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学期第一天，西城一中的升旗仪式上，林栀感觉自己快要社会性死亡了。

九月的阳光依旧炽烈，塑胶跑道被晒出淡淡的气味，混合着周围少年少女们身上的汗水和青春气息。国旗在湛蓝的天空下飘扬，而她却像个被展览的罪人，孤零零地站在全校师生面前，手中紧紧攥着那张该死的粉色信笺。

教导主任顶着地中海发型，在阳光下油光发亮。他举着喇叭，痛心疾首地训话：“某些转校生！刚来第一天，不把心思放在学习上，净搞这些歪门邪道！

念！大声念出来！让大家都听听，什么叫做不知所谓！”林栀的手指掐进纸里，恨不得把这封信揉碎。她不过是早上在教务处门口不小心撞掉了书包，这封不知道哪个缺德鬼塞错到她数学书里的情书，就这么精准地飘到了主任锃亮的皮鞋边上。

台下一千多双眼睛，好奇的、嘲弄的、幸灾乐祸的，像针一样扎在她身上。

她深吸一口滚烫的空气，喉咙发紧，声音抖得不成样子：“顾…顾夜白……”这个名字仿佛有魔力，原本有些骚动的操场瞬间寂静，连风吹过的声音都听得见。所有人的眼睛都亮了，闪烁着兴奋的光芒。顾夜白。西城一中无人不知的神话，常年霸占红榜首位的学神，高岭之花中的高岭之花。林栀闭了闭眼，豁出去了，用赴死般的语速快速念道：“我…我喜欢你…就像sin²+cos²，始终如一！

”死寂维持了三秒。然后，“噗嗤——”一声，不知谁先笑了出来，紧接着，整个操场爆炸了，哄笑声、口哨声、拍大腿声几乎要掀翻天空。“卧槽！又是数学梗！

能不能换点新花样！”“这妹子谁啊？转学第一天就敢公然挑衅顾神？

”“sin²+cos²？这啥玩意儿？表白都不把公式写全，差评！”“勇气可嘉，可惜脑子不太好，谁不知道顾神最讨厌这种无聊骚扰！”林栀的脸烧得能煎鸡蛋。

她死死低着头，盯着自己洗得发白的鞋尖，恨不得原地蒸发。在一片混乱的嘲笑声中，她下意识地朝高二1班的方向瞥了一眼。人群最前方，那个身姿挺拔、穿着干净校服的少年，正淡淡地看着她。阳光落在他精致的眉眼上，却融不化那层冰冷的疏离。他的眼神没什么情绪，就像在看一场与己无关的闹剧，嘴角还挂着一丝极淡的嘲讽。只一眼，林栀就像被烫到一样迅速收回目光，心脏却莫名一抽。

耻辱！奇耻大辱！她！林栀！以前在学校也是叱咤风云的学霸！虽然转学过来有特殊原因，但绝不代表她是学渣！sin²α+cos²α=1这种公式她会不知道？

那封信根本不是她的！可没人会信。在所有人眼里，她就是个妄想攀摘高岭之花的笑话。

煎熬的仪式终于结束，林栀像逃难一样冲下台。整个白天，她都成了移动景点，走到哪都有人指指点点。“看，就是她，‘始终如一’姐！”“长得还挺可爱，怎么就想不开呢？”连新同桌都同情地递给她一颗糖：“姐妹，你火了。

顾夜白的后援会已经把你挂墙头批判了，节哀。”林栀：“......”谢谢，并不想要这种热度。她憋着一肚子火气坐到放学，抓起书包闷头往外冲，却在楼梯转角猛地撞到一个人。薄荷混合阳光的清冽气息扑面而来。她捂着撞痛的鼻子抬头，瞬间僵住。顾夜白。他比她高出一个头还多，正垂着眼看她，眸光清淡。

身边几个同样出色的男生一脸玩味地看着她。“哟，这不是‘始终如一’同学吗？

”一个桃花眼男生笑嘻嘻地开口。林栀的脸“腾”地又红了，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放。

顾夜白的视线在她通红的脸颊上停留一秒，声音没什么起伏：“公式都写不全。”他顿了顿，在同伴促狭的目光和林栀呆滞的注视下，淡淡补充：“下次表白前，先学好数学。”说完，他径直从她身边走过，衣角带起一阵微凉的风。林栀站在原地，像被雷劈了。

奇、耻、大、辱！好，很好。顾夜白是吧？数学之神是吧？林栀猛地握紧拳头，眼底燃起两簇火焰。她抬起头，盯着那个消失在楼梯尽头的高傲背影，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发誓：“你给我等着！下次考试，我要把你的‘1’踩在脚下！

