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的青溪镇被一场夜雨洗得清亮，青石板路上还沾着湿意，混着糖糕摊的甜香、肉铺的咸腥，在熙攘的人潮里蒸腾开来。月白长衫束着玉冠的“少年郎”站在街口茶摊前，指尖捻着块刚买的桂花糕，眼尾却瞟着不远处围着的一圈人——正是她，大雍太傅嫡女帛翊柔，偷换了侍女锦书的男装，跑出来透气的。

这青溪镇看着热闹，怎的连个管闲事的都没有？帛翊柔咬了口桂花糕，甜腻的滋味压不住心头的烦躁。她来这三天，早听茶客说黑风寨的人横行霸道，今日总算亲眼见着了。

圈中央，穿粗布衣裙的卖唱女抱着琵琶跪在地，眼泪汪汪地护着胸前的锦盒：“这银钗是我娘的遗物，求大爷们高抬贵手！”

说话的是个麻脸喽啰，敞着怀露出胸口的黑狼刺青，一脚踹翻琵琶：“在青溪镇，老子看上的东西就是老子的！”他伸手就去抢锦盒，指节粗粝，眼看就要碰到卖唱女的手腕。

“住手！”

清朗的喝声穿透人群，帛翊柔身形一晃已站到卖唱女身前，手中不知何时多了柄寒光闪闪的短剑——那是她藏在腰间的防身利器。麻脸喽啰被剑鞘抵住胸口，愣了愣才看清眼前的“少年”：唇红齿白，眉眼精致，倒像是哪家养尊处优的小公子。

“哪来的小白脸，敢管老子的闲事？”麻脸嗤笑一声，身后两个同伙立刻围上来，手里的钢刀在阳光下晃得人眼晕。

锦书也挤了过来，低声急道：“公子，咱们别惹事，黑风寨不好得罪！”

得罪又如何？难道看着弱女子被欺负不成？帛翊柔手腕一翻，短剑“噌”地出鞘，剑刃映着她冷亮的眼神：“光天化日强抢民财，真当这青溪镇没有王法了？”

“王法？”麻脸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抬手就去拍帛翊柔的脸，“在这，老子就是王法！”

眼看他的脏手就要碰到自己的脸颊，帛翊柔眼神一厉，短剑斜挑，精准地划过麻脸的手腕。“嘶——”麻脸痛呼一声，鲜血瞬间渗出来，他捂着伤口瞪圆了眼：“好你个小白脸，还敢动手！兄弟们，给我废了他！”

两个同伙立刻挥刀砍来，刀刃带着风声劈向帛翊柔的肩头。她脚步轻点，身形灵活得像只燕子，避开刀锋的同时，短剑反手一刺，正中左边喽啰的胳膊。那喽啰惨叫着后退，手里的刀“哐当”掉在地上。

太傅教的剑法果然有用，就是这男装太束缚手脚了。帛翊柔喘了口气，余光瞥见周围的百姓都吓得躲远了，没人敢上前帮忙。

就在这时，街角传来“哗啦”一声响，紧接着是麻脸的怒骂：“哪来的瘸子挡路！”

帛翊柔循声看去，只见一个穿灰布短褂的汉子挑着货担，右腿微微跛着，显然是不小心撞到了麻脸。汉子连忙弯腰捡散落在地上的针头线脑，头埋得极低：“对不住，对不住大爷，小的不是故意的……”

这货郎看着弱不禁风，撞上这恶霸也算倒霉。帛翊柔正想着，就见麻脸一脚踹在货郎的货担上，杂货撒了一地：“瘸成这样还出来卖东西？耽误老子办事，找死！”

货郎缩着肩膀，不敢反驳，只是默默捡着东西，露出的侧脸线条硬朗，可眼神却显得怯懦。帛翊柔没多想，只当是个普通的老实人，转头又对上扑过来的喽啰：“锦书，护好那姑娘！”

锦书立刻应了，挡在卖唱女身前，虽然紧张得手心冒汗，却还是握紧了腰间的短棍。帛翊柔一人对付两个喽啰，短剑舞得密不透风，可对方人多势众，又下手狠辣，她渐渐觉得手臂发酸。

再这样下去要吃亏，得想办法脱身。帛翊柔虚晃一招，正要后退，却见麻脸从腰间摸出铁链，狞笑着甩了过来：“小子，看你还能躲到哪去！”

铁链带着破空声缠向她的脚踝，帛翊柔急忙纵身跃起，可身后又冲来两个刚赶过来的喽啰，前后夹击之下，她被迫退到了一条窄巷口，退路瞬间被堵死。

“哈哈哈，小白脸，这下看你怎么跑！”麻脸领着五六个喽啰围上来，钢刀和铁链在手里晃得叮当响，“识相的就把身上的钱交出来，再磕三个响头，老子或许能饶你一命！”

帛翊柔紧握着短剑，后背抵着冰冷的墙壁，看着越来越近的恶霸，眼神却越发坚定。就算是死，我也不会向这些人低头！

而街角的货郎，此时刚捡完最后一根针，他抬起头，目光不经意地扫过窄巷口，原本怯懦的眼神里，闪过一丝极淡的寒光，指尖悄悄捏住了口袋里的一枚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