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来的命运(云曦张捡)全文在线阅读_(拾来的命运)精彩小说
1 沟里的哭声1989年的夏天,热得像要把人烤熟。张建国蹲在沟底,汗珠子顺着下巴砸进泥土里,手里攥着铁锹,指节发白。这条沟是县里新规划的“致富路”,说要修到镇上,让乡亲们日子好过点。可谁都知道,这不过是上面画个大饼,最后苦的还是他们这些底层人。“老张,你咋还在这儿磨蹭?赶紧的!
今儿这进度要是赶不上,工头非骂死咱们!”远处,工友老李扯着嗓子喊。张建国应了一声,低头继续挖。“咚!”铁锹突然碰到了什么硬物,闷响一声。他愣了一下,蹲下来,用手拨开泥土——是个纸箱。“啥玩意儿?”他皱眉,把箱子拽出来。那箱子不大,破破烂烂的,边角都烂了,像是被什么东西啃过。他刚想随手扔一边,忽然,听到了一声微弱的哭声。“……呜……”张建国的手僵住了。他眨了眨眼,以为自己听错了。
可那声音又响了起来,细小、颤抖,像是一只小猫崽。“这沟里……有活物?
”他小心翼翼地把箱子打开。一股腥臭味扑面而来。箱子里,垫着几件脏兮兮的旧衣服,衣服中间,是一个襁褓。襁褓里,是一个婴儿。女婴。她的小脸皱巴巴的,眼睛紧闭,嘴角却挂着泪,哭得小脸通红。张建国手一抖,差点把箱子扔出去。
“我操……这是……”他环顾四周,沟底荒凉,连个人影都没有。远处工地上,工友们还在吆喝,没人注意到这边的异常。“这是谁扔的孩子?”他低声喃喃。
女婴哭得更凶了,小手在空中乱抓,像是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张建国的心,猛地揪了一下。他想起了自己小时候。他也是穷人家的孩子,爹妈走得早,从小吃百家饭长大。那时候,村里人也说他“克亲”,说他命硬。可就算再难,他也活下来了。“这孩子……”他犹豫了一秒,还是伸手,把女婴抱了出来。“我捡到你了。
”他低声说。——回到村里,已经是傍晚。张建国抱着女婴,站在自家院门口,手里还攥着那个破纸箱。王秀兰正在做饭,看见他回来,皱眉:“咋这么晚?饭都快凉了。
”张建国张了张嘴,没说话。王秀兰见他神色不对,走过来,一眼看到了他怀里的孩子。
“这……这是啥?”“沟里捡的。”张建国闷声道。“啥?!”王秀兰瞪大眼睛,“你捡个孩子回来?!”“她被人扔了。”张建国说,“沟里就她一个,哭得可怜。
”王秀兰一把夺过孩子,嫌弃地看了一眼:“谁知道有没有病?万一是瘟疫呢?扔出去!
赶紧扔出去!”“秀兰!”张建国拦住她,“她才多大?就这么扔了,她得死!
”“关咱们啥事?”王秀兰甩开他的手,“咱们自己日子都难过,养啥孩子?
”张建国沉默了一会儿,低声道:“我小时候,也被扔过一次。”王秀兰一愣。
“我爹妈走得早,我差点饿死在路边,是村里的老木匠捡了我。”张建国看着她,“现在,轮到我了。”王秀兰盯着他,看了很久,最后,狠狠叹了口气:“……疯子。
”她把孩子放回张建国怀里,转身进屋,砰地关上了门。张建国低头看着怀里的孩子,她已经不哭了,小眼睛半睁半闭,似乎认命了。他轻轻拍了拍她的背,低声说:“别怕,从今天起,你叫……张捡。”“捡来的捡。”——当晚,村里就传开了。
“老张捡了个孩子回来!”“谁知道是不是野种?别克着自家!”“晦气!这种被扔的孩子,肯定不吉利!”张建国听着这些闲言碎语,没说话。他只是抱着张捡,坐在门槛上,轻轻摇晃。张捡在他怀里,睡得很安稳。他不知道,这个孩子的到来,会彻底改变他的人生。
他更不知道,那个破纸箱里,除了孩子,还有一张被揉皱的纸条。纸条上,只有一行字——“对不起。”2 不速之客张捡在张家生活的第一个月,整个村子都像炸了锅。王秀兰从那天起,几乎没给过张捡好脸色。她总说:“这孩子邪性,克亲。”村里人也跟着起哄,说张建国捡了个“扫把星”,以后家里准没好事。
张建国没理会这些闲言碎语,他只是默默地照顾着张捡。孩子太小,夜里总是哭,他就抱着她坐在门槛上,轻轻拍着,一坐就是一整夜。王秀兰嫌吵,几次把他拽回屋里,可张捡的哭声还是穿透了薄薄的土墙,像一根针,扎在每个人的心上。“她是不是饿了?
