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误入歧途滨江市的夏夜闷热而潮湿，即便已是深夜十一点，空气依然黏腻得让人喘不过气。林枫揉了揉酸胀的太阳穴，拖着疲惫的步伐走出写字楼。

又是一天加班到末班地铁的时间。手机屏幕显示：22:58。

距离地铁10号线末班车抵达公司楼下的金融城站还有七分钟。

他小跑着穿过几乎无人的街道，刷卡进站。站厅空旷得能听见自己的脚步声回荡，白得刺眼的灯光将整个空间照得如同医院走廊般冰冷。自动扶梯早已停运，他沿着楼梯快步下行，皮鞋敲击地面的声音在寂静中格外响亮。当他抵达站台时，那列银灰色的地铁刚刚进站。车门嘶嘶打开，里面只有零星几个乘客，各自占据着车厢的一角，互不打扰。林枫习惯性地走向中间车厢，找了个靠门的位置坐下。

空调冷气开得很足，与他身上的汗液接触后激起一阵寒意。他打了个哆嗦，将公文包放在身旁，闭上了眼睛。列车启动，平稳地加速，隧道壁上的灯光开始有规律地闪烁。金融城、文化广场、人民公园...一站又一站，乘客越来越少。到中山北路站时，那对一直低声争吵的情侣下了车；到静安寺站时，抱着购物袋不断打瞌睡的老太太也颤巍巍地离开了。现在，整节车厢只剩下四个人：林枫，一个坐在对角打盹的醉汉，一个刷着手机的女孩，以及...那个黑衣男人。

林枫早就注意到了他。从金融城站上车起，这个男人就坐在最角落的位置，穿着一身不合时季的黑色长风衣，领子竖得很高，几乎遮住了下半张脸。他始终低着头，双手插在衣兜里，一动不动。列车继续前行。报站声再次响起：“下一站，龙华站，开左边门。”龙华是10号线的第十三站，也是官方线路图上的最后一站。按照往常，列车到达龙华后就会清客，然后空车返回车辆段。林枫强打精神，开始收拾东西准备下车。

然而就在这时，车厢灯光突然闪烁了几下，变得昏暗不定。

一种低频的嗡鸣声不知从何处响起，让人头皮发麻。“什么情况？”刷手机的女孩抬起头，略显不安地环顾四周。醉汉被惊醒，嘟囔着骂了句脏话。只有黑衣男人依然保持原状，仿佛早已预料到这一切。列车并未如预期般减速进站，反而保持着高速，呼啸着穿过了龙华站！站台上的灯光和候车乘客的身影一闪而过，林枫甚至看到了站台上穿着制服、一脸惊讶的地勤人员。“喂！过站了！

”女孩惊慌地站起来，冲到门边按下紧急通话按钮，但没有任何回应。醉汉也完全醒了，踉跄地走到车厢连接处张望：“司机睡过头了吗？”列车没有丝毫减速的意思，继续在隧道中疾驰。隧道壁上的灯光越来越稀疏，最终完全消失，窗外陷入一片浓得化不开的黑暗。林枫感到心跳加速，一种不祥的预感笼罩全身。

他看向黑衣男人，对方不知何时已经抬起头，露出一张苍白但轮廓分明的脸，约莫四十岁上下，眼神平静得可怕，仿佛正在等待什么必然会发生的事情。

“这、这是去哪啊？”女孩的声音带着哭腔，不断尝试拨打手机，却没有信号。

列车突然开始减速。“各位乘客请注意，下一站，往生渡。

”广播里传来一个从未听过的女声，音调平坦得不带任何感情，与平日熟悉的报站声截然不同。“往生渡？什么鬼地方？”醉汉扒着车窗试图向外看，“没听说过这个站啊！”林枫迅速在手机里翻出地铁线路图——确实，10号线只有13个站，从没有“往生渡”这一站。列车缓缓停靠。透过车窗，他们看到一个完全陌生的站台。风格老旧，墙面是早已淘汰的白色小方砖，许多已经发黄或脱落。顶部的灯管忽明忽暗，发出滋滋的电流声。

