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结婚了。新娘是苏氏集团的独生女，苏曼妮。婚礼的奢华程度，足以登上本市所有财经报纸的头版。司仪的声音高亢而喜庆：“现在，请新郎亲吻你的新娘！

”我笑着，缓缓凑近苏曼妮那张精致得如同洋娃娃的脸。

就在我的嘴唇即将触碰到她的前一秒，我的余光，瞥到了教堂门口一个格格不入的身影。

一个女人。她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最廉价的灰色运动服，那是监狱统一发放的。

她的头发很短，几乎是贴着头皮的毛寸，脸色苍白得像一张纸。她就那么静静地站在那里，看着我，脸上竟然还带着一丝极淡的、祝福般的微笑。我的大脑“嗡”的一声，仿佛被重锤击中。是林晚。今天是我的婚礼，也是她出狱的日子。我算过的，五年，一千八百二十五个日夜，一天不多，一天不少。我曾对她发过毒誓，我会等她，等她一辈子。

可我今天，却站在这里，娶了别人。宾客们注意到了她，开始窃窃私语。

那些轻蔑的、嘲讽的目光，像针一样，扎在我身上。

“那不是……五年前那个肇事逃逸的林晚吗？”“天呐，她怎么敢来这里？

刚出狱就来找晦气？”“看她那样子，真是晦气！陈言真是倒了八辈子霉，摊上这么个前女友。”我僵在原地，四肢冰冷。苏曼妮顺着我的目光看过去，脸上完美的笑容出现了一丝裂痕。她不动声色地在我腰间掐了一把，压低声音，用只有我们两个人能听到的音量说：“陈言，你想让苏家的脸，今天丢尽吗？”我回过神，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疼得我无法呼吸。我看到林晚，对我，对苏曼妮，微微地、极有礼貌地点了一下头。然后，她转过身，一言不发地，从我的婚礼现场走过。

她的背影，单薄得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她就那么走了。没有哭，没有闹，甚至没有一丝怨恨。平静得，就像一个走错了片场的路人。可正是这份平静，像一把最锋利的刀，将我的心，剖得鲜血淋漓。司仪还在催促：“新郎？新郎？

”我猛地惊醒，胡乱地在苏曼妮的脸颊上碰了一下，完成了这个仪式。全场掌声雷动，彩带飞扬。可我的世界，却在那一刻，彻底失去了声音。我的眼里，只剩下林晚那个穿着灰色囚服、慢慢消失在教堂门口的背影。2洞房花烛夜。

婚房是苏家名下的一套顶级江景平层，装修极尽奢华。苏曼妮洗完澡，穿着性感的真丝睡裙，从浴室里走出来，空气中都弥漫着昂贵的香水味。她倒了两杯红酒，递给我一杯，靠在我怀里，柔声说：“老公，今天……你是不是不开心？”我握着酒杯的手，微微一颤。

酒红色的液体在杯中晃动，映出我失魂落魄的脸。“没有。”我一口喝尽杯中的酒，苦涩的液体滑过喉咙，“就是……有点累。”“是因为林晚？”苏曼妮开门见山，她的眼神，像手术刀一样精准，“陈言，我知道你忘不了她。但你要记住，你现在是我苏曼妮的丈夫。

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一个坐过牢的女人，配不上你。”配不上我？我的心，又被狠狠刺了一下。如果不是她，现在坐牢的，应该是我！我没有说话，只是起身，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窗外，是城市的万家灯火，璀璨如星河。我如今拥有了这一切，地位，财富，一个光鲜亮丽的未来。可我却觉得，我的灵魂，好像被遗落在了五年前那个漆黑的雨夜。“老公……”苏曼妮从背后抱住我，温热的身体贴了上来，“别想了，好吗？今晚是我们的新婚之夜。

”她的手开始不安分地在我身上游走。我却感觉不到一丝一毫的情欲，只觉得无比的烦躁和恶心。我猛地推开她。苏曼妮踉跄了一下，脸上血色尽褪，满眼都是难以置信。“陈言，你……”“我累了。”我丢下这句话，甚至没有看她一眼，径直走进了客房，然后“砰”的一声，反锁了房门。我靠在冰冷的门板上，身体缓缓滑落。