”张建国问。“谁知道?说不定是病了!”王秀兰皱眉,“要不……扔了吧?”“不行。
”张建国斩钉截铁。王秀兰冷笑:“你铁了心要养个野种?”张建国没回答,只是低头看了看怀里的张捡。她的小脸皱巴巴的,眼睛还没完全睁开,可哭起来却格外用力,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她得活下来。”张建国低声说。——一个月后,张捡的哭声渐渐少了。她开始安静地躺在摇篮里,偶尔睁着一双黑漆漆的眼睛,盯着天花板发呆。张建国有时候会想,她是不是在想什么?是不是还记得,是谁把她扔在沟里的?可孩子太小,根本不会说话。直到那一天——张建国去镇上赶集,王秀兰一个人在家。张捡被放在摇篮里,旁边放着一碗米汤。王秀兰本来就没打算好好喂她,只是象征性地舀了一勺,吹了吹,然后随手放在一旁。“你自己喝吧,爱喝不喝。
”她嘟囔了一句,转身去洗衣服。等张建国下午回来时,看到的景象让他浑身一僵。
摇篮是空的。张捡不见了。“秀兰!”张建国大喊,“张捡呢?!”王秀兰手一抖,肥皂掉进了水盆里。“我……我也不知道啊!”她脸色煞白,“我刚才还在屋里……”张建国冲进屋里,翻箱倒柜,甚至连床底下都找了一遍,可哪里都没有张捡的影子。“她会不会……”王秀兰声音发抖,“会不会被人抱走了?
”张建国没说话,转身就往外跑。他沿着村里的路狂奔,挨家挨户地问:“看见我家孩子了吗?就一个女娃,刚满月!”没人看见。他跑到村口,远远地,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一个老人,正抱着什么东西,往村外的荒地里走。
“那是谁?”张建国心跳加速。他加快脚步,冲过去,看清了老人的脸——是村里的老光棍,李三。而李三怀里抱着的,正是张捡。“李三!你干嘛呢?!”张建国怒吼。李三吓了一跳,手一抖,差点把张捡扔出去。“我……我就看这孩子在屋里哭,想着抱出来透透气……”他支支吾吾。张建国冲过去,一把夺过张捡,紧紧抱在怀里。
“你再敢动她一下试试!”他咬牙切齿。李三讪讪地笑了笑:“行行行,不就是个孩子嘛……”张建国没理他,转身就走。可就在这时,他听到王秀兰在身后喊:“老张!你把这孩子扔了吧!她不吉利!你看,李三都想扔了她!
”张建国脚步一顿,回头看向王秀兰。王秀兰站在院门口,眼神躲闪,可嘴角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解脱。张建国深吸一口气,低头看了看怀里的张捡。
她的小脸被风吹得通红,可眼睛却亮晶晶的,盯着他,像是终于找到了依靠。“不。
”张建国低声说,“我不扔。”他转身,抱着张捡,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村子。——那天晚上,张建国没有回家。他抱着张捡,去了村外的废弃砖房里。“秀兰不要你,我也不扔。
”他轻声说,“从今往后,这儿就是你的家。”张捡安静地躺在他怀里,小手轻轻抓着他的衣角。张建国不知道,这一次,他以为自己保护了孩子,可真正的风暴,才刚刚开始。3 名字叫"捡"砖房的瓦片残缺不全,月光从破洞里漏下来,在泥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张建国用破棉絮铺了个简易的窝,把张捡轻轻放进去。
孩子在他怀里睡得正香,小拳头攥得紧紧的,像是要抓住这来之不易的安全感。"睡吧,爹在这儿。"张建国轻声说,手指轻轻拂过她皱巴巴的小脸。远处传来几声犬吠,接着是模糊的人声。张建国警觉地竖起耳朵,确认不是追来的人后,才稍稍放松。
他摸了摸口袋里所剩无几的干粮,眉头拧成了疙瘩。第二天清晨,第一缕阳光照进砖房时,张捡醒了。她突然发出细弱的哭声,小脸涨得通红。张建国手忙脚乱地检查,发现是尿布湿了。他笨拙地拆开旧衣服,用破布片给她换上。
"爹...不会..."他喃喃自语,想起王秀兰给孩子换尿布时熟练的样子。
现在他只能凭感觉来,生怕弄疼了这个脆弱的小生命。张捡的哭声惊飞了几只麻雀。
张建国急得满头大汗,突然想起王秀兰曾经提过要给孩子喂米汤。他跑到村外的老井边,打回一瓢水,又从口袋里掏出最后半块玉米面,熬成稀薄的米糊。
"就当是喂小猫小狗..."他自我安慰道,用手指蘸了一点米糊,轻轻抹在张捡的唇边。
奇迹般地,张捡停止了哭泣,本能地吮吸起来。张建国眼睛湿润了,这微小的反应让他确信,自己做对了。三天后,张建国不得不面对现实——他们不能再这样流浪下去。
他趁夜色潜回村子,从自家地窖里偷了几斤红薯和半袋玉米面。
王秀兰发现后大骂他是"疯子",但出乎意料的是,她并没有告发。"随你便!