站名标识是那种老式的铁牌，红底白字写着三个楷体大字：往生渡。整个站台空无一人，连基本的安检设备都没有，只有几台早已停用的老式磁卡电话立在墙边。车门嘶嘶打开。

一股阴冷潮湿的空气涌入车厢，带着一股难以形容的气味——像是旧报纸、铁锈和某种腐烂物质的混合体。

黑衣男人立即起身，毫不犹豫地走出车厢，快步向左走去，身影很快消失在站台的阴影中。

“妈的，什么情况？”醉汉骂咧咧地跟着下车，四处张望，“工作人员呢？

”女孩犹豫了一下，也小心翼翼地踏出车厢：“我们是不是该等在这里？

这看起来不像正常车站...”林枫最后一个下车。

他注意到站台的石柱上贴着一张褪色的海报，宣传着一种早已停产的饮料品牌，代言明星是二十多年前红极一时、现已过气的男演员。这一切都太不对劲了。

他转身想回到车上，但车门已经关闭。透过车窗，他看到车厢内的灯光一盏接一盏地熄灭，最终整列车陷入黑暗。“等等！车怎么黑了？”女孩惊慌地拍打着车门，“我们被丢在这里了！”远处传来列车启动的声音，但那列地铁并没有亮起灯光，就像一具黑色的金属棺材，悄无声息地滑入隧道深处，消失在黑暗中。“喂！回来！

”醉汉追着列车跑了几步，最终只能无奈地停下，“操！这什么鬼地方！

”站台上只剩下他们三人，被笼罩在一片令人不安的昏黄光线中。“找找出口吧。

”林枫强作镇定，指向站台尽头的指示牌，“往那边走，应该有楼梯。

”他们沿着站台向左行走，脚步声在空旷的空间中产生诡异的回响。走了约莫五十米，确实看到了向上的楼梯。但楼梯口的铁栅栏门被一把巨大的老式挂锁紧紧锁住。

“这边也锁了！”女孩在另一边喊道。整个站台仿佛一个封闭的囚笼。突然，站台尽头隧道深处传来一声金属摩擦的尖响，紧接着是某种沉重物体被拖行的声音。

“什么声音？”醉汉紧张地望向黑暗的隧道口。没有人回答。林枫感到一阵头晕目眩，周围的景象开始扭曲旋转，墙上的瓷砖仿佛活了过来，像波浪一样起伏。他扶住柱子，恶心感涌上喉咙。“我、我不舒服...”女孩蹲下身，脸色苍白。醉汉也开始摇摇晃晃，最终跌坐在地。林枫的视线越来越模糊，最后看到的景象是那个昏黄的“往生渡”站牌，那三个汉字似乎在蠕动、变形...——林枫猛地惊醒。

他发现自己仍然坐在飞驰的地铁车厢里，姿势与最初别无二致。空调依然吹着冷风，隧道壁上的灯光有规律地闪过。他惊魂未定地四处张望——对角座位上的醉汉正打着瞌睡，嘴角还挂着一点口水；不远处的女孩低头刷着手机；而那个黑衣男人依然坐在角落，低着头，双手插在风衣口袋里。一切都与刚上车时一模一样。是梦吗？一场过于真实的噩梦？

