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打入冷宫，高烧不退，浑身滚烫得像一块烙铁。弥留之际，那个废了我后位的男人，当今的皇帝萧玄，竟踏入了这扇三年未开的宫门。他握住我枯瘦的手，双目赤红，声音嘶哑，满是痛惜与悔恨：“清辞，是朕对不住你。你再撑一撑，只要你好了，朕就复你后位，我们回到从前。”他演得情真意切，我几乎就要信了。可就在这时，一个清晰无比、冰冷怨毒的声音，却在我脑海里炸开。这个贱人怎么还不死？只要她死了，朕就可以名正言顺地用她的心头血，去救婉婉了！1.我猛地睁开眼。眼前，萧玄依旧是那副深情款款、悔不当初的模样，眼中的血丝和下颌的青茬，都恰到好处地衬托着他的憔悴。可我脑海里，那个恶毒的声音还在回响，与他脸上的悲痛形成了最尖锐、最荒诞的对比。这是……他的心声？我烧得太厉害，出现幻觉了吗？“清辞，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他见我眼神有异，立刻关切地俯下身，温热的呼吸喷洒在我脸上。他靠得越近，我脑中的声音就越清晰。

这副鬼样子真是恶心。要不是为了她那颗心，朕一辈子都不想再看见她。太医说，必须是心甘情愿取下的心头血，药效才最好。呵，朕就陪她演完这最后一场戏，让她含笑为婉婉去死。一字一句，像淬了冰的钢针，狠狠扎进我的心脏。原来如此。

我沈家满门忠烈，父亲镇守北疆，哥哥战死沙场，我十五岁嫁他为后，十年夫妻，为他稳固朝堂，为他铲除异己，最终却只换来一个“善妒”的罪名，被废黜幽禁。

我以为是他被苏婉婉那个贱人迷了心窍，恨他无情，怨他寡义。却从未想过，他竟是想要我的命，用我的心头血，去救他那个病歪歪的白月光！

滔天的恨意与彻骨的寒冷瞬间席卷了我，几乎要将我烧得混沌的理智吞噬。不。

我不能就这么死了。我不能让他和苏婉婉得偿所愿！我眼中的光芒迅速黯淡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死寂的空洞。我费力地抬起另一只手，轻轻抚上他英俊的脸庞，嘴唇翕动，声音微弱得像风中残烛。“玄郎……我就知道，你心里还是有我的。”“能再见你一面，我……死而无憾了。”说完，我头一歪，手无力地滑落，彻底“昏死”过去。

萧玄似乎被我这番“真情告白”取悦了，即使我闭着眼，也能感觉到他身上那股迫人的寒气消散了些许。他轻柔地将我的手放回被子里，动作温柔得仿佛在对待什么稀世珍宝。算你识相。来人，传太医，务必吊住皇后的命。

在她‘心甘情愿’之前，她还不能死。他冰冷的心声，是我活下去的号角。萧玄，苏婉婉。

这场戏，我陪你们演。2.太医的药果然是续命的。一碗苦涩的汤药灌下去，我第二天便从高烧中退了下来，虽然身子依旧虚弱，但神智却前所未有的清醒。

那个能听到萧玄心声的能力，也随着我的清醒，变得更加稳定。他每日都会来看我，风雨无阻。每一次，他都带着满身的疲惫和眼中的“深情”，坐在我的床边，与我追忆往昔。

从我们初见时的惊鸿一瞥，到大婚时的十里红妆，再到他亲手为我画眉描妆的甜蜜。

他讲得动情，眼中甚至会泛起水光。“清辞，你可知，这三年来，朕没有一日不在想你。

”这冷宫真是又破又冷，婉婉的身子可受不住。等拿到心头血，就把它拆了，给婉婉建个暖阁。“朕知道错了，是朕被小人蒙蔽，才误会了你。你放心，等婉婉……等事情了了，朕一定给你一个交代。”苏婉婉那个蠢货，下个毒都手脚不干净，差点坏了朕的大事。若不是看在她还有用的份上，朕早就把她一起处理了。我躺在床上，面色苍白，眼神痴迷地望着他，仿佛将他说的每一个字都奉为圭臬。

