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童节，我们玩具定制工厂的订单全线爆满。我连续操控3D打印机36小时，凌晨一点，眼睛里全是重影。一个家长发来一张她孩子画的涂鸦，上面是一个五颜六色、长着翅膀和八条腿的火柴人。用最好的材料，把这个做成一比一的实体玩具，翅膀要能扇动，腿要能跑。

我看着她平台上9.9元的小号钥匙扣定制订单，明确告知无法制作，家长却在社交平台挂我，说我扼杀孩子的想象力。厂长看到舆情，立刻开除了我，并以造成重大名誉损失为由，扣发了我全部工资。理由是我没有守护童心的工匠精神。

失去工作后的第二天，我拿着团购截图和一张空白的A4纸回到工厂。

给我做一个『皇帝的新衣』，现在就要！正文：工厂里充斥着3D打印机运作的嗡鸣，这声音曾是我的战歌，现在却只觉得刺耳。前同事们看到我，眼神躲闪，没人敢上前说一句话。我径直走向二楼的厂长办公室。门没关，里面传来谄媚的笑声。

王总，还是您有远见，把林舟那个死脑筋开除了，现在网友都夸我们厂有人情味，有工匠精神！是苏倩，我的前同事，也是这次事件里，在社交平台上煽风点火最起劲的人。

王皓，我们一身名牌的厂长，靠着我设计的几个爆款玩具挣得盆满钵满，此刻正享受着苏倩的吹捧。那是自然，我们做玩具的，就是要守护童心。

林舟不懂这个道理，技术再好有什么用？他看到门口的我，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转为厌恶。你还回来干什么？工资？我告诉你林舟，一分都没有！

你给工厂造成的名誉损失，我还没找你算账！苏倩也站起来，假惺惺地劝道：舟姐，王总也是为了工厂好，你就别闹了，快走吧。我没理会她，将手里的A4纸和手机截图拍在王皓昂贵的红木办公桌上。我不是来要工资的。

我的声音不大，却盖过了机器的嗡鸣。我是来下单的。

这是我在团购平台抢到的『厂长特批，顶级工匠一对一服务』资格，9999元。

王皓和苏倩的目光落在空白的A4纸上，满脸困惑。图纸呢？王皓不耐烦地问。

我指着那张白纸，一字一句，清晰无比。我要定制一套『皇帝的新衣』，现在，立刻，马上就要！王皓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他猛地一拍桌子，上面的笔筒都跳了起来。

林舟！你耍我？！苏倩也尖声叫道：你疯了吧！皇帝的新衣？那不是不存在的东西吗？

你这是来捣乱的！我冷冷地看着他们，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不存在？谁说的？

我反问，安徒生童话里写得明明白白，那是一件『聪明人才能看见的衣服』。

你们做玩具的，口口声声要守护童心和想象力，怎么连一件充满想象力的衣服都做不出来？

我顿了顿，目光直视王皓。还是说，王总你……不够聪明，所以看不见？

这句话像一根针，精准地刺进了王皓最虚荣的痛点。他最爱标榜自己有品位、有远见，是玩具界的乔布斯。谁说我做不出来！他几乎是吼出来的，不就是皇帝的新衣吗？

我做给你看！让你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工匠精神！苏倩急了，拉着王皓的胳膊：王总，您别上她的当啊！这根本就是个圈套！王皓一把甩开她，为了彰显自己的聪明

