划行仿佛持续了一个世纪。

时间在无垠的墨黑海面上失去了意义，只有肋骨的疼痛和越来越沉重的疲惫感标记着它的流逝。

孢子云让空气变得粘稠而带有奇怪的金属味，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磨损肺部。

艾伦警惕地注视着周围。

海水不再“干净”，偶尔可以看到大片发出幽蓝微光的微生物群落快速增殖、蔓延，像是一种活着的、不断扩张的污染。

他曾亲眼看到一块较大的漂浮物被那片发光体覆盖，几分钟后，那块复合材料就像被强酸腐蚀般迅速消解、沉没。

他不得不小心翼翼地绕开这些死亡的荧光。

突然，不远处的海面炸开一团水花！

一群约莫手臂长短、鳞片闪烁着不正常金属光泽的怪鱼跃出水面。

它们的眼睛退化成了两个白点，但嘴巴却异乎寻常地巨大，布满了密密麻麻、如同玻璃碎片般锐利的牙齿，在幽暗的光线下闪着寒光。

它们显然将艾伦和他身下的这块脆弱“孤艇”视为了猎物。

鱼群如同银灰色的箭矢，高速冲向了他！

肾上腺素瞬间压过了疼痛和疲惫。

艾伦猛地拔出信号枪，但他只有一发子弹，对付这群数量惊人的怪鱼无异于杯水车薪。

他迅速放弃了这个念头，目光扫过收集来的物资。

有了！

他抓起那袋高能量口粮，粗暴地撕开包装，将粘稠的能量膏挤出来，胡乱涂抹在另一块较小的漂浮碎片上。

然后，他扯下一根荧光棒，掰亮，将其与能量膏混合在一起。

鱼群己经近在咫尺，他甚至能闻到它们带来的腥臭和一种奇怪的、类似电离空气的味道。

他用尽全身力气，将那块涂抹了混合物的碎片尽可能远地抛了出去！

发光的碎片落在二十米外的海面上。

奇迹发生了。

那群变异的食人鱼似乎对能量膏和荧光剂混合产生的化学气味及光线异常敏感，它们立刻调转方向，疯狂地扑向那块碎片，瞬间将其撕扯吞噬殆尽。

艾伦趁机拼命划水，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

他回头瞥了一眼，那片海域只剩下翻滚的浪花和逐渐消散的蓝色荧光。

他暂时安全了。

这场遭遇战耗尽了他本就不多的体力。

他瘫在金属板上，大口喘气，感觉体温正在快速流失。

就在他几乎要放弃的时候，又一次闪电划过。

这一次，他看到了！

在前方大约几百米的地方，一个流线型的黑色轮廓半沉半浮在海浪之中。

那独特的纺锤形体和水滴状观察窗——正是一艘“海蛾”级深潜器！

它的艇身有多处凹痕和撕裂伤，一侧的推进器明显损坏，观察窗内一片漆黑，没有任何灯光。

信标源就是它。

希望再次涌现，但比之前更加谨慎。

它看起来像是一口漂浮的棺材。

里面会有人吗？

是幸存者，还是……别的什么东西？

他更加努力地划去。

靠近后，他能更清晰地看到深潜器遭受的破坏程度。

它经历了可怕的冲击。

艾伦绕着它半圈，找到了主舱门。

他尝试用拳头敲击冰冷的艇身。

“有人吗？

里面有人吗？”

他的声音嘶哑，几乎被海浪声淹没。

没有任何回应。

就在他的心沉向谷底时，伴随着一阵轻微的液压泄漏的嘶嘶声，那扇看似密封的主舱门，竟然“咔哒”一声，向内松开了一条缝隙。

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从黑暗的艇内，为他打开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