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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纸鸢《纸鸢逝迢迢》最新章节阅读_(纸鸢逝迢迢)全章节免费在线阅读

时间: 2025-09-16 04:59:46 

1 纸鸢飞过桂花香我叫阿鸳,是爹娘的老来女。我们村有个好听的名字,叫桂香村。

村头村尾种满了桂花树,每到八月,金黄的桂花缀满枝头,风一吹,整个村子都浸在甜丝丝的香气里,连衣裳晾在竹竿上都会染了这味儿,穿在身上香喷喷的。

我家就在村子最东头,门前有棵最老的桂花树,树干粗得我和阿兄手拉手都抱不过来。

阿兄说,这棵树比爷爷的爷爷还要老呢。阿兄大我六岁,名唤阿凇。

他总爱揉着我的头发说:“阿鸳是桂花树下捡来的小丫头,浑身香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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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便撅起嘴反驳:“才不是!我是娘亲生的!”这时阿兄就会哈哈大笑,一把将我举过头顶,让我坐在他宽厚的肩膀上,绕着老桂树跑啊跑,直到我笑得喘不过气来。

爹娘年纪大了,头发已经花白,总是坐在屋檐下笑眯眯地看着我们闹。

爹会慢悠悠地卷着烟丝,娘则拿着针线缝缝补补,偶尔抬头叮嘱一句:“阿凇,慢着点,别摔着妹妹。”我最喜欢的,便是阿兄给我做的纸鸢。阿兄手巧,削竹篾,糊棉纸,画彩绘,样样精通。他给我做的纸鸢是只五彩斑斓的凤凰,拖着长长的尾巴,飞起来时,比天上所有的鸟儿都神气。“家迢迢呀,路遥遥。越往西走雁越少…”阿兄牵着线跑,我跟在后面追,嘴里哼着阿兄教我的歌谣。田野上的风带着青草和泥土的气息,混着远处飘来的桂花香,钻进鼻子里,好闻极了。“哥哥拉着我的手,他说快呀快快跑!

”唱到这一句,阿兄就会真的回过头,温热的大手紧紧抓住我的小手,带着我迎着风飞奔。

纸鸢在我们头顶呼啦啦地响,越飞越高,好像真的要冲到云彩里去。“春俏俏呀秋潇潇,跑完一遭又一遭,”我咯咯地笑着,跑得小脸红扑扑,辫子都散了架。“我的小纸鸢,它不见了…”阿兄会突然松一松线,纸鸢猛地往下一坠,在我惊叫出声前,他又巧妙地将线一扯,纸鸢便稳稳地重新升起来。他总是用这招吓唬我,百试不厌。

黄昏时分,我们收线回家。纸鸢乖乖地躺在他怀里,我牵着他的衣角,夕阳把我们的影子拉得老长老长。日子就像村边那条小溪,清澈、平静,叮叮咚咚地往前流。

我以为会永远这样下去。那一年,我八岁,阿兄十四。八月桂花开的正盛的时候,村里来了几个陌生人。他们骑着高头大马,穿着不同于我们粗布短褂的绸缎衣裳,腰间的佩刀在阳光下闪着冷硬的光。为首的是个面色白皙的中年男人,眼神扫过村里的田地、房屋,最后落在村后那座郁郁青青的山上。里正爷爷恭敬地陪着他们,脸上带着小心翼翼的笑。孩子们被大人早早唤回了家,叮嘱不许出去乱跑。

村里的气氛莫名有些紧张,连狗都不怎么叫了。我家院门也关得紧紧的,爹坐在门槛上,烟抽得一锅接一锅,眉头拧成了疙瘩。娘在灶房默默做着饭,时不时停下手中的活计,侧耳听听外面的动静。只有阿兄,依旧在院里专心致志地削着新的竹篾,说要给我做个更大更漂亮的纸鸢。“阿兄,那些是什么人?”我蹲在他身边,小声问。