和魄力，他已经顾不上那么多了。他拿起桌上的合同模板，大笔一挥：我接了！

但我有言在先，这件衣服的材料举世无双，工艺独一无二，价格自然也要配得上它的身价。

除了这9999的定制费，材料费另算，先付五十万定金！他以为这个价格能吓退我。

我却笑了。没问题。我拿出手机，当着他的面，干脆利落地转了五十万过去。

钱我付了。现在，可以开始了吗？对了，我要全程直播这次制作过程，让全网都看看，我们厂的顶级工匠，是如何守护想象力的。王皓看着手机里到账的五十万，彻底愣住了。

王皓的脸青一阵白一阵，显然没想到我这么爽快。五十万，不是一笔小数目。

他贪婪的本性让他无法拒绝这笔钱，但直播两个字又让他感到了不安。直播？

你想干什么？他警惕地看着我。当然是宣传工厂的工匠精神。我笑得无辜，王总您不是说我没有守护童心吗？那我就要好好学学，苏倩不是取代我成了首席工匠吗？

正好让她来主导制作，我全程观摩学习。我把首席工匠四个字咬得特别重。

苏倩的脸白了。她那点三脚猫的功夫，糊弄外行还行，在我面前根本不够看。

现在要她直播做一件根本不存在的衣服，无异于公开处刑。王总……我……

苏倩求助地看向王皓。王皓此刻骑虎难下。拒绝直播，就等于承认皇帝的新衣是骗局，他自己就是那个愚蠢的皇帝。那他刚刚标榜的守护童心就成了天大的笑话。更重要的是，他舍不得那五十万。好！就按你说的办！王皓咬着牙，眼里闪着算计的光，苏倩，你来负责！用我们最好的『想象力织布机』，务必让林小姐满意！

他特意加重了想象力织布机几个字，意在提醒苏倩，也意在嘲讽我。

那是厂里最新引进的一台概念性设备，其实就是个空架子，对外宣传是能将想象力转化为现实的噱头。我点点头，拿出早已准备好的直播支架，当场开通了直播间。

标题就叫——探访顶级玩具工厂：直播制作价值五十万的皇帝的新衣。直播间刚开，就被我花钱买的流量推上了热门。不到十分钟，涌进来了上万人。卧槽？皇帝的新衣？

真的假的？五十万？这主播是哪个富婆，钱多得没地方花了吗？我看到了什么？

这不是前几天那个被挂的9.9元订单的工厂吗？舆论瞬间被点燃。

王皓没想到阵仗这么大，额头开始冒汗。他强装镇定，对着镜头慷慨陈词：大家好，我是厂长王皓。我们一直致力于用爱与想象力创造玩具。今天，我们很荣幸能为林小姐制作这件独一无二的作品，它将证明，想象力是无价的！他说完，给了苏倩一个眼神。苏倩硬着头皮走到那台空空如也的想象力织布机前，开始了她的表演。我们现在看到的是最新一代的『意念纤维』，它完全透明，只有内心纯净、富有想象力的人才能看到。她对着空气煞有介事地比划着。接下来，我要将这些纤维纺成『思维之纱』，这个过程需要极度的专注……弹幕炸了。

哈哈哈哈哈哈，这是在演小品吗？我尴尬得用脚趾抠出三室一厅！这女的谁啊？

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奥斯卡欠她一座小金人。只有我一个人觉得，那个下单的富婆姐姐好飒吗？我坐在旁边，好整以暇地看着苏倩的独角戏。就在这时，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出现在了直播间评论区。是那个要求我用9.9元做八条腿火柴人的家长，她的ID叫童话守护者。恬不知耻！为了博眼球，竟然拿孩子的童话故事来炒作！

这种虚假的东西，会教坏小朋友的！我要举报你们！她一出现，立刻引来了一批支持者。

就是！简直是商业骗局！有钱也不能这么玩吧？宣扬这种虚无主义，价值观有问题！

王皓看到风向不对，立刻冲我使眼色，想让我关掉直播。我朝他微微一笑，拿起手机，对着镜头开口了。这位『童话守护者』女士，您好。您说得对，我们不能宣扬虚假的东西。所以，我想请问您，您孩子画的那个长着翅膀和八条腿的火柴人，是真实存在的吗？我的问题一出，直播间瞬间安静了。那位童话守护者也沉默了。

我继续追问，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如果不存在，您为什么要求我用最好的材料，一比一做出来，还要翅膀能动，腿能跑？您这不是在要求我『造假』吗？