内心却早已筑起一道冰冷的城墙。原来，苏婉婉也不是他的真爱，不过是一颗更有用的棋子罢了。这个男人，心是冷的，血是冰的，他谁也不爱，只爱他自己，爱他至高无上的皇权。我忽然觉得可笑。为了这么一个男人，我赔上了自己的一生，赔上了家族的荣耀，甚至差点赔上了性命。“陛下……”我虚弱地开口，声音带着病后的沙哑，“臣妾……臣妾信你。”萧玄的嘴角勾起一抹满意的弧度。

信了就好。看来离她心甘情愿的日子不远了。太医说，心头血需在月圆之夜，以金刀玉碗取之，药效方能达到极致。算算日子，还有半个月。半个月。

这是他给我定下的死期。很好。那这半个月，我就让他看看，什么叫真正的“情深不寿”。

3.为了让他相信我对他“死心塌地”，我开始装疯。疯得不彻底，时而清醒，时而癫狂。

清醒的时候，我便拉着他的手，一遍遍地问他：“玄郎，你还爱我吗？你不会再抛下我了吧？

”得到他肯定的答复后，我便会露出满足又心酸的笑容。癫狂的时候，我就抱着被子，缩在床角，嘴里念念有词。

…苏婉婉……是她抢走了你……是她害了我……”“杀了她……我要杀了她……”每当这时，萧玄都会皱起眉头，眼中闪过一丝不耐。疯言疯语，真是聒噪。若不是为了哄她，真想堵上她的嘴。但他表面上，却会温言软语地安抚我：“清辞，别怕，有朕在。

谁也伤害不了你。”他越是如此，我便“疯”得越厉害。这天，苏婉婉大概是按捺不住，竟主动来了冷宫。她穿着一身素白的衣裙，弱柳扶风，仿佛随时都会被风吹倒。

脸上画着精致的病容妆，更显得楚楚可怜。“姐姐，”她一开口，眼泪就先掉了下来，“听闻姐姐凤体违和，妹妹特地熬了参汤，来探望姐姐。”她身后跟着的宫女，手里端着一个精致的汤盅。我没看她，只死死地盯着她身边的萧玄。

萧玄正柔声对她说：“婉婉，你身子不好，怎么还亲自跑一趟？这里晦气，仔细过了病气给你。”这参汤里加了‘断肠草’的粉末，无色无味，喝下去一时半会儿死不了，但会腹痛如绞，让她知道婉婉不是好惹的。这个女人，也就能想出这种上不得台面的小伎俩。我心中冷笑。苏婉婉，你这点手段，在我执掌凤印的时候，早就玩腻了。我没有理会萧玄的心声，而是猛地从床上扑了下来，像一头发了疯的母狮，一把推开端着参汤的宫女。“哐当”一声，汤盅碎了一地。“毒药！

你想毒死我！你这个贱人！”我死死地掐住苏婉婉的脖子，双目赤红，“是你！就是你！

是你抢走了我的玄郎！我要杀了你！杀了你！”我的力气大得惊人，苏婉婉被我掐得瞬间翻了白眼。萧玄大惊失色，连忙上前来拉我。疯子！

差点坏了朕的大事！苏婉婉现在还不能死！他用力掰开我的手，将苏婉婉护在怀里，对着我怒斥道：“沈清辞！你疯够了没有！”我被他推得一个踉跄，跌坐在地。

冰冷的地面刺得我骨头生疼。我抬起头，痴痴地望着他，眼泪大颗大颗地往下掉。

“玄郎……你凶我……你为了她，凶我……”“你说过你心里有我的，都是骗我的……都是骗我的！”我哭得撕心裂肺，上气不接下气，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萧玄看着我这副模样，眼中的怒火渐渐被一丝烦躁和……一丝怜悯取代。哭得真是难看。

不过，看她这为朕要死要活的样子，倒也不像是装的。看来她对朕，的确是情根深种。

这样也好，越是爱朕，到时候取心头血，她便越是心甘情愿。他深吸一口气，放缓了语气，对我伸出手：“清辞，地上凉，快起来。朕没有凶你，朕只是……只是怕你伤了自己。”我看着他伸出的手，却摇了摇头，哭着向后缩去。