"王秀兰摔上门,"反正那野种不是我生的!"张建国抱着张捡躲进了砖房更深处的夹层。
他用捡来的塑料布和干草搭了个更隐蔽的窝,每天趁着夜色溜回村子取食物。
村里人渐渐发现张家男人怪怪的,但谁也没想到他会带着个婴儿住在废弃砖房里。
一个月后的深夜,张建国被一阵细微的响动惊醒。他警觉地拿起一根木棍,借着月光,看到张捡正扶着墙,颤颤巍巍地站着。"爹..."张捡含糊不清地叫了一声,然后重心不稳地向前倒去。张建国一个箭步冲上前,接住了她。孩子在他怀里咯咯笑起来,小手抓着他的衣领。那一刻,张建国感到心脏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你会走路了?
"他惊喜地问,尽管知道这么小的孩子不可能真的行走。张捡咿咿呀呀地回应着,突然伸手去抓他脸上的胡茬。张建国任由她的小手摸着自己粗糙的脸,喉咙发紧。
他想起王秀兰说过,孩子满月就该取名了。"就叫你’捡’吧。"他轻声说,"张捡。
捡来的捡。"张捡似乎听懂了,突然安静下来,黑亮的眼睛望着他。月光下,张建国第一次如此清晰地看到这个孩子的模样——她有着和自己一模一样的浓眉,和王秀兰一样挺直的鼻梁。"别人说你克亲..."张建国摩挲着她柔软的发丝,"可爹不信。爹就信,你是老天爷送给爹的。"远处传来公鸡的啼鸣,天快亮了。
张建国小心地把张捡放回草窝,轻手轻脚地准备新一天的食物。他不知道未来会怎样,但此刻,这个叫"捡"的孩子,就是他活下去的全部意义。4 谁的孩子?
砖房外的槐树开始落叶时,张捡已经能蹒跚着追着蝴蝶跑了。她总是紧紧跟在张建国身后,像狼守护着它认定的伴侣。
张建国发现女儿有着超乎寻常的观察力——她能准确指出野兔的踪迹,记得每条小路的走向,甚至能分辨出村里不同人的脚步声。"爹,那个人不好。"三岁那年,张捡第一次指着村里的会计说。几天后,会计因贪污集体财产被举报,这事在村里引起轩然大波。张建国心头一震,蹲下来平视着女儿:"你怎么知道?