如果想象出来的东西就是虚假的、不能被制作和讨论的，那您孩子的想象力，又算什么呢？

您一边要求我把您孩子虚构的涂鸦变成现实，一边又指责我制作一件同样源于想象的『皇帝的新衣』是骗局。您不觉得，这很双标吗？

我每说一句，那位家长的头像就暗淡一分。直播间的弹幕，风向彻底变了。卧槽！

原来是那个9.9侠！我懂了，这波是复仇爽文啊！姐姐逻辑满分！怼得太爽了！

双标狗就该这么治！自己孩子的想象力是宝，别人的想象力就是骗局？什么强盗逻辑！

我突然觉得『皇帝的新衣』这个概念好酷！凭什么说它不存在？它存在于想象里啊！

眼看舆论反转，王皓的脸色比调色盘还精彩。他想发作，但摄像机正对着他，他只能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苏倩在织布机前已经完全演不下去了，手足无措地站在那里，像个小丑。这时，我抛出了第二个重磅炸弹。我将镜头转向她，微笑着问：苏工匠，第一步『纺纱』好像完成了。接下来，是不是该『染色』了？

我记得我的要求是，这件衣服要拥有世界上最绚丽的色彩，比如『黎明破晓时的第一缕霞光』，还有『深海鲸落时泛起的微光』，这些颜色，我们厂的染料库里有吗？苏倩的脸，瞬间惨白如纸。黎明破晓时的第一缕霞光，深海鲸落时泛起的微光。这些诗意的描述，根本无法用任何现实中的染料调和。

苏倩张口结舌，一个字也说不出来。王皓急中生智，立刻抢过话头：当然有！

我们工厂的『情绪色彩调配系统』，可以捕捉并还原任何抽象概念的颜色！苏倩，快去展示给林小姐和各位网友看！他又在吹牛。所谓的情绪色彩调配系统，不过是一台连接着几百个LED灯的展示墙，用来给客户看色卡效果的。苏倩如蒙大赦，赶紧跑到那面墙前，手忙脚乱地操作起来。直播间的观众们都伸长了脖子，想看看她能变出什么花样。只见苏倩在控制面板上胡乱按了一通，展示墙上红绿蓝紫一通爆闪，像是乡镇迪斯科舞厅的灯光。这就是……黎明的霞光？

我读书少，你别骗我，这明明是红绿灯坏了。笑死我了，鲸落的微光是这个颜色？

鲸鱼看了都得从海里跳起来打人！弹幕里充满了快活的空气。苏倩急得满头大汗，回头向我求助。我慢悠悠地走过去，在她耳边轻声说：你忘了？这些颜色，只有聪明人才能看见。你现在弄出这些俗气的颜色，是想告诉大家，你自己是个蠢货吗？

我的声音不大，却足以让她听清。苏倩的身体猛地一僵。她终于明白，我从一开始就给她挖好了坑。承认做不出来，就是蠢。做出来了，就是骗。她被我架在火上，进退两难。就在这时，工厂大门被推开，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带着几个助手走了进来。

是王皓的死对头，另一家大型玩具厂奇思妙想的老总，季言。他身后，还跟着几个扛着摄像机的媒体记者。季言环顾四周，最后目光落在我身上，嘴角扬起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王总好大的阵仗。听说你们在做一件惊世骇俗的作品，我特地带媒体朋友们来观摩学习一下。王皓的脸，彻底绿了。季言的出现，像一勺滚油倒进了热锅。王皓的工厂和我这家奇思妙想，在城里是多年的竞争对手。

王皓爱面子，好吹嘘；季言则务实，重研发。两人向来不对付。今天这场直播，显然是被季言当成了上门打脸的好机会。季总，你来得正好！王皓不愧是老江湖，短暂的慌乱后，立刻调整了表情，我们正在进行一次艺术与想象力的伟大实践！

这位就是我们的首席工匠苏倩，她正在为这件『皇帝的新衣』进行『概念染色』。

他把我的话术学了个十成十。季言饶有兴致地走到那面闪烁着迪斯科灯光的墙前，故作深沉地端详了片刻。哦？这就是『黎明破晓时的第一缕霞光』？果然……不同凡响。

他身后的记者们立刻将镜头对准了那面墙和苏倩尴尬的脸。闪光灯咔嚓咔嚓响个不停。

苏倩快要哭了。季言转过头，看向我：这位想必就是提出这个伟大创意的林小姐吧？

久仰大名，林小姐之前在我们这一行可是以严谨和才华著称的。他话锋一转，故作不解地问：只是我很好奇，这样一件充满想象力的艺术品，林小姐为什么不亲自操刀，反而交给……这位新人呢？他轻飘飘的一句话，直接把苏倩钉在了名不副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