林枫稍稍松了口气，抹了把脸，发现自己额头全是冷汗。就在这时，报站声响起：“下一站，龙华站，开左边门。”他下意识地看向醉汉身边——那里放着一个半空的酒瓶。

列车开始减速，平稳地滑入龙华站站台。林枫紧紧盯着车门，准备第一时间下车。

但列车没有停。它保持着匀速，穿过了龙华站。车厢灯光开始闪烁。低频的嗡鸣声再次响起。

林枫的心沉到了谷底。他看见黑衣男人缓缓抬起头，那双平静得可怕的眼睛正好对上了他的视线。“各位乘客请注意，下一站，往生渡。

”那个毫无感情的报站女声再次响起。第二章：孤证独明林枫猛地坐直身体，心脏狂跳不止。

不是梦。那冰冷的恐惧感太过真实，皮肤上似乎还残留着“往生渡”站台那股阴湿的空气触感。

他死死盯住车厢对角——那个醉汉依然打着鼾，嘴角挂着与“上一次”完全相同弧度的一丝口水。

刷手机的女孩用右手小指撩起鬓角一缕头发，这个动作林枫已经见过一遍。不，不是一遍。

是两遍。列车平稳行驶，窗外隧道灯光规律闪烁，一切都与“上一次”循环开始时一模一样。

“各位乘客请注意，下一站，龙华站，开左边门。”广播响起，林枫浑身一颤。

他紧紧抓住座椅边缘，指节发白。不能再这样下去，他必须做点什么。“喂！醒醒！

”林枫冲到醉汉面前，用力摇晃他的肩膀，“听着，这列车不会在龙华站停！

它会一直开到一个叫‘往生渡’的鬼站！我们都被困在循环里了！”醉汉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浑浊的眼球聚焦在林枫脸上，然后露出恼怒的表情：“神经病啊！滚开！”他挥手推开林枫，换个姿势继续睡，嘴里嘟囔着：“现在的年轻人都有毛病...”林枫转向那个女孩：“小姐，请你相信我，接下来会发生非常诡异的事情。列车不会停靠龙华站，它会——”女孩警惕地将手机握在胸前，身体向后缩了缩，眼神里满是防备：“我不需要理财产品，谢谢。”“我不是推销的！你看，”林枫指着窗外，“马上就要到龙华站了，但列车不会停，你等着看——”列车开始减速，站台灯光映入眼帘。

“龙华站”三个大字清晰可见。女孩用看疯子的眼神看着林枫。列车平稳停靠。

车门嘶嘶打开。林枫愣住了。站台上等候的几名乘客陆续上车。一切正常。“要下车吗？

”女孩略带讽刺地问，随后低头继续刷手机。林枫茫然地站在原地。难道那真的只是一场梦？

一切恢复正常了？就在这时，车厢灯光突然开始闪烁，那种低频的嗡鸣声再次响起！

新上车的乘客似乎毫无察觉，但林枫看到角落里的黑衣男人微微抬起了头。列车没有关门，反而重新启动，加速驶离了龙华站！“怎么回事？”刚上车的一位中年男子惊讶地看向窗外，“不是刚进站吗？”刷手机的女孩也抬起头，面露困惑：“是不是故障了？”醉汉被惊醒，骂骂咧咧地看着窗外飞驰而过的隧道墙壁。只有林枫和黑衣男人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各位乘客请注意，下一站，往生渡。”那个毫无感情的报站女声再次响起时，新上车的乘客全都愣住了。“什么站？”“往生渡？地图上有这个站吗？

”“我的手机没信号了！”混乱中，林枫紧紧盯着黑衣男人。

对方再次毫不犹豫地在“往生渡”站下车，迅速向左走去，消失在阴影中。这一次，林枫没有立即下车。他站在车门处，对里面的人喊道：“不要下车！留在车上！

”但醉汉和女孩已经习惯性地跟着下了车，新上车的几名乘客在犹豫片刻后，也相继走出车厢——人类从众的本能战胜了理智。车门关闭，那列地铁再次如同黑色幽灵般悄无声息地滑入黑暗。熟悉的头晕目眩袭来前，林枫拼尽全力记忆站台的每一个细节：右侧第叁根柱子上的裂痕形状，左侧墙上脱落了叁块瓷砖形成的图案，站名标识右下角的锈迹...——再次惊醒。

林枫瘫在座椅上，冷汗浸透了衬衫后背。他看了一眼手机：22:58。

循环的时间点似乎每次都会重置到这一刻。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科学思维，要用科学思维。

他是软件工程师，擅长逻辑和观察模式。首先，确认变量。

；女孩手机屏幕上显示的内容是同一篇小红书笔记；新上车的乘客会在龙华站上来两男一女，其中穿蓝衬衫的男人会坐在特定位置。所有一切，包括他自己的初始位置和状态，都被完美重置。除了他的记忆。除了...黑衣男人。林枫望向角落。

那个男人依然保持着低头的姿势，但林枫注意到，这次他的右手没有完全插在口袋里，而是露出了半截——手中似乎攥着什么东西，一个深色的小物件。列车再次驶向龙华站。

这次林枫没有试图警告任何人，他知道那没有意义。他全神贯注地观察。果然，列车再次过站不停，驶向那个不存在的“往生渡”。当广播响起时，林枫提前站到车门处。

车门打开瞬间，他紧随黑衣男人下车，但保持一定距离，仔细观察对方的行为。

黑衣男人下车后毫不犹豫地向左转，步伐很快但不算匆忙。

林枫注意到他在经过第叁根柱子时，左手似乎有意无意地触碰了一下那道裂痕。这一次，林枫没有跟随太近，而是躲在柱子后观察。

他看到黑衣男人走到站台尽头被锁住的铁栅栏门前，并没有尝试开门，而是蹲下身，用手指在门框下方的地面上划了一下，似乎在确认什么。然后，让人震惊的一幕发生了——黑衣男人起身后，竟然径直走向墙壁，在某个特定位置，他的身体直接穿过了墙壁，消失不见！林枫惊得目瞪口呆。他快步走到那面墙前，用手触摸——冰冷坚实的瓷砖，没有任何机关或暗门。就在这时，熟悉的眩晕感袭来。“不，等等！再给我一点时间！”林枫对着空气大喊，但无济于事。