“不……你走开……你们都走开！你们都想害我！”我抱着头，蜷缩成一团，瑟瑟发抖，嘴里不停地念叨着胡话。萧玄和苏婉婉的脸色都很难看。这场戏，最终以苏婉婉受惊过度，被萧玄亲自抱走而收场。我知道，从今天起，萧玄对我“深爱他”这件事，再无怀疑。

而苏婉婉，也只会觉得我是一个不足为惧的疯子。这就够了。4.苏婉婉那碗“毒参汤”，虽然没能毒到我，却也给了我一个绝佳的由头。我开始拒食。所有送来的饭菜，我一概不碰，只喊着：“有毒！你们都想毒死我！”起初，萧玄还很有耐心。不吃饭怎么行？身子垮了，血就不新鲜了。他亲自端着粥碗，一勺一勺地喂我。我就趁机撒泼，打翻碗，弄得他一身狼狈。“我不喝！这是苏婉婉那个贱人送来的！她要害我！

”他耐着性子哄我：“清辞，这是御膳房做的，和苏贵妃无关。”这疯婆子，真是越来越难缠了。我不管，我就是不吃。一连饿了两天，我本就虚弱的身体更加不堪，眼看着就要撑不住了。萧玄终于急了。这天晚上，他屏退了所有下人，独自一人来到我床前。

我饿得眼冒金星，躺在床上一动不动，连骂人的力气都没有了。他坐在床边，沉默了许久。

我能清晰地听到他内心的天人交战。再这么下去，人就饿死了。难道要用强的？不行，强取的心头血，药效会大打折扣。看来，只能先让她安心了。他忽然叹了口气，握住我的手，声音里带着一丝疲惫的沙哑。“清辞，你到底要朕怎么做，才肯相信朕？

”我费力地睁开眼，看着他。“废了……废了苏婉婉……”我气若游丝地说，“把她……也打入冷宫……我就信你……”萧玄的脸色瞬间沉了下去。痴心妄想！

婉婉是朕的解药，动了她，朕的大计怎么办？但他没有立刻发作，而是沉吟了片刻。

有了。他眼中闪过一抹精光，随即换上一副为难又宠溺的表情。“你呀，还是这么爱吃醋。”他无奈地笑了笑，“好，朕答应你。但不是现在。

”“等……等你身子好些，朕就下旨，将她降为嫔，禁足于长春宫，永世不得出。如何？

”我定定地看着他，似乎在分辨他话里的真假。半晌，我才虚弱地点了点头。“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他郑重地承诺。先哄着她吃饭，等取了心头血，朕就追封她为皇后，让她和婉婉一起风光大葬，也算对得起她了。我闭上眼，嘴角勾起一抹微不可见的冷笑。

萧玄，你的承诺，一文不值。但我要的，也不是你的承诺。我要的，是你这句话，传到苏婉婉的耳朵里。5.我开始吃饭了。但只吃一个小太监送来的饭。这个小太监叫福安，是我被打入冷宫前，从一群被欺凌的内侍里随手救下的。他为人木讷，不爱说话，在宫里毫无存在感。也正因为如此，他才活到了现在。我指定要他送饭，萧玄自然不会怀疑一个如此不起眼的小人物。一个傻子而已，随她去吧。只要肯吃饭就行。

福安每日为我送来清粥小菜。我当着所有人的面，将饭菜吃得干干净净。但没人知道，在福安来之前，我早已将藏在床板下的干粮用水泡软，填饱了肚子。他送来的饭菜，都被我悄悄倒进了恭桶。我不能死，但我也不能让他们把我的身子养得太好。

我要维持着这副病弱的模样，让他们放松警惕。同时，我让福安帮我做一件事。

将萧玄“承诺”我的那番话，不动声色地传出去。福安虽然木讷，但并不笨。

他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更知道如何将一句话，通过几个不同的人的口，最终传到目标人物的耳朵里。果然，不出三日，苏婉婉便坐不住了。她又来了冷宫。这一次，她没有带什么参汤，而是遣散了所有下人，独自一人站在我的床前。

她脸上的病弱和楚楚可怜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淬了毒的怨恨。“沈清辞，你这个贱人，你到底跟陛下说了什么？”她压低了声音，咬牙切齿地问。我懒懒地抬起眼皮，装作听不懂的样子。“你说什么？风好大，我听不清。”“你！”苏婉婉气得脸色发白，“你别给我装蒜！陛下是不是答应你，要废了我？”我看着她，忽然笑了。“是啊。

