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女儿玥玥的尸体是在郊外废弃的烂尾楼里被发现的，被发现时，她已经走了三天。

电视新闻里，她的照片被打了码，主持人用最冷静的语调播报着“初步排除他杀，认定为自杀”。冰冷的太平间里，我看着她手腕上那些深可见骨的伤口，还有旧伤之上叠加的新疤，心被一片一片凌迟。可就在警局，那几个霸凌者的父母，带着整个律师团，对着我轻蔑地笑。为首的那个女人，珠光宝气，语气像在打发一只苍蝇：“死了就死了，小孩子不懂事开个玩笑而已，这么脆弱能怪谁？

我们很忙，开个价吧，我们最多赔钱。”那一瞬间，我心里的最后一根弦，断了。

我看着他们，笑了。“好啊。”“钱我不要。”“我要你们的命。”1“周女士，请您冷静一点！这里是警局！”一个年轻的警察试图拦住我。我甩开他的手，眼睛死死地盯着面前那几个衣冠楚楚的禽兽。为首的女人叫王丽，是霸凌我女儿的主犯，林薇薇的母亲。她挽着丈夫的手，脸上那副“我有钱我有理”的表情，像一把淬了毒的刀，精准地捅进我正在流血的心脏。“冷静？我女儿躺在冰冷的停尸房，你们的孩子还在家里享受着空调和晚餐，你让我怎么冷静？”我的声音不大，却嘶哑得像是砂纸在摩擦，“我的女儿死了！被你们的孩子活活逼死了！”“这位女士，请注意你的用词。”对方的律师推了推金丝边眼镜，慢条斯理地站出来，“目前没有任何证据表明，你女儿的死和我们的当事人有直接的因果关系。

青少年抑郁问题很常见，家庭教育的缺失也可能是诱因之一。”家庭教育的缺失？我笑了，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我丈夫早逝，我一个人把玥玥拉扯大。为了给她更好的生活，我一天打三份工，忙得像个陀螺。但我从没缺席过她的家长会，她房间的书桌上永远有最新鲜的牛奶，我以为我给了她我能给的一切。可我不知道，在我看不见的地方，我的宝贝女儿，正在经历着人间地狱。另一个男孩的父亲，一个挺着啤酒肚、戴着大金链子的男人，不耐烦地掏了掏耳朵：“行了行了，别在这号丧了。

说吧，要多少钱？五十万够不够？你一个单亲妈妈，拉扯个孩子也不容易，这笔钱够你安度晚年了。”他是张昊的父亲，张昊是那群人里下手最狠的男生。

我看着他那张油腻的脸，胃里一阵翻江倒海。“五十万？”我重复着这个数字，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买你儿子的命，五十万够不够？”“你他妈说什——”“够了！

”一个一直沉默的中年男人终于开了口。他是市里某个部门的小领导，也是另一个霸凌者李婷的父亲。他看着我，眼神里带着一丝居高临下的审视和警告，“周女士，我们能坐在这里，是表示我们的诚意。但如果你继续胡搅蛮缠，那我们只能法庭上见了。到时候，你可能一分钱都拿不到。”威胁。赤裸裸的威胁。

他们笃定我只是个无权无势的底层妇女，闹不出什么风浪。他们篤定法律会站在他们那边，因为“未成年人保护法”是他们孩子最好的护身符。他们篤定，我女儿的死，最终只会变成一串冰冷的赔偿数字。我深吸一口气，胸腔里翻腾的恨意几乎要将我撕裂。

我慢慢地，一个字一个字地说道：“法庭上见？好啊。”我环视着他们每一个人，将他们的脸牢牢刻在脑子里。林薇薇的母亲王丽，张昊的父亲张强，李婷的父亲李建国。

还有他们身后，那些同样冷漠、高傲的家人。“我们，一定会在法庭上见的。”我转身，对拦着我的警察说，“警察同志，我要看我女儿的遗物。”2警察把我带到一个房间，玥玥的书包和手机就放在桌子上。书包的夹层里，我找到了她的日记本。