黑暗中，我将脸埋在双膝之间，压抑的、野兽般的呜咽，从喉咙深处溢出。我恨我自己。

恨我的懦弱，恨我的背叛。我答应过她，我会照顾好她的父母，我会等她出来，娶她为妻，用我的一生去补偿她。可我做了什么？一开始，我确实每个月都去看她，风雨无阻。

隔着那层厚厚的玻璃，我们说着无望的未来。她总是笑着，让我好好工作，照顾好自己。

后来，我进了苏氏集团，工作越来越忙。苏曼妮，也就是我董事长的女儿，开始疯狂地追求我。她漂亮，家世好，能给我提供我奋斗一辈子都得不到的资源和平台。

我的探监次数，从一个月一次，变成三个月一次，半年一次。到最后，整整两年，我没有再去看过她。我甚至不敢去。我怕看到她那双清澈的、充满信任的眼睛。

我用工作忙当借口，麻痹自己。我告诉自己，我也是为了我们的未来。

等我有了足够的能力和地位，就能让她出来后过上好日子。多么可笑的借口。我最终，还是没能抵住诱惑，答应了苏曼妮的求婚。我甚至，没有勇气，亲口告诉林晚这个消息。

我就是个彻头彻尾的懦夫，一个卑鄙无耻的小人。那一夜，我喝光了客房酒柜里所有的酒。

在酒精的麻痹下，我沉沉睡去。半梦半醒之间，我仿佛又回到了我和林晚租住的那个小小的出租屋。她穿着围裙，在厨房里为我做饭，饭菜的香气和她的笑容，是我记忆里最温暖的光。我伸出手，想要抱住她。

“晚晚……”我喃喃地，喊出了她的名字。3五年前那个雨夜，是我一生的梦魇。那晚，我刚在公司拿下了一个大项目，前途一片光明。我开着那辆贷款买的二手车，载着林晚，去庆祝。我们都喝了点酒，不多，但足以让交警查出酒驾。在一个十字路口，一个喝得烂醉的男人，突然从路边冲了出来。我反应不及，刹车踩晚了。“砰”的一声巨响，世界天旋地转。等我醒来时，我头破血流，车头已经撞得面目全非。那个男人，躺在不远处的血泊里，一动不动。林晚坐在副驾驶，额头上也流着血，但她看起来比我清醒。

我吓得魂飞魄散。酒驾，撞死人，肇事逃逸……任何一条，都足以毁掉我刚刚看到曙光的人生。我的前途，我的未来，全完了。“陈言，你听我说。

”林晚的声音，异常的冷静，“你下车，从这里，往那条小路跑，一直跑，不要回头。

我会报警，我会处理好一切。”“你说什么？”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我说，你快走！

”林晚用力推着我，“你不能有事！你的前途才刚刚开始，你不能被这件事毁了！

我没有喝酒，我会告诉警察，车，是我开的！”“不行！林晚，你疯了！”我抓着她的手，她的手冰冷得像一块铁。“陈言，你听着！”她捧着我的脸，一字一句地说，“我爱你。

所以，我不能让你的人生，在这里就结束。你走，然后，忘了今晚发生的一切。

好好地活下去，活出个人样来。就当……就当是为了我。”我的眼泪，在那一刻，决堤而出。

我一个七尺男儿，哭得像个孩子。最终，在她的逼迫下，我还是选择了逃跑。

我像一条丧家之犬，在那个雨夜里，疯狂地奔跑。我不敢回头，我怕看到她的眼神。后来，我从新闻上得知，那个男人，当场死亡。而林晚，作为“肇事者”，投案自首，被判了五年。

开庭那天，我躲在旁听席的角落里，戴着帽子和口罩。我看到她穿着囚服，站在被告席上，那么瘦小，那么无助。整个过程，她没有看我一眼。她平静地，揽下了所有的罪责。

法官问她，为什么要顶罪。她说：“因为我爱他。”这五个字，像烙铁一样，深深地刻在了我的心里，成了我余生都无法摆脱的枷 ઉ。从法庭出来，我跪在林晚父母的面前，发誓，我会照顾他们二老，我会等林晚出来，我会用我的一辈子去赎罪。我做到了前半句。我每个月都给他们打钱，逢年过节都去看望他们。他们从一开始的怨恨，慢慢地，也接受了我。但我却，背叛了后半句。我娶了苏曼妮。我告诉自己，我是被逼的。苏家能给我提供最好的平台，我只有爬得更高，才有能力，在林晚出来后，给她最好的生活。我甚至无耻地想，等我功成名就，再和苏曼妮离婚，然后，去实现我对林晚的承诺。可林晚，她却在我婚礼的当天，出狱了。她用那种最平静、也最残忍的方式，出现在我的面前，将我所有虚伪的、自欺欺人的借口，击得粉碎。4第二天一早，我从宿醉的头痛中醒来。