"张捡歪着头,黑亮的眼睛里闪烁着不符合年龄的智慧:"他身上有老鼠的味道。
"类似的事情越来越多。五岁那年,一场暴雨前,张捡固执地拉着张建国往高处走,不久后山洪暴发,他们原先住的地方被淹;七岁时,她能准确预测天气变化,比村里的老农还准。这些异于常人的表现让张建国既骄傲又担忧。
"你到底...是不是普通孩子?"某个夜晚,张建国终于忍不住问道。
张捡正在用树枝在地上画着复杂的图案,闻言抬起头,月光下她的眼神出奇地深邃:"我不知道。有时候...我会梦见一些地方,还有...一个女人。""什么样的女人?""她穿着好看的衣服,头发很长。
"张捡努力描述着,"她看我的眼神...很奇怪。不是像你这样的。"张建国心头一紧。
他从未向女儿提起过她的来历,甚至连"捡到"这个事实也从未明说。这些年来,他一直告诉村里人,张捡是他早年在外地打工时捡来的。"那可能是...你娘亲。
"张建国斟酌着词句,"但你现在有爹,这就够了。"张捡突然安静下来,小手抚摸着胸口。
那里一直揣着一张发黄的纸条——张建国从未让她看过,但那晚之后,他发现女儿开始频繁地盯着自己的胸口发呆。与此同时,村里关于张捡的流言蜚语愈演愈烈。
有人说看见她在没人的时候对着空气说话;有人声称她能预知祸福;更有甚者,直接说她是"鬼孩",克死了自己亲生父母。"老张,你可得当心啊,"村里的刘寡妇神秘兮兮地警告,"那孩子不干净。上次我家鸡莫名其妙死了,就是她来过之后...""少胡说八道!"张建国粗暴地打断,但内心的不安却在滋长。
更令他不安的是王秀兰的态度。自从张捡展现出那些"特殊能力"后,王秀兰开始频繁地来砖房,表面上是送些吃食,实则总有意无意地观察张捡。有一次,张建国撞见她偷偷翻找女儿的衣物,被发现后脸色煞白。"我就是...看看有没有虱子。
"她支支吾吾地解释。张建国心中的疑虑越来越深。某个清晨,他决定去镇上查查当年的记录。县民政局的档案室里,一份泛黄的弃婴登记表让他如遭雷击——登记日期:1989年6月15日。
地点:城南沟渠。备注栏里有一行几乎褪色的字迹:"富商之女,遭人绑架后遗弃。
"张建国的手剧烈颤抖起来。富商之女?那这张捡...究竟是谁家的女儿?回到家,他发现张捡正坐在门槛上,膝盖上摊着一本破旧的图画书。见他回来,女孩抬起头,眼中闪烁着他读不懂的光芒。"爹,"她突然说,"我梦见我妈妈了。她站在很远的地方,叫我回家。"张建国如坠冰窟。他蹲下身,强迫自己露出笑容:"那只是梦,宝贝。
"但张捡摇摇头,声音异常坚定:"不,爹。我知道那不是梦。因为...我记得她的味道。
"那天晚上,张建国辗转难眠。月光下,他偷偷检查了女儿的胸口——那张纸条还在,但上面的字迹已经模糊不清。当他试图拿起来看时,张捡突然惊醒,一把夺回纸条,眼神陌生得可怕。"爹,"她轻声说,"有些事情,你还是不知道比较好。
"5 母亲的影子张建国在镇上民政局查到的那份档案,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在他的心口。
回家后,他整夜未眠,眼睛死死盯着熟睡中的张捡,仿佛要看穿这个养了七年的女儿究竟藏着什么秘密。第二天清晨,张捡比往常起得早。
她站在院子里,仰头望着天空中盘旋的一只孤雁,眼神恍惚。张建国走过去,发现女儿的嘴唇微微颤抖,像是在无声地念着什么。"捡儿,怎么了?"他试探着问。
张捡回过神来,摇摇头:"没什么,爹。我...我做了个梦。""又是梦见你妈妈?