那是一个粉色的、带着小熊锁的本子，是我在她十二岁生日时送给她的礼物。

我颤抖着手打开，一页一页地翻看。字迹从一开始的清秀工整，变得越来越潦草，越来越混乱。“10月12日，晴。今天体育课，林薇薇她们又把我的鞋子扔进了厕所。

我光着脚走回教室，好多人都在笑我。张昊还故意伸出脚绊倒我，我的膝盖摔破了，好疼。

妈妈今天加班，我不敢告诉她，怕她担心。”“11月3日，阴。她们把我的作业本撕了，说是给我‘减负’。老师批评我没交作业，罚我抄课文一百遍。我解释了，但是没人信。

李婷还在旁边笑，说我是爱说谎的骗子。”“12月1日，雪。好冷。

他们把我关在体育器材室里，直到天黑才放我出来。我错过了末班车，一个人走了两个小时才回到家。妈妈问我为什么这么晚，我说在同学家写作业。对不起妈妈，我又撒谎了。”“1月15日，期末考。他们抢走了我的笔，还在我的卷子上画乌龟。

我哭着求他们，他们却笑得更大声。最后我交了白卷。妈妈看到成绩单的时候，眼神好失望。

我觉得自己好没用。”……一页一页，一行一行，全是我女儿无声的哭泣和绝望的求救。

那些我以为她过得平静快乐的日子，她其实每天都活在被欺凌的噩梦里。而我，这个自诩爱她的母亲，竟然一无所知。我这个废物！我死死地咬着嘴唇，直到尝到满嘴的血腥味。最后一页，日期是她出事的前一天。“妈妈，对不起。

我真的撑不下去了。他们说，如果我敢告诉任何人，就找人来……来……我好怕。

他们是魔鬼，我逃不掉了。妈妈，如果有下辈子，我不想再做你的女儿了，我太没用了，只会给你丢脸。请忘了我吧，好好活下去。爱你的，玥玥。”“啊——！”我再也控制不住，发出一声野兽般的悲鸣。我把日记本紧紧抱在怀里，仿佛那就是我女儿冰冷的身体。心，像是被活生生剜掉了一块，痛得我无法呼吸。警察默默地递给我一杯水，叹了口气：“周女士，我们也很同情你。但是……这本日记，只能作为间接证据。

那些孩子都串好了口供，说是‘同学间的正常打闹’。

我们没有直接证据证明他们的行为导致了你女儿的自杀。”“所以呢？

”我抬起布满血丝的眼睛，看着他，“所以，我女儿就白死了？”他沉默了。我懂了。

这个世界，没有公平。所谓的法律，保护的从来不是我们这种无权无势的弱者。

既然你们不给我公平，那我就自己来取。3我开始了我漫长的、徒劳的维权之路。

我拿着玥玥的日记，去找学校。校长和稀泥，说会“严肃处理”，结果只是让那几个孩子写了份不痛不痒的检讨。林薇薇她们甚至在办公室门口对我做鬼脸，嚣张至极。我去找教育局，递交了无数份材料，得到的回应永远是“正在调查，请耐心等待”。我试图寻求媒体的帮助。一开始有两家小报社报道了，但很快，那些报道就像石沉大海，再也搜不到任何痕迹。我知道，是那几家人的手笔。他们有钱有权，可以轻易地压下所有对他们不利的声音。我甚至在市政府门口跪过，举着玥玥的照片，哭喊着要一个公道。但换来的，只有路人同情的目光，和保安无情的驱赶。一个月过去了，那几个凶手，没有受到任何惩罚。他们甚至没有被停课，依旧光鲜亮丽地出现在学校里，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有一次，我在校门口等他们，想跟他们谈谈。