客房里一片狼藉，空气中弥漫着酒精和悔恨的味道。我走出房间，看到苏曼妮已经化好了精致的妆，坐在餐桌前，优雅地喝着咖啡。她看我的眼神，很冷，像在看一个陌生人。“醒了？”她放下咖啡杯，声音里听不出一丝情绪。“嗯。

”我不敢看她。“陈言，我不管你和那个林晚过去有什么。从昨天开始，你是我苏曼妮的丈夫。我希望你，能摆正自己的位置。”她的语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属于上位者的傲慢。我沉默着，心里却涌上一股无名火。

“那你想我怎么样？”我抬起头，直视着她，“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不然呢？

”苏曼妮冷笑一声，“一个劳改犯而已。她昨天来，不就是想讹点钱吗？这样吧，”她从包里拿出一张支票簿，签上了一个数字，然后推到我面前，“一百万。你拿去给她，让她以后，永远不要再出现在我们面前。这个数字，够了吧？”“啪！”我狠狠一巴掌，拍在了桌子上。那张轻飘飘的支票，被震得飞了起来，然后，缓缓落在地上。“苏曼妮！

”我低吼道，双目赤红，“她不是你想的那种人！”“哦？是吗？”苏曼妮非但没有生气，反而饶有兴致地看着我，那眼神，像在看一只被激怒的、却毫无威胁的宠物，“陈言，你是不是忘了，你现在拥有的一切，是谁给你的？你住的房子，开的车，你在公司的位置……没有我，没有苏家，你现在，可能还在为了还你那辆破二手车的贷款，到处求人。”她的每一句话，都像一把刀，精准地刺入我最自卑、最敏感的痛处。是啊，我的一切，都是苏家给的。我有什么资格，在她面前发火？我所有的愤怒，瞬间，都变成了一种深入骨髓的无力感。我颓然地坐倒在椅子上，看着地上那张写着“一百万”的支票，觉得无比的讽刺。在苏曼妮眼里，林晚那五年的青春，那沉重的罪孽，那深不见底的爱，就只值一百万。而我，为了所谓的“前途”，亲手把她，推进了这泥潭里。“收起你的钱。”我沙哑着声音说，“我会处理好这件事。”说完，我拿起车钥匙，头也不回地走出了这个让我窒息的、金碧辉煌的牢笼。我必须找到林晚。

我必须亲口对她说一声“对不起”。我开着车，漫无目的地在城市里游荡。我不知道她在哪，我甚至没有她的联系方式。她出狱后，会去哪里？回家？我立刻调转车头，向着林晚父母家开去。那是一个老旧的小区，我曾经很熟悉。我把车停在楼下，却没有勇气上去。我该怎么面对他们？面对那两位，被我亲手把女儿送进监狱的老人？

我最终，还是拨通了林晚母亲的电话。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喂，哪位？

”是林阿姨疲惫的声音。“阿姨，是我，陈言。”我鼓足了所有的勇气。电话那头，沉默了。

随即，是一声冰冷的、压抑着滔天怒火的喝骂。“你还敢打电话来？你这个畜生！

我们家林晚，到底造了什么孽，会爱上你这种狼心狗肺的东西！你给我滚！

永远不要再出现在我们面前！”“啪”的一声，电话被狠狠地挂断了。我握着手机，愣在原地。眼泪，无声地，滑落下来。5我没有放弃。我知道，想从林晚父母那里得到消息，已经不可能了。我只能去找另一个人——张薇，林晚唯一的、也是最好的闺蜜。当年出事后，只有张薇，始终陪在林晚身边，帮她请律师，照顾她的父母。我找到了张薇工作的影楼。

她正在给一对新人拍照，看到我，她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毫不掩饰的厌恶和鄙夷。她打发走客人，把我叫到了影楼后面的巷子里。“陈言，你还有脸来找我？”张薇抱着双臂，冷冷地看着我，“你结婚的消息，上个星期就已经全城皆知了。我真佩服你，这边准备当豪门女婿，那边还能心安理得地，假装自己是个情圣。”“我……”我张了张嘴，却发现任何解释，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我不是来解释的。”我深吸一口气，看着她，“张薇，求你，告诉我林晚在哪。

我只想见她一面，亲口跟她说声对不起。”“对不起？”张薇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她笑出了眼泪，“陈言，你的一句对不起，能换回她那五年的青春吗？