”从那天起，西城一中的人们发现，“始终如一”姐变了。她再也不是那个窘迫的小可怜了。

她成了教室里的钉子户，永远埋首在书山题海里，尤其是数学。眼神锐利，下笔如飞，浑身散发着“莫挨老子”的气场。偶尔在走廊、食堂遇见顾夜白，她也不再脸红躲闪，而是昂起下巴，投去“你给爷等着”的挑衅目光。顾夜白倒是没什么反应，依旧那副清冷模样。但他身边的桃花眼兄弟苏言却兴奋坏了。“老白！

‘始终如一’同学又在看你！那眼神，恨不得把你拆吃入腹啊！”苏言用手肘撞撞顾夜白，“说真的，人家小姑娘挺有毅力的，要不你就从了？”顾夜白面无表情地刷着物理竞赛题，眼皮都没抬：“无聊。”“啧，真无情。”苏言摸着下巴，“不过你说，她是不是在憋什么大招？我听说她放话要抢你年级第一哦？”顾夜白笔尖一顿，终于抬眼，看向不远处那个正对数学卷子龇牙咧嘴的侧影，嘴角几不可查地勾了一下：“哦？

凭她连公式都记不全？”话虽这么说，但不知从什么时候起，顾夜白路过7班走廊的频率，似乎稍微高了一点。期末考试来临，考场上，林栀深吸一口气，翻开数学试卷。扫完全卷，她嘴角露出“稳了”的微笑。这些题型，她都快做吐了！她笔下生风，一路砍瓜切菜。最后一道压轴题，难度极大，她眉头紧锁，演算了整整一页草稿纸，终于找到突破口！写下最后一个数字，她长舒一口气，感觉整个人都升华了。交卷铃响，她自信满满地走出考场，正好碰上从隔壁考场出来的顾夜白。四目相对，电光火石。林栀率先移开目光，哼着歌走了。

这一次，轮到顾夜白看着她的背影，微微挑眉。成绩公布日，红榜前围得水泄不通。

所有人都习惯性地从顶端开始寻找那个名字。

第一名：林栀 总分：728第二名：顾夜白 总分：727空气凝固了。整整五秒，没人说话。然后，炸了。“卧槽！林栀？！‘始终如一’姐？！第一？！

”“她她她…她把顾神挤下去了？！就一分之差！”“sin²+cos²牛逼！

真的始终如一了！”人群自动分开一条路，目光齐刷刷地投向刚刚走过来的林栀，以及不知何时也出现在人群后方的顾夜白。林栀的心脏砰砰狂跳，她强作镇定地走到红榜前，看着最顶上自己的名字，一股巨大的快感席卷全身！她做到了！她真的做到了！

她下意识地看向顾夜白。他也在看她，眼神里不再是之前的淡漠和嘲讽，而是带着一种复杂的、探究的，甚至隐隐有一丝欣赏和兴味的光芒？苏言在旁边已经疯了，使劲拍着顾夜白的肩膀：“老白！你翻车了！被‘始终如一’姐干翻了！哈哈哈哈！

”顾夜白没理会损友的嘲笑，他穿过人群，一步步走到林栀面前。周围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屏息凝神，等着学神的反应。林栀也紧张地握紧了手，准备迎接任何暴风雨。

却见顾夜白停在她面前，微微倾身，靠近她耳边。他的气息拂过她的耳廓，带来一阵战栗。

声音低沉悦耳，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公式，还是写错了。

”林栀猛地睁大眼睛，愕然转头看他。他垂眸看着她，眼底像是落满了星光，清晰地，一字一顿地：“应该是sin²α+cos²α=1——”他顿了顿，在她震惊的目光中，唇角勾起一个无比清晰而郑重的弧度。“你，和我，天生一对。”林栀的大脑当场宕机。

周围死一般的寂静持续了三秒，然后爆发出比刚才更夸张的惊呼和起哄声。“卧槽？？？

我听到了什么？？？”“学神被夺舍了？？”“这什么神展开？？？

”“所以‘始终如一’姐真的成功了？？”林栀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涨红，比那天在升旗台上还要红，几乎要冒烟。她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顾夜白却像是很满意她的反应，嘴角那抹笑意加深了些许，但他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然后在一片混乱的起哄声中，转身，从容不迫地离开了红榜前。

留下林栀一个人，在原地接受全校师生目光的洗礼，整个人处于一种灵魂出窍的状态。

直到她被兴奋的新同桌和陈悦那个给她糖的女生疯狂摇晃，才勉强回过神来。“栀栀！

你听到了吗！顾神他！他说！天生一对！！”陈悦激动得语无伦次。“牛逼啊姐妹！

你真的把高岭之花拿下了？！还是用成绩？！”新同桌也一脸崇拜。

林栀：“......”不，她不是，她没有，她只是想证明自己不是学渣而已啊！

接下来的半天，林栀是在一种极度恍惚的状态下度过的。无论她走到哪里，都能收获各种目光和窃窃私语。论坛和表白墙再次炸锅，这次的主题从“嘲笑‘始终如一’姐”变成了“扒一扒学神和学霸那些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