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上的血与雾(老周马三)免费阅读全文_免费完结版小说玻璃上的血与雾老周马三
我摘下眼镜,用指尖蹭了蹭镜片上的雾。窗外的梧桐叶被秋风卷得打旋,像极了上周三下午那场没头没尾的午觉里,他落在我锁骨上的呼吸。镜片重新架回鼻梁时,茶几上的马克杯还留着他的指纹——一个中年男人的指纹,带着烟味和皮革的粗糙,和这个我住了五年的家格格不入,却又在这一周里,变得比我丈夫马三的痕迹更清晰。
马三总是忙。大厂的工作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网,把他困在早晚高峰的地铁里,困在深夜亮着灯的会议室里。我每天坐在书桌前改论文,眼镜滑到鼻尖也懒得扶,听着门锁转动的声音从清晰到模糊,最后变成凌晨一点的轻响。他会轻手轻脚走进书房,把温好的牛奶放在我手边,指尖碰过我的手背时,我能感觉到他掌心的薄茧——那是敲了十年代码的茧,硬得像块石头,却暖不长久。
第一次带老周回家是上周二。那天马三说要加班到通宵,我在超市遇到老周时,他正弯腰捡滚落在地上的西红柿,头顶那几缕稀疏的头发被风扇吹得飘起来,反光得像块擦过的玻璃。他笑着说“姑娘,你的购物车要歪了”,声音里有中年男人特有的沙哑,像旧唱片转慢了半拍。我看着他手里的西红柿,突然想起马三从来不会买这种软趴趴的东西,他总说“放不住,不如买黄瓜”,语气里是程序员的理性,没半分烟火气。那天下午的阳光很好,透过百叶窗落在地板上,切成一道一道的。老周的手掌覆在我眼睛上时,我闻到他衬衫上的樟脑丸味,混着我的香水,变成一种奇怪的甜。我没戴眼镜,世界是模糊的,只有他的体温是真实的——比马三的体温更烫,更急,像要把我这几年攒下的冷清都烧光。
他说“你比我女儿还害羞”,我把脸埋在他颈窝,听见自己的心跳声,比改论文时敲键盘的声音还乱。后来的事就像失控的钟摆。我开始盼着马三加班,盼着他说“今晚不回了”,盼着老周按响门铃时,手里提着的不是西红柿,是带冰碴的啤酒。
我们会在下午两点睡午觉,窗帘拉得严严实实,他的呼吸落在我耳边,像潮水一样涨上来又退下去。我数着墙上的挂钟,从两点到四点,从四点到六点,一天两次,三天六次,一周下来,竟有二十八次。我知道这不对,眼镜片后的眼睛看得清清楚楚,可身体却像被什么东西缠住了——不是老周的手,是一种比寂寞更沉的东西,压得我喘不过气,只能在他的体温里找片刻的解脱。马三回来那天,我正在厨房煮咖啡。
老周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电视,头顶的灯光照在他光溜溜的额头上,反光得晃眼。
我听见门锁转动的声音时,咖啡壶刚发出“咕嘟”的声响,热气往上冒,模糊了我的眼镜。
我还没来得及反应,就看见马三站在玄关,手里还提着给儿子买的奥特曼玩具,脸色白得像张纸。老周站起来时,沙发发出“吱呀”一声。
马三的目光从老周脸上滑到我身上,再滑到茶几上那两个并排的马克杯,最后停在我没来得及收起来的、老周的衬衫上。我想解释,想把眼镜摘下来,想让这个模糊的世界变得清楚一点,可喉咙像被堵住了,发不出任何声音。马三没说话,只是把奥特曼玩具放在地上,转身走进卧室,拎出我的行李箱,“砰”地摔在客厅中央。
“滚。”他说。声音很轻,却比他以前跟我吵架时的吼声更伤人。我看着他的背影,看着他肩膀的颤抖,突然想起我们刚结婚时,他也是这样拎着我的行李箱,把我从出租屋接到这个家,说“以后这里就是咱们的家了”。那时他的头发还很密,笑起来眼睛会弯成月牙,现在他的眼角有了细纹,头发也掉了些,却比那时更陌生。我没走。
不是不想走,是脚像灌了铅。老周走过来,把手放在我肩膀上,说“别跟他一般见识”。