能治好她那一身的病痛吗？能让她的人生，重新来过吗？”“病痛？

”我敏锐地抓住了这个词，“什么病痛？林晚她……生病了吗？”张薇的眼神，闪躲了一下。

但她很快就恢复了那副冷漠的样子。“这不关你的事。”她从口袋里掏出一张银行卡，扔在我身上，“这里面有五十万。是你这几年，打给林晚父母的钱。现在，一分不少，还给你。从今以后，你和林晚，两不相欠。你走你的阳关道，她过她的独木桥。滚吧。

”说完，她转身就走，没有一丝留恋。我捡起地上的银行卡，心里却被那个“病痛”的词，搅得天翻地覆。林晚生病了？生的什么病？严重吗？我追了上去，拦住张薇。“张薇，你告诉我，林晚到底怎么了？求你了！”我几乎是在哀求。“滚开！”张薇狠狠地推开我，眼中充满了血丝，“陈言，你别再假惺惺的了！你现在拥有的一切，都是踩着林晚的尸骨换来的！你有什么资格，再来关心她的死活？你配吗？

”“我……”“我告诉你，就算我死，我也不会让你再见到她！我不会让你，再去伤害她一分一毫！”张薇决绝的眼神，让我彻底绝望了。我看着她消失在巷子口，手里紧紧地攥着那张银行卡。我突然意识到，我可能，把一切都想得太简单了。林晚的平静，张薇的怨恨，背后，似乎都隐藏着一个我不知道的、更可怕的秘密。我必须查清楚。

我找不到张薇，找不到林晚的父母。但我可以去另一个地方——监狱。林晚在那里待了五年。

那里的人，一定知道些什么。6我动用了苏家的关系。这是我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为了林晚，去利用我最唾弃的这份“裙带关系”。苏曼妮虽然不情愿，但在我的坚持下，还是帮我打通了关节。我得到了一个去城郊女子监狱“参观”的机会。接待我的，是一位姓李的狱警，四十多岁，看起来很和善。我假装不经意地，在参观途中，提起了林晚的名字。“哦，林晚啊，我记得。”李狱警点了点头，“那姑娘，可惜了。

”“可惜？”我的心，猛地揪了起来，“李警官，您能……跟我说说她的事吗？

我是她以前的……朋友。”李狱警看了我一眼，眼神有些复杂。

她把我带到一间没人的办公室，给我倒了杯水。“那姑娘，刚进来的时候，才二十出头，多好的年纪啊。”李狱警叹了口气，“人很安静，不惹事，就是身体太差了。”“身体差？

”“是啊。”李狱警说，“她有很严重的胃病，应该是进来前，就有底子了。后来，在里面，条件不好，加上心情郁结，就更严重了。三天两头地疼，吃不下东西，人瘦得像一阵风似的。

”我的脑子“嗡”的一声。林晚有胃病，我知道。那是她上大学时，为了给我省钱，经常饥一餐饱一餐，落下的毛病。我一直以为，那只是小问题。“后来呢？

”我颤抖着声音问。“后来，就开始咳血了。”李狱警的语气，变得沉重起来，“大概是第三年的时候吧。有一次半夜，她咳得特别厉害，同监室的人吓坏了，赶紧叫我们。

我们把她送到医务室，她咳出的痰里，全是血丝。”咳血……我的眼前，瞬间一黑。

“我们带她去外面的大医院做了全面检查。”李狱警继续说道，“检查结果……不太好。

是……是胃癌。”“胃……癌？”我感觉自己的声音，已经不属于自己了。这两个字，像两颗子弹，精准地击穿了我的心脏。“是的。”李狱警同情地看着我，“已经是中期了。

医生建议立刻办理保外就医，接受化疗。但是……那姑娘，她拒绝了。”“为什么？！

”我失控地吼了出来。“她说，她不想出去。”李狱警摇了摇头，“她说，她犯了罪，就要把牢坐完。谁劝都没用，她父母，她那个叫张薇的朋友，都来过，跪着求她，她就是不同意。她说，她不想成为任何人的负担。

”不想成为任何人的负担……我瘫倒在椅子上，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疯狂地涌出。

我这个混蛋！我这个畜生！她在里面，受着病痛的折磨，咳着血，拿自己的命在熬刑期。

而我呢？我在外面，平步青云，享受着荣华富贵，准备着我的盛大婚礼！我甚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