阿兄头也没抬:“说是京城里来的大官爷。”“他们来我们这小村子做什么?”“不知道。

”阿兄放下手中的篾刀,揉了揉我的头发,“别怕,有阿兄在。”他的话总是能让我安心。

我点点头,注意力又转到他手里渐渐成型的竹架上:“这次要画一只大蝴蝶!”“好,就画一只比凤凰还大的花蝴蝶。”阿兄笑了。那些人只在村里待了半天就走了。马蹄声远去,村里人都松了口气,纷纷打开院门,互相打听着消息。孩子们又跑闹起来,狗也开始摇着尾巴吠叫。似乎一切又恢复了原样。但爹娘的眉头并没有真正舒展开。晚上,我躺在炕上,迷迷糊糊听到爹娘和阿兄在低语。

“……说是看上了后山的矿……”爹的声音沉沉的。

“……咱们祖祖辈辈住这里……凭什么……”这是娘的声音,带着哽咽。“……爹,娘,放心……官府也得讲王法……”阿兄的声音听起来还很稚嫩,却努力装着大人的沉稳。

王法是什么?矿又是什么?我不太明白,困意袭来,翻了个身,抱着我的小布老虎睡着了。

接下来的几天,风平浪静。桂花依旧香得醉人。阿兄的蝴蝶纸鸢做好了,翅翼上画了五彩的圈纹,好看得不得了。我们又去田野里放纸鸢,跑啊,笑啊,唱那首熟悉的歌谣。我几乎要把那些骑马的人忘掉了。直到那天夜里。狗突然疯狂地叫起来,不是平时零零星星的吠叫,而是凄厉的、成片的狂吠,紧接着又变成了哀鸣,然后猛地沉寂下去。我被惊醒,窗外一片骇人的红光。“着火了!着火了!

”外面传来声嘶力竭的呼喊声,夹杂着混乱的奔跑声和尖锐的、我从未听过的狂笑与哭嚎。

门被猛地撞开,阿兄冲了进来,他只穿着中衣,脸上沾着烟灰,眼睛被火光映得通红。

“阿鸳!”他一把将我从炕上捞起来,用厚厚的被子把我裹住,“别怕!抱紧阿兄!

”爹娘也冲了进来。爹手里拿着劈柴的斧头,娘慌乱地把一个包袱塞进阿兄怀里,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带妹妹从后门走!去后山!快!”“爹!娘!”阿兄急吼。“走啊!

”爹猛地推了他一把,眼睛瞪得滚圆,那是从未对阿兄有过的厉色,“保护好妹妹!

”阿兄不再犹豫,咬咬牙,紧紧抱着我,猫腰冲向后门。我透过被子的缝隙,看到窗外整个世界都是红的,扭曲的火舌舔舐着夜空,滚滚浓烟呛得人睁不开眼。

巨大的、陌生的人影挥舞着东西,映在火光冲天的墙壁上,像皮影戏里最可怕的妖魔。

热浪扑面而来,噼啪的燃烧声、哭喊声、撞击声震耳欲聋。阿兄踹开后门,冷空气混着烟尘猛地灌入。他把我更深地裹进怀里,一头扎进屋后那条狭窄黑暗的巷子。

老桂树的叶子在热风中疯狂摇曳,火星像雨点一样落在它苍老的枝干上。它不再香了,空气中弥漫着一种皮肉烧焦的、令人作呕的可怕气味。阿兄跑得飞快,我在他怀里颠簸着,死死搂住他的脖子。我不敢回头,只听到他的心在胸腔里擂鼓一样地响,重重地敲在我的耳朵上。巷子尽头就是通往山上的小路。阿兄一步跨上去,踉跄了一下,差点摔倒。就在这时,一声凄厉的呼喊穿透嘈杂:“凇儿——鸳丫——”是娘的声音!

阿兄的脚步骤然钉在原地。他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别回头!跑!跑啊——!