”我慢悠悠地坐起身，靠在床头，好整以暇地看着她，“他不仅要废了你，还要把你禁足在长春宫，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他说，他心里自始至终，只有我一个人。你不过是一个……一个他用来气我的玩意儿罢了。”我每说一个字，苏婉婉的脸色就更白一分。“不可能！你胡说！”她尖叫起来，“陛下爱的是我！

他说过要立我为后的！”“哦？是吗？”我故作惊讶地捂住嘴，“可是，他前几日还抱着我说，他这辈子唯一的皇后，只会是我沈清辞呢。他还说，等我身子好了，就带我去江南看烟雨，再也不理会你这种心肠歹毒的女人了。”这些话，半真半假。

都是我从萧玄那些虚伪的甜言蜜语里摘出来的，再添油加醋一番，专门用来刺激苏婉婉。

果然，苏婉婉的防线彻底崩溃了。她双目赤红地瞪着我，像是要将我生吞活剥。“贱人！

我杀了你！”她疯了似的朝我扑过来，尖利的指甲直冲我的脸。我早有防备，身子一侧，躲过了她的攻击。她扑了个空，收势不住，狠狠地撞在了床柱上。“砰”的一声闷响。

苏婉婉额头瞬间红了一大片，她捂着头，难以置信地看着我。大概是没想到，我这个“病入膏肓”的废后，竟然还有力气躲开。我看着她，笑得愈发灿烂。“妹妹，这么着急投怀送抱做什么？你放心，用不了多久，你就会下来陪我了。”“不……你等着！

我不会让你得逞的！”苏婉婉扔下一句狠话，连滚带爬地跑了出去。我知道，鱼儿，上钩了。

6.苏婉婉是个聪明人，但也是个被嫉妒冲昏了头脑的蠢女人。她不敢直接去质问萧玄，怕惹他生厌。于是，她选择了一条更极端，也更愚蠢的路。——下药。

她要让萧玄彻底离不开她。这天夜里，萧玄又来了。他踏入殿门的时候，脚步有些虚浮，脸色也带着不正常的潮红。我一闻他身上的味道，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苏婉婉在他的熏香里，加了“合欢散”。剂量不大，但足以撩拨起一个男人的原始欲望。

婉婉今夜……真是热情。这该死的药性，怎么还没过去……看着眼前这张脸，真是倒胃口。不行，忍住，不能在这里……萧玄坐在床边，呼吸明显比平时粗重。

他强迫自己与我拉开距离，闭上眼，似乎在竭力压制着什么。我等的就是这个机会。

我装作一副懵懂无知的模样，慢慢凑过去，伸出冰凉的手，抚上他滚烫的脸颊。“玄郎，你怎么了？你的脸好烫……”我的触碰，像是点燃了引线。萧玄猛地睁开眼，眼底是一片猩红的欲望。他一把抓住我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将我的骨头捏碎。滚开！

他心里在咆哮，但身体的反应却截然相反。他喘着粗气，将我狠狠地压在了身下。

“清辞……”他沙哑地喊着我的名字，眼中却是一片混沌。我没有反抗，只是睁着一双无辜又惊恐的眼睛看着他。就在他即将失控的那一刻，我忽然幽幽地开口。

“陛下……你身上……好香啊。”“是……婉贵妃宫里的味道……”这句话，像一盆冰水，兜头浇下。萧玄的动作猛地一僵。他眼中的情欲瞬间退去大半，取而代之的是惊怒和猜疑。

熏香……婉婉……她敢给朕下药？！他立刻从我身上翻下，整理好自己凌乱的衣襟，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死死地盯着我，似乎想从我脸上看出些什么。

我却像是被吓傻了一般，只是缩在床角，瑟瑟发抖，一言不发。他看不出任何破绽。

一个被打入冷宫、神志不清的废后，怎么可能知道“合欢散”这种东西？她只是无意中，说出了一句最致命的真话。萧玄的疑心一旦升起，便再也无法压下。他一言不发，拂袖而去，径直朝着苏婉婉的长春宫走去。我知道，今晚的长春宫，注定不得安宁。而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