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瓦忆情长(苏枕林砚)新热门小说_免费完结小说青瓦忆情长(苏枕林砚)
1 迷雾惊魂对讲机里最后传来的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呕吐声,混着剧烈的、像是要把肺都咳出来的呛咳,还有某种黏腻的、湿漉漉的刮擦声。然后是死寂。
彻底的,连电流杂音都消失不见的死寂。“周遥?周遥!回话!
”队长陈建兵对着对讲机低吼,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白。手电光柱在他紧绷的脸上晃动,映出眼底压不住的惊惶。没有回应。只有我们四人粗重的呼吸声,和哀牢山腹地这片原始雨林永无止境的、窸窸窣窣的背景噪音。周遥掉队了。就在五分钟前,他说系鞋带,让我们先走。浓雾像乳白色的牛奶,瞬间吞没了来路,也吞没了他。“妈的!
”大川骂了一句,抢过对讲机,又是一阵徒劳的呼叫。
他的大嗓门在能见度不足五米的浓雾里显得空洞无力,很快被潮湿的、饱含腐殖质气息的空气吸收殆尽。阿木,我们的向导,一个皮肤黝黑、平时沉默寡言的哈尼族汉子,此刻脸色比我们还要难看。他举着强光手电,光束在翻滚的雾气中徒劳地刺出几米,就被彻底吞噬。他嘴唇哆嗦着,重口音的汉语喃喃低语:“……不该进来的……雾起来了……‘它’醒了……”“什么醒了?
谁醒了?”陈建兵猛地转头盯住他。阿木却紧闭了嘴,只是用力摇头,眼神躲闪,透着一种近乎迷信的恐惧。他不再看我们,而是从随身背着的简陋布袋里抓出一把米,混合着一些看不懂的枯黄草药屑,念念有词地撒在我们周围,像是在构筑一道可怜的防线。
恐惧像这雾一样,无孔不入地渗透进来,缠上每个人的脖颈。“走!回去找!
”陈建兵压下情绪,咬牙下令。他是退役侦察兵,是我们这次徒步穿越哀牢山核心无人区的主心骨。
我们扯着唯一能依赖的GPS定位仪和指南针,一头扎回浓雾里。仪器上的数字疯狂跳变,指针像是被无形的手拨弄,毫无规律地旋转。高科技在这片古老的迷雾里成了笑话。
我们在原地打转。走了将近半小时,周围的景物在雾中模糊变形,似曾相识,又全然陌生。
巨大的板根、垂挂的藤蔓、奇形怪状的菌类,一切都像是潜伏的活物。然后,我们闻到了。
一股极其微弱的、甜腻中带着腐烂的铁锈味。雾似乎淡了一点点。
手电光勉强照出前方一棵需要数人合抱的巨大榕树,气根如瀑垂下。榕树下,躺着一个人影。
是周遥!他背对着我们,蜷缩着,像是睡着了,又像是……“周遥!”大川第一个冲过去。
下一刻,他像是被钉在了原地,发出一声短促而扭曲的吸气声,像是被人扼住了喉咙。
我们跟上去,然后,所有人都僵住了。周遥面朝上躺着,眼睛惊恐地圆睁着,瞳孔已经散大,毫无生气。他的嘴巴大张,似乎死前想拼命呼喊什么。但这都不是最恐怖的。
恐怖的是他的身体。从他的领口、袖口、裤管里,钻出无数根极细的、暗红色的线。
它们像是拥有生命的活物,细密地、扭曲地缠绕着他的四肢、脖颈,甚至有一部分钻进了他的鼻孔和耳道!那些线红得发黑,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湿漉漉的、不祥的光泽。有些线头甚至穿透了他的皮肤,在表面形成诡异凸起的、蛛网般的图案。而他的皮肤,露出来的部分,呈现出一种极度失血的、死灰般的苍白。那些红线,像是在吮吸他,又像是在……缝补他。
“呕……”小孟,我们队里唯一的女生,猛地弯腰干呕起来。陈建兵脸色铁青,握紧了手中的登山杖,指节发白。大川则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撞在一根气根上,浑身一激灵。2 血线缠身阿木的反应最剧烈。他像是看到了世间最可怕的景象,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双手合十,用我们听不懂的哈尼语急速地念叨着什么,额头重重磕在满是腐叶的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是……是血线虫……老祖宗说的……是真的……”他抬起头,脸上混合着绝望和敬畏,汉语说得支离破碎,……山神的……缝尸线……碰到……就逃不掉……标记了……一直到……缝完……”缝尸线?
山神?标记?荒谬的、原始的恐惧,混合着眼前这具恐怖诡异的尸体,冰水一样浇透了我们的理智。“胡扯八道!”大川猛地吼了一声,像是要驱散自己的恐惧,“肯定是某种没见过的寄生虫!周遥是过敏休克了!我们得……得把他弄出去!”他说着,竟颤抖着伸出手,想去拉扯周遥胳膊上那些诡异的红线。“别动!”阿木凄厉地尖叫起来,扑过去一把打开大川的手,“不能碰!碰了……‘线’就找到你了!