马三猛地转过身,拳头攥得发白,指节响得像要碎了。我突然害怕起来,想把老周推开,想跟马三说“对不起”,可话到嘴边,却变成了“你凭什么让我滚”——语气里的尖锐,连我自己都吓了一跳。那天下午的最后,是马三把我的行李箱拖到门口,我抱着儿子站在旁边,看着他的背影。儿子扯着我的衣角,说“妈妈,爸爸怎么了”,我蹲下来,把脸埋在他头发里,闻到他身上的奶香味,突然想起马三第一次抱儿子时,也是这样,小心翼翼的,像抱着全世界最珍贵的东西。
那时我还笑着说“你别把他抱成驼背”,他说“我儿子怎么抱都好看”,语气里的温柔,现在想起来,像根针,扎得我眼睛疼。晚上我没地方去,只能跟老周回他的出租屋。
那是个老小区,墙皮都掉了,楼道里飘着油烟味。老周给我煮了碗面条,说“别想了,以后有我呢”。我看着碗里的荷包蛋,突然想起马三煮面条总爱放两个蛋,说“你要补脑子,写论文费神”。眼泪掉进碗里,我赶紧低下头,怕老周看见——不是怕他心疼,是怕他觉得我矫情,怕他知道我心里其实还装着马三,装着那个被我打碎的家。半夜的时候,我突然想儿子了。想他睡觉时要抱着的小熊,想他早上醒来会喊“妈妈抱”,想他昨天还跟我说“爸爸答应我周末去动物园”。我跟老周说“我要回家看看儿子”,他皱着眉说“别去了,他都把你赶出来了”,可我还是忍不住,拉着他往家走。
楼道里的声控灯一盏一盏亮起来,我的心跳得越来越快,像要从喉咙里跳出来。
钥匙插进锁孔时,我听见屋里有动静。推开门,看见马三坐在沙发上,手里拿着儿子的奥特曼玩具,眼睛红得像兔子。他看见我,又看见我身后的老周,突然站起来,声音里带着哭腔,“你还回来干什么?你不是跟他走了吗?
”老周把我往身后一拉,指着马三说“你吼什么?她现在是我女人”。
马三的拳头突然挥了过来,打在老周的脸上。我尖叫起来,想把他们拉开,可他们像两头发疯的公牛,扭打在一起。老周的头撞在茶几角上时,我听见“咚”的一声,然后就看见血——红色的血,从他的额头上流下来,流到脸颊上,流到衣领里,像条红色的蛇。马三也愣了,站在那里,手里还攥着碎了的茶几玻璃,指节上也在流血。
我看着老周倒在地上,额头上的伤口那么长,那么深,突然想起上周三下午,他还笑着说“你看我这头,是不是快秃了”,现在那反光的额头上,却全是血。我掏出手机,手抖得按不住号码,最后是老周自己拨通了120,声音里带着气音,“快来,我被人打了”。警车和救护车的声音是一起到的。红蓝交替的灯光透过窗户照进来,落在马三脸上,落在老周流血的额头上,落在我儿子的奥特曼玩具上。
警察给马三戴上手铐时,他看着我,眼睛里有太多东西——愤怒,失望,还有一丝我看不懂的疼。他说“我真后悔娶你”,这句话像一把刀,插进我心里,比看见老周的血还疼。我想跟他说“对不起”,想跟他说“我错了”,可警察已经把他拉走了,车门关上的声音,像一声巨响,把我和这个家彻底隔开。
老周被抬上救护车时,额头上的纱布渗着血。他拉着我的手说“别怕,有我呢”,我看着他额头上的伤口,突然觉得陌生——这个我睡了二十八次的男人,此刻的脸,竟比马三的背影还模糊。我想起马三的手掌,想起他掌心的薄茧,想起他煮面条时放的两个蛋,眼泪又掉了下来,这一次,我没再躲。后来的事,像别人的故事。马三被判了三年,因为“故意伤害”。法官念判决书时,我坐在旁听席上,戴着眼镜,看得清清楚楚——马三低着头,头发比以前更稀疏了,肩膀也更弯了,像棵被风吹倒的树。我想站起来说“是老周先动手的”,可老周的律师拿出了医院的鉴定报告,上面写着“颅骨骨折,轻伤一级”,我张了张嘴,还是没说出话来。马三的父母来医院看老周时,提着一篮水果,脸色白得像纸。
他们说“对不起,我们赔钱”,老周躺在床上,额头上的纱布还没拆,笑着说“没事,都是误会”,语气里的虚伪,连我都听出来了。最后他们赔了二十万,马三的母亲把银行卡递过来时,手在抖,说“这是我们老两口的养老钱,求你别再找马三的麻烦了”,我看着那张银行卡,突然想起这个婚房,是马三的父母用一辈子的积蓄买的,房产证上写的是马三的名字,现在却成了我和老周的住处。我和老周搬回这个家时,儿子还在马三的父母那里。
我去接他时,他躲在奶奶身后,不肯跟我走,说“妈妈坏,妈妈跟叔叔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