世界再次扭曲旋转...——第四次循环。林枫变得更加冷静。

确认黑衣男人是否每次都做完全相同的事；其次寻找他可能留下的线索；最后尝试与他沟通。

列车再次驶过龙华站，前往“往生渡”。林枫注意到，每次循环中，从龙华站到“往生渡”站的时间恰好是7分钟。下车后，林枫立即跑到站台尽头的铁栅栏门前，蹲下身查看门框下方。地面上积着薄灰，但有一小块区域明显被擦拭过——黑衣男人每次都在这里做标记！他继续走到那面墙前，仔细检查。墙面看起来毫无异常，但当他用手电筒手机闪光灯以特定角度照射时，发现其中一块瓷砖的釉面反光与其他略有不同——更亮一些，仿佛经常被触摸。

林枫尝试按压那块瓷砖，没有任何反应。

他学着黑衣男人的样子直接朝墙走去——结果当然是结结实实地撞在了墙上，额头生疼。

“你在找这个吗？”一个沙哑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林枫猛地转身，看到黑衣男人就站在几米外，手中拿着一个老式的铜质地铁员工徽章，上面刻着模糊的编号和“滨江地铁”字样。这是林枫第一次听到他说话，声音像是很久没有用过一样干涩。“你是谁？这到底是什么地方？我们为什么被困在这里？

”林枫连珠炮似的发问。黑衣男人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指向正在逐渐消失的站台：“时间不多了。下次循环，如果你还想离开，在龙华站上车后，立刻到最后一节车厢找我。”“等等！至少告诉我你的名字！

”黑衣男人的身影已经开始变淡，仿佛融入了空气中：“他们都叫我‘守夜人’...记住，最后一节车厢。”眩晕感比往常更早袭来。在失去意识前最后一刻，林枫看到黑衣男人风衣的内侧果然绣着一个模糊的地铁徽章图案，与他手中的那个十分相似。

——第五次循环开始。林枫睁开眼睛，毫不犹豫地起身向列车尾部走去。这一次，他不再是被动的受害者，而是主动的探索者。循环依然恐怖，但至少，他不再是独自一人。

穿过一节节车厢，他注意到每个车厢的乘客状态都与之前完全一致——这列幽灵地铁上的每个人，除了他和“守夜人”，都只是不断重置的幻影吗？走到倒数第二节车厢时，林枫看到了那个黑衣男人。他依然坐在角落，但这次他抬着头，目光明确地迎向林枫，仿佛已经等待多时。列车正在驶向龙华站，这一次，会发生什么不同的事情吗？

林枫深吸一口气，走向那个自称“守夜人”的男人。他的手心因为紧张而出汗，但步伐坚定。

无论如何，这是打破循环的第一步。第三章：往生之秘林枫穿过车厢连接处，金属踏板在脚下发出轻微的晃动声。倒数第二节车厢比前面更加空旷，只有守夜人独自坐在最角落的位置。顶部的灯光似乎比前面几节车厢更加昏暗，闪烁的频率也略显不规则。守夜人抬起头，那双平静得过分的眼睛直视着林枫。

他的脸色在昏暗光线下显得更加苍白，但眼神中透着一丝林枫前几次循环中未曾见过的情绪——或许是期待，或许是疲惫。

“你来了。”守夜人的声音依然沙哑，但比上次清晰了一些。林枫在他对面坐下，中间隔着一个空位：“你到底是谁？为什么只有我们记得循环？”守夜人没有立即回答，而是从风衣内袋中取出那个铜质地铁徽章，轻轻放在座位上：“我叫陈启明，曾经是滨江地铁的工程师。二十多年前，我参与过10号线的早期规划。

”列车正在驶向龙华站，但两人都知道它不会停靠。

“至于为什么只有我们记得...”陈启明苦笑一下，笑容里满是沧桑，“因为我们是‘锚点’。就像船锚一样，固定在时间的某一点上，不被循环重置冲刷走。

”“锚点？什么意思？”“每个陷入‘往生渡’循环的人，最初几次都会保留记忆。

但大多数人经过十几次、几十次循环后，意识会逐渐被同化，成为循环的一部分——就像他们一样。”陈启明指了指前面车厢的乘客，“最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