林薇薇被她母亲王丽开着保时捷接走，摇下的车窗里，她对我露出一个恶毒的微笑，无声地做着口型：“胆小鬼，死了活该。”那一刻，我所有的理智和幻想，全部崩塌。

我明白了。指望他们忏悔，指望这个世界还我公道，是天底下最愚蠢的事情。他们不会忏悔。

他们只会觉得我女儿的死，是她自己太脆弱。他们只会觉得，他们用钱和权，摆平了一件小小的“麻烦”。那天晚上，我回到我们那个只有四十平米的小房子。

屋子里还残留着玥玥的气息。她的房间，书桌上还放着她没做完的试卷，床上还摆着她最喜欢的小熊玩偶。我坐在她的床上，抱着那个小熊，哭了一整夜。

天亮的时候，我没有眼泪了。心里那片因为绝望而死去的废墟上，有什么东西，正破土而出。

那是仇恨。是烧尽一切，不死不休的仇恨。4我做出了一个决定。

我卖掉了我和玥玥唯一的家。房子是我和丈夫结婚时买的，虽然小，但承载了我们所有的回忆。中介看我急着出手，把价格压得很低。我不在乎。我只要钱。

拿到房款的那天，我没有丝毫留恋。我把玥玥所有的东西都整理好，寄存在一个迷你仓里。

然后，我拖着一个行李箱，离开了这座我生活了三十多年的城市。我去了边境。去之前，我通过各种渠道，打听到了一个人的消息。一个活在灰色地带的人。他们叫他，老K。据说，他曾是顶尖的雇佣兵，后来因为一些事退了下来，做起了“清道夫”的生意。只要给得起钱，他什么都肯做。找到老K的过程，比我想象的要艰难。我花光了身上近一半的积蓄，通过层层中间人，才在一个边境小镇的地下酒吧里见到了他。他看起来比我想象中要普通，四十多岁的年纪，脸上有一道从眉骨划到嘴角的刀疤，眼神却像鹰一样锐利。

他叼着一根没点燃的烟，上下打量着我，声音沙哑：“找我做什么？”“杀人。

”我直截了当地说。他闻言，笑了。那道刀疤跟着他的笑容扭曲起来，显得有些狰狞。

“我这里，人命可是很贵的。看你的样子，不像买得起。”我从包里拿出一张银行卡，推到他面前：“这里面有五十万，是定金。事成之后，还有五十万。”一百万。

这是我卖掉房子后，剩下的所有钱。老K的眼神闪了闪，但他没有立刻拿起那张卡。“杀谁？

”我拿出事先准备好的照片，一张一张，摆在他面前。林薇薇，张昊，李婷。

还有他们的父母，王丽，张强，李建国。“一家人，就要整整齐齐。”我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老K盯着那些照片看了很久，然后抬起头，深深地看了我一眼。

“你一个女人，哪来这么大的仇？”“他们逼死了我的女儿。”酒吧里嘈杂的音乐，似乎在这一刻都安静了下去。老K沉默了。他拿起那根烟，点燃，深深地吸了一口，吐出的烟雾模糊了他的脸。许久，他才开口：“我帮你杀人，价格不是一百万。

”我的心一沉。“那你要多少？”“我不要你的钱。”他把银行卡推了回来，“我要你这个人。”5我愣住了。老K看着我，眼神里没有欲望，只有一种近乎残酷的平静。

“你这种状态，就算我帮你杀了他们，你又能做什么？下半辈子在无尽的悔恨和空虚里度过？

还是等着被警察抓，在牢里了此残生？”“那又怎么样？”我自嘲地笑了笑，“玥玥死了，我活着，本就没什么意思了。”“没意思，也得活着。”老K掐灭了烟头，“我可以帮你，但不是帮你杀人。我教你，怎么亲手复仇。”我怔怔地看着他，不明白他的意思。

