”

李月华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轻柔，却听不出多少真情实感。

苏景玉伸出纤细的手，拉住苏然的手指，指尖冰凉：“哥哥……真好，我也有哥哥了。”

他笑起来，嘴角有两个浅浅的梨涡，脆弱又甜美。

苏然手指蜷缩了一下，心底某个角落微微松动。

或许……或许……晚上回到家，苏明远居然系上了围裙，厨房里传来炒菜的声音。

李月华从衣柜里拿出几件新衣服，塞到苏然怀里：“试试合不合身，明天穿这个去看弟弟，精神点。”

饭桌上摆满了菜肴，油焖大虾、糖醋排骨、清蒸鲈鱼……都是苏然只在电视上见过的菜。

中间还放着一个漂亮的奶油蛋糕，上面用红果酱写着“欢迎回家”。

“今天……是你生日吧？”

李月华像是突然想起，语气努力放得和缓，“正好，当是给你接风，也是补过生日了。”

苏然看着那蛋糕，上面插着小小的“18”数字蜡烛。

火焰跳跃着。

他长这么大，第一次有人给她过生日，第一次有生日蛋糕。

爷爷奶奶在时，最多也就是在她生日那天煮两个红鸡蛋。

他吹灭蜡烛，在父母注视下吃了一小块蛋糕。

甜腻的奶油在嘴里化开，一路腻到胃里，带着一种不真实的眩晕感。

夜里，苏然躺在客房柔软却陌生的床上，翻来覆去。

胃里那点奶油还在翻涌，让他有些难受。

他起身，轻手轻脚地打开门，想去厨房倒杯水。

经过主卧室时，里面隐约传来压低的说话声。

他本不想听，正要走过去，却猛地捕捉到“心脏”两个字，脚步瞬间钉在原地。

是父亲苏明远的声音，带着一种她从未听过的焦灼和不耐烦：“……那边又来信了，说心脏源还没消息！

排期长得吓人！

景玉那情况……医生说了，最多再等两个月！

等不及了！”

一阵沉默。

然后是母亲李月华的声音，比平时更低，更冷，像毒蛇吐信：“你小声点！

隔墙有耳……急有什么用？

……现成的……不是就在家里吗？”

苏然的呼吸骤然停止。

全身的血液似乎一瞬间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彻底冰凉。

“你……”苏明远的声音顿住了，似乎被妻子的言外之意惊住。

李月华的声音继续响起，冷静得残酷：“配型不是早就偷偷做过了吗？

他跟我们……尤其是跟景玉，匹配度很高。

养他这么大，也该为这个家做点贡献了……砰——”一声极轻微的闷响。

是苏然无意识地松开了手，水杯从脱力的指尖滑落，掉在铺着地毯的走廊上，没有碎，只是沉闷地滚了一圈。

里面的声音戛然而止。

苏然靠着冰冷的墙壁，身体抖得不像自己的。

胃里那块蛋糕疯狂地翻滚着，带着令人作呕的甜腻。

他一点点滑坐下去，地毯柔软的绒毛蹭着她的脚踝，却带不来丝毫暖意。

主卧的门把手，无声地转动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