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舟从椅子上站起来，膝盖吱呀响。

手机还扣在桌角，他没碰 —— 怕张浩再催，也怕自己忍不住松口。

抓过椅背上的旧外套，拉链拉到胸口。

袖口磨起的球蹭着皮肤，是去年冬天穿到现在的，洗了八次。

推开门，楼道风灌进来，凉得他缩了缩脖子。

下楼的台阶没灯，他扶着墙走。

每走一步，楼梯板就 “吱呀” 喊一声，像老房子在叹气。

这声音听了三年，以前夏晓总笑着说 “它怕我们摔着”，现在只剩他一个人听。

到一楼时，鼻子先闻到香味 —— 是老李盒饭摊的红烧肉。

老李蹲在煤炉旁，正给盒饭盖塑料盖，见他来，抬头笑出满脸纹。

“还是两荤一素？”

老李的手在油污围裙上擦了擦，递过个热乎的白色塑料盒。

塑料袋套在盒外，蹭过林舟手指，温度透进来，暖了点。

林舟点头，摸出 20 块递过去。

老李找的 5 块硬币，落在手心凉得硌人。

“今天樱花落得厉害，怎么不去公园看看？”

老李朝东边指，那边能看见公园树顶，粉白花瓣飘得像雪。

林舟心里 “咯噔” 一下 ——“樱花” 两个字，像针轻轻扎了下。

他 “嗯” 了声，攥着盒饭往东边走。

路上积水没干，鞋底踩过去，溅起小水花，打湿裤脚。

走了五分钟，就见公园入口的红漆牌子，“市民公园” 西个字掉了块漆。

樱花瓣飘下来，落在他外套肩头上，心里暖暖的。

像三年前夏晓落在他肩头的那片 —— 当时她踮脚够树枝，花瓣掉下来，她笑着说 “它自己喜欢你”。

林舟站在牌子前，脚像灌了铅，挪不动。

公园门里的石板路，他和夏晓以前走了无数次。

现在能看见两对情侣牵手过，男生给女生递奶茶。

女生低头笑时，嘴角翘起来的弧度，像孟萌第一次给我看画时的模样；又像苏芮刚认识时，挤地铁笑的样子 —— 可她们都走了。

他下意识摸口袋，指尖碰到那块浅灰旧布。

布叠得方方正正，是出门前顺手塞的。

这三年，苏芮的口红盒扔了，周悦的便签撕了，孟萌的画收了，只有这块布没舍得扔。

攥着它，像攥着点念想，怕扔了，连以前的影子都没了。

风又吹过来，樱花瓣落在盒饭塑料袋上。

林舟抬手想拂掉，手机突然震了下 —— 是银行的余额提醒。

屏幕亮起来，“2356.78 元” 几个字，扎得他眼睛疼。

指尖捏紧手机，边缘硌得指节发白：明天要交 1800 房租，房东上周就催了。

剩下 556 块，要撑到下个月发工资，得买泡面、交水电费，哪有闲心逛公园？

摸布的手松了松，他把布塞回口袋深处，怕被风吹走。

抬头再看公园，情侣早走远了，只剩樱花飘着。

心里那点想进去的念头，像被冷水浇了，瞬间灭了。

转身往回走时，脚步比来时快，怕多待一秒，就忍不住进去。

外套肩上的樱花瓣没拍掉，走一步晃一下。

路过便利店，暖光照在身上，关东煮的汤香钻鼻子。

以前周悦总说 “要吃萝卜，吸满汤才好吃”，结果她住进来，一次都没一起吃过。

林舟停了停，摸了摸口袋里的 5 块硬币 —— 够买两个馒头，是明天的早餐，哪能花在萝卜上？

又往前走，没回头。

回到公寓楼下，抬头看三楼的窗户 —— 没开灯。

没开灯是怕看到空房间，以前夏晓在，会留盏小台灯，说 “怕你回来黑”。

攥着盒饭的手紧了紧，塑料盒里的菜汁渗出来，沾在手指上。

他掏出口袋的旧布，想擦，又想起这是擦咖啡壶的，最后用外套袖口擦了擦，留下块淡油印。

上楼梯时，楼梯板又 “吱呀” 响。

走到三楼门口，掏钥匙时，指尖又碰到布。

突然冒个念头：要是夏晓在，肯定拉着他进公园，会说 “房租慢慢交，樱花不等人”。

可他马上摇了摇头 —— 夏晓早不在了，想这些没用。

打开门，公寓还是老样子。

空泡面盒在桌角，咖啡壶放桌上，壶底小坑清清楚楚。

他把盒饭放书桌，没立刻打开。

走到窗边往下看，公园树顶的樱花还在落，像下雪。

手机又震了下，是电量提醒：20%。

没敢充电，怕突然收到房东催租的消息，也怕 —— 怕收到夏晓的消息，虽然知道不可能。

心里绕着两个问题：剩下的钱够不够撑到发工资？

下次看樱花，会不会还是一个人？

窗外的风裹着雨丝飘进来，凉得他打了个颤，没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