”娘的声音戛然而止,像被人猛地掐断了脖子。阿兄僵在那里,像一尊被钉在黑暗中的雕像。

火光在他身后疯狂舞动,照亮他侧脸上滚落的,晶亮得刺眼的水珠。那不是汗。

我吓得不敢出声,只会更紧地抱住他。下一刻,阿兄从喉咙深处发出一声近乎野兽般的呜咽,猛地转过身,不再看向村庄的方向,用尽全身力气朝着漆黑的山林深处,狂奔而去。

他不再是从前那个带着我嬉笑玩闹的少年郎,他变成了一头受伤的、惊恐的、只知道拼命逃离的小兽。树枝抽打在他的脸上、身上,划出一道道血口子,他却毫无知觉,只是拼命地跑,深一脚浅一脚,摔倒又爬起,始终把我护得严严实实。村庄的火光越来越远,越来越小,但那股浓烟和焦臭却仿佛钻进了衣服里,皮肤上,怎么都甩不掉。不知跑了多久,直到再也听不到任何喧嚣,只有风声和夜枭凄凉的叫声。阿兄的力气终于耗尽,腿一软,抱着我重重地摔倒在厚厚的落叶上。我们滚进一丛茂密的灌木后面。阿兄剧烈地喘息着,胸膛像破风箱一样起伏。他小心翼翼地松开一点被子,露出我的脸。

“阿鸳…没事了…没事了…”他声音嘶哑得厉害,一遍遍重复着,不知道是在安慰我,还是在安慰他自己。我怔怔地看着他。他的脸上黑一道白一道,混合着烟灰、泪水和血痕,额发被汗水浸透,狼狈不堪。只有那双眼睛,在微弱的星光下,还残留着熟悉的温柔和惊魂未定。远处,家的方向,只剩下天际一抹诡异的暗红。

夜风吹过山林,树叶沙沙作响,冷得我打了个哆嗦。阿兄把我裹得更紧些,我们依偎在灌木丛的阴影里,像两只被遗弃的幼兽。巨大的恐惧和茫然这时才迟滞地涌上来,淹没了我。我张了张嘴,声音细得像蚊子叫:“阿兄…爹和娘呢?”阿兄的身体猛地一僵。

他没有回答,只是伸出手,轻轻捂住了我的眼睛。“睡吧,阿鸳。”他的声音抖得厉害,带着一种强压下去的哽咽,“天亮了…天亮了,阿兄就带你回家。”他的手心冰凉,却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坚定。我闭上眼,睫毛扫过他的掌心。我不敢再问,只是在他怀里缩得更小。黑暗中,我仿佛又闻到了老家门前,那甜丝丝的桂花香。

仿佛听到爹慢悠悠抽烟的咂嘴声,娘温柔的唠叨,还有阿兄爽朗的笑声。

还有那只五彩的蝴蝶纸鸢,在蓝天下,乘着风,飞得又高又远。可是,家在哪里呢?

阿兄捂着我的手,慢慢地变得潮湿。一片死寂的山林里,我只听到他压抑的、破碎的呼吸声,以及更远处,那仿佛永远不会停息的风声。风从西边吹来,带着遥远的、冰冷的灰烬的气息。

2 秋潇潇呀风萧萧阿兄的手一直捂着我的眼睛,不知过了多久,我才在那片令人窒息的黑暗和冰冷潮湿中昏昏沉沉地睡去。睡梦里,没有火光,没有惨叫,只有桂花香,和阿兄带着我奔跑的笑声。纸鸢飞得好高好高,融进了湛蓝的天幕里。

我是被冻醒的。刺骨的寒冷钻进厚厚的棉被,像细密的针扎在皮肤上。天光透过交错的枝叶,灰蒙蒙地洒下来,不再是梦里那片毫无阴翳的蓝。阿兄的手已经不在我眼睛上了,他靠着一棵粗糙的树干坐着,一动不动,目光投向山下远处,眼神空茫茫的。