”几乎在阿木喊出声的同时,我眼角的余光似乎瞥见周遥尸体上的那些红线,极其轻微地、同步地蠕动了一下。像是一片红色的、细微的涟漪。大川的手僵在半空,脸唰地白了。“走!”陈建兵从牙缝里挤出命令,声音干涩得吓人,“离开这里!立刻!
”我们像是被噩梦追逐的野兽,甚至顾不上收拾周遥的遗体,慌不择路地转身就跑。
阿木连滚爬爬地起来,一边跑一边向后撒着那把可笑的米和药草。恐惧给了我们力量,却也剥夺了思考。我们忘了检查方向,忘了看GPS——事实上它们早已失灵。我们只是跑,拼命跑,肺部火烧火燎,树枝抽打在脸上身上划出血痕也毫无知觉。
直到小孟发出一声力竭的惊呼,猛地停下脚步,指着前方,手指颤抖得如同风中的落叶。
我们又回到了那棵巨大的榕树下。周遥的尸体,还静静地躺在那里。姿势都没有变。
那些暗红色的细线,在昏暗中,似乎更加密集,更加鲜活了。
“鬼……鬼打墙……”小孟瘫软下去,带着哭腔。“不是鬼打墙!”我喘着粗气,心脏狂跳得快要炸开,一种更深的寒意顺着脊椎爬升,“是‘线’!是那些该死的线!
”我猛地拉起自己的左手袖口。手腕内侧,皮肤之下,不知何时,浮现出了几道极其细微的、淡红色的、仿佛毛细血管破裂的痕迹。它们扭曲着,隐隐构成一个难以形容的、令人极度不适的图案雏形。像是一个刚刚开始编织的线头。
“它们……它们早就标记我们了!”我的声音因为恐惧而变调,“我们根本跑不掉!
”陈建兵、大川、小孟,全都脸色惨白地查看自己的身体。陈建兵的印记在脖颈一侧。
大川的在右手手背。小孟的在小腿肚上。阿木颤抖着解开衣领,在他的锁骨下方,一个类似的、但颜色更深、似乎形成更早的淡红印记,赫然在目!他早就被标记了!
或许在我们进山之前?或许在他小时候听老祖宗讲这个故事的时候?绝望。彻底的绝望。
我们被困在了这片迷雾森林里,成为某种未知恐怖存在的缝纫材料。
3 缝尸之咒接下来的时间也许是几小时,也许是几天,在这片浓雾和恐惧里,时间失去了意义,噩梦逐一上演。第二个是小孟。她开始出现幻觉,总说听到周遥在哭,说那些红线在唱歌。她疯狂地抓挠自己小腿上的印记,抓得血肉模糊。然后,在一个守夜的间隙,她无声无息地消失了。我们找到她时,她靠在一面长满青苔的岩壁上,像是睡着了。同样的苍白,同样的圆睁的、空洞的眼睛。
无数暗红色的细线从她小腿上那个被抓烂的印记里疯狂涌出,缠绕全身,正将她牢牢地“缝”在冰冷的岩壁上。那些线还在蠕动,像是在进行一项庄严而恐怖的艺术创作。大川崩溃了。他嚎叫着举起开山刀,不是砍向那些线,而是疯狂地劈砍周围的树木藤蔓,然后冲进了浓雾里,再也没有回来。
我们没有去找。都知道结果。第三天或许是?,陈建兵脖子上的印记变成了深红色,并且开始向外延伸出细小的、血丝般的线头。他变得沉默,眼神锐利得像鹰,时刻握着那把多功能军刀。傍晚,雾最浓的时候,我听到他那边传来极其轻微的、像是皮筋绷断的“嘣”的一声,还有一声压抑到极致的闷哼。
我举着手电照过去。他正用军刀,咬着牙,将自己脖子上那些刚刚生长出来的、肉眼几乎难以看清的红色线头,连同一小块皮肉,狠狠剜了下来!血流如注。他脸色惨白,冷汗涔涔,但眼神里有一种疯狂的狠厉。
“不能……让它们……缝上去……”他喘着粗气,撕下急救纱布死死按住伤口。那夜,他发起了高烧,伤口感染了。意识模糊中,他一直在重复两个字:“……线头……找到线头……”阿木守着他,不停地祈祷,撒米,但眼神里的绝望越来越浓。第四天清晨,陈建兵死了。死状极其安详,甚至嘴角带着一丝诡异的微笑。但他脖子上的伤口处,那些被剜掉的地方,无数新的、更粗壮的血红色细线蠕动着钻出,如同狂舞的毒蛇,开始将他和他身下的地面缓慢地缝合在一起。现在,只剩下我和阿木了。我的手腕上的印记,已经变成了鲜红色,并且开始发出轻微的、持续的灼痛感。
我能感觉到皮肤下有东西在微微蠕动,想要破体而出。阿木的状态更糟,他锁骨下的印记已经发黑,整个人像是被抽干了精气神,蜷缩在火堆边我们用掉了最后的固体酒精,眼神涣散,只会反复念叨着几句哈尼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