“你不是要他们死吗？借别人的刀杀人，太便宜他们了。我要你，变成一把刀，一把最锋利的刀。我要你，亲手把他们的皮肉一片一片割下来，让他们在最深的恐惧和痛苦里，为你女儿赎罪。”他的声音很轻，却像一把重锤，狠狠地砸在我的心上。亲手复仇。是啊，我怎么没想到。把他们的命交给别人，太便宜他们了。我要看着他们，看着他们在我的刀下哀嚎，求饶。我要让他们也尝一尝，那种眼睁睁看着最爱的人被摧毁，自己却无能为力的绝望。“你……为什么帮我？

”我问出了心里的疑惑。老K的眼神飘向远方，似乎陷入了某种回忆。“我也有个女儿，跟你女儿差不多大。”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我从未听过的温柔和痛苦，“她也被人欺负过。

但我那时候……没能保护好她。”他没有再说下去，但我已经明白了。同是天涯沦落人。

“好。”我收回银行卡，站起身，对着他深深鞠了一躬，“从今天起，我这条命，就是你的了。”6接下来的日子，我经历了地狱般的训练。

老K把我带到了一个位于深山里的废弃工厂。这里成了我的训练场，也成了我的炼狱。

他是个魔鬼教官。天不亮，我就要起床，负重三十公斤跑十公里。白天，是格斗、射击、刀具使用。我的身体每天都在极限的边缘徘徊，浑身上下没有一块好肉。

旧伤未愈，又添新伤。晚上，是理论课。追踪，反侦察，情报搜集，心理学，甚至还有基础的法医学。我像一块干涸的海绵，疯狂地吸收着所有知识。我从来没想过，我这个连鸡都不敢杀的女人，有一天能面不改色地给一把军刀开刃，能在三秒内拆装一把手枪。最痛苦的，是心理训练。老K会一遍又一遍地让我回忆玥玥的死，让我看那些血腥的照片，让我念她日记里那些绝望的文字。他要我在滔天的恨意和悲痛中，保持绝对的冷静。“复仇不是一腔热血的冲动，是精密的计算。

”他用冰冷的枪口抵着我的额头，“你的眼泪，你的愤怒，都是你最致命的弱点。

在你杀死他们之前，这些东西会先杀了你。”我咬着牙，把眼泪和尖叫一起咽回肚子里。

我的心，在日复一日的折磨中，变得越来越硬，越来越冷。我不再是周静，那个为了女儿可以付出一切的母亲。我成了一台只为复仇而生的机器。半年后，老K把我带到一个地下拳场。“活下来，你的训练就结束了。”他丢给我一把匕首，转身离开。那晚，我杀了三个人。当最后一个人的血溅在我脸上时，我没有恐惧，没有恶心，甚至没有一丝波动。我只是平静地擦掉脸上的血，走出了那个充满血腥和汗臭的铁笼。

老K在门口等我。他递给我一瓶水和一套干净的衣服。“恭喜你，毕业了。”我接过水，一饮而尽。看着镜子里那个眼神冷厉、浑身散发着杀气的陌生女人，我知道，我已经准备好了。是时候，回去了。回去，拿回属于我和玥玥的公道。

7我回到了那座熟悉的城市。一切似乎都没变，又似乎什么都变了。我没有急着动手。

老K教过我，最顶级的猎人，永远懂得等待最佳的时机。我租了一个地下室，用剩下的钱置办了所有需要的设备：电脑，窃听器，针孔摄像头，还有一辆不起眼的二手面包车。我开始像个幽灵一样，游荡在这座城市的阴暗角落，收集着我猎物们的一切信息。我的第一个目标，是李建国。那个道貌岸然的部门领导。

他是这几家人里，权力的保护伞。我要先拔掉这颗最碍事的牙。通过老K给我的渠道，我轻易地搞到了他的所有资料。他的上班路线，他的情人住址，他常去的会所，他受贿的证据。李建国很谨慎。他从不收现金，只接受特定古董店的“字画”。

我花了两周的时间，摸清了那家古董店的底细。店老板是他表弟，专门为他洗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