我顺着他的视线望去。曾经熟悉的村庄不见了。那片生我养我的土地,只剩下大片焦黑的、狰狞的残骸,像一块丑陋的伤疤,烙在群山环绕的盆地里。

几缕黑烟犹自不甘地袅袅升起,融入低垂的灰云里。死一样的寂静从那里弥漫开来,连鸟雀都不再从那边飞过。桂香村,连同它的甜香、炊烟、鸡鸣狗吠,还有爹娘……都没了。

我的心口猛地一抽,一种巨大的、从未有过的恐慌攫住了我,比昨夜的火光更让人窒息。

我下意识地往阿兄身边缩去,牙齿冻得咯咯作响。我的动静惊动了阿兄。他猛地回过神,眼里的空洞迅速被强撑起的镇定取代。他低下头,用冻得发红的手摸了摸我的脸颊,挤出一个极其难看的笑容。“阿鸳醒了?冷吗?”我点点头,说不出话。

他把我连同被子一起更紧地搂进怀里,试图用他单薄的身体给我一点温暖。

他的下巴抵着我的头顶,声音闷闷的:“忍一忍,太阳出来就好了。

”可太阳躲在厚厚的云层后面,吝啬它的光和热。山林里的风呜咽着穿过枝桠,带着深秋的肃杀,刮在脸上生疼。这不再是田野上带着草香、能托起纸鸢的和风,而是像刀子一样,要剥掉人的皮肉。阿兄解开娘塞给他的那个包袱。

里面是几块已经冻得硬邦邦的饼子,一小袋水,还有我的那件小红袄。

阿兄把小红袄给我套上,又掰了一小块饼子,塞进我手里。“吃一点,阿鸳,吃了才有力气。

”饼子又冷又硬,硌得牙疼,咽下去像吞冰碴子。阿兄自己却没吃,只小心地抿了一小口水,然后把袋口系紧,珍重地放回包袱里。“阿兄,你也吃。”我把饼子递到他嘴边。他摇摇头,推开我的手:“阿兄不饿。”他的肚子却在不合时宜地发出轻微的咕噜声。

他有些尴尬地别开脸。吃完东西,身上似乎暖和了一点。阿兄站起身,仔细地将被子叠好,用绳子捆起来背在背上,然后拉紧我的小红袄,握住我的手。“我们不能待在这里。

”他的声音低而警觉,眼睛扫视着四周寂静的山林,“得往更深的地方走。

”他不再看山下那片废墟,拉着我,一步步走向林木更茂密、更崎岖难行的深山。路很难走。

或者说,根本没有路。枯枝和尖石划破了我的裙角和手背,阿兄总是走在我前面,用脚替我踩平荆棘,用手替我拨开横斜的枝杈。他走得很慢,时不时停下来,侧耳倾听周围的动静,那双总是带着笑意的眼睛,此刻像受惊的小鹿,充满了惊疑和警惕。

风吹过树林,呜——呜——地响,像极了昨夜隐约听到的哭声。

每一声异响都会让他猛地绷紧身体,把我死死护在身后,直到确认那只是风声、或者是某只松鼠跳过枯枝,才稍稍放松下来。“阿兄,我们在躲什么?

”我喘着气问,小腿被划了好几道口子,火辣辣地疼。阿兄的脚步顿了一下,没有回头,声音干涩:“躲……坏人。”“是昨天那些骑马的人吗?”“……嗯。

”他从喉咙里挤出一点声音,拉着我的手更用力了些,“别怕,阿兄会保护你。

”可是阿兄的手在微微发抖。白天在山林里穿梭,夜里就找个背风的山坳或岩洞,兄弟俩挤在那一床被子里取暖。饼子很快吃完了,水也喝干了。阿兄尝试着去找吃的,他认识几种能吃的野果,深秋季节早已凋零,他挖来一些苦涩的根茎,嚼碎了喂给我。

水成了大问题,找到一处小小的山泉眼时,阿兄高兴得几乎要哭出来,我们趴在那里,像两只小兽,贪婪地舔舐着冰凉的泉水。日子一天天过去,天气越来越冷。

灰蒙蒙的天开始飘下冰冷的雨丝,细细密密,沾衣即湿,寒气能钻到骨头缝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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