"女孩没有回答,只是默默地点了点头。她的目光落在张建国口袋上,那里装着从民政局带回来的档案复印件。张建国突然意识到,女儿或许比他想象的更早察觉到了什么。当天下午,村里来了个陌生的女人。
她穿着得体的深蓝色连衣裙,头发整齐地挽在脑后,与村里其他妇女截然不同。
她径直走向张建国的砖房,站在门口询问:"请问,这里住着张捡吗?"张建国心头一紧,下意识把正在院子里玩耍的张捡拉到身后:"你是谁?"女人微微一笑,眼神却直勾勾地盯着张捡:"我姓林,是...一位远房亲戚。"张捡从父亲身后探出头来,黑亮的眼睛里闪过一丝警觉。她没有说话,但小手悄悄抓住了张建国的衣角。
"我们不认识什么亲戚。"张建国生硬地说,"您找错人了。"女人并不在意他的拒绝,反而从手提包里拿出一张照片:"你看看这个。"照片上是一个年轻女子抱着婴儿的合影。
张建国只看了一眼,就觉得心脏快要跳出胸腔——照片里的婴儿,与张捡小时候长得几乎一模一样!"这是..."他的声音嘶哑。"二十多年前,我姐姐的孩子被绑架了。"女人——林女士——平静地说,"我们找了很久,最近才得到线索,说孩子可能被遗弃在城南的沟渠附近。"张建国的大脑一片空白。
他机械地转头看向身后的张捡,女孩正专注地看着照片,小脸上浮现出困惑的表情。"不,这不可能..."张建国喃喃道,"她是我们在沟里捡到的..."林女士的目光越过张建国,直接落在张捡身上:"孩子,你还记得什么吗?"张捡摇摇头,但眼中的迷茫显而易见。突然,她转向张建国:"爹,我...我想起来了。我梦见过这个阿姨,她对我很好。
"林女士的眼睛亮了起来:"你记得我?"张捡困惑地皱眉:"不...不是您。
是另一个阿姨,她穿着白色的裙子,在一个有很多镜子的大房间里..."林女士的表情瞬间凝固。
她从包里又拿出一张照片——那是一座豪华别墅的内景,客厅里确实有一面巨大的镜子墙。
"那是...我姐姐的家。"她声音颤抖,"孩子,你真的记得?"张建国感到一阵眩晕。
他一把拉过张捡:"够了!我们不认识你们!她叫张捡,是我女儿!
"林女士失望地收起照片,但在离开前,她意味深长地看了张捡一眼:"孩子,你的名字是什么意思?""捡来的..."张捡小声回答。"不,"林女士轻声纠正,"在古汉语里,’捡’也有’甄选’的意思。你父母...是经过选择的。
"她意味深长的话语像一把钥匙,打开了张建国记忆深处某个上锁的抽屉。他突然想起,当年捡到张捡的箱子里,除了婴儿和破衣服,还有一张被揉皱的纸条,上面除了"对不起"三个字,似乎还有极浅的另一个词...当晚,张建国翻箱倒柜地找出了那张珍藏多年的纸条。在台灯下,他用湿毛巾轻轻擦拭,渐渐显现出一个模糊的字迹——"选"。"选...捡..."他喃喃自语,冷汗浸透了后背。与此同时,张捡独自坐在床边,小手紧握着胸前藏着的那张小纸条——那是她三岁时在一个雨天从养父口袋里无意中发现的。
上面的字迹已经褪色,但她清楚地记得,除了"对不起",还有一个模糊的"选"字。
"为什么..."她抬头望着窗外的月亮,眼中闪烁着与年龄不符的复杂情绪,"为什么要选我?"第二天清晨,张建国发现女儿不在床上。他焦急地四处寻找,最后在砖房后的小土坡上找到了她。张捡站在一棵老槐树下,仰头望着树梢,小脸上带着前所未有的严肃表情。"爹,"她转过身,声音异常平静,"我想去城里看看。
""什么?不行!"张建国坚决反对,"那里不安全...""我不是小孩子了。
"张捡打断他,眼神坚定,"我需要知道我是谁。"张建国愣住了。在女儿清澈的眼睛里,他看到了自己从未见过的决心。更让他心惊的是,张说话的语气和用词,俨然不像一个七岁的农村女孩。"你...你到底...""爹,捡轻轻握住他的手,"我不是要离开你。我只是...想知道真相。"远处,一辆黑色轿车缓缓驶过村口,车窗内,林女士正拿着望远镜观察着这一切。她对身旁的助理低声说:"找到了。
她就是我们要找的人。"助理皱眉:"确定吗?她看起来就是个普通农村丫头。
"林女士收回望远镜,嘴角浮现出一丝神秘的微笑:"不,她一点都不普通。
她的瞳孔在阳光下会呈现罕见的琥珀色,这是林家血统的特征...而且,她站在那棵槐树下的姿势,与我姐姐年轻时一模一样。"轿车缓缓驶离,而张建国和张捡都不知道,一场关于身份与血缘的风暴,正悄然向他们袭来。
6 父亲的沉默张建国站在砖房门口,看着张捡小小的背影消失在晨雾中。
她手里攥着一张皱巴巴的纸——那是他昨晚偷偷塞给她的,上面画着去镇上的路线,还有几个重要的电话号码。天刚蒙蒙亮,这孩子就固执地要出发,仿佛晚一秒就会错过什么重要的事。"爹,我下午就回来。"张捡回头看了他一眼,那眼神让张建国心里一揪。那不是七岁孩子该有的眼神,太...清醒了。
张建国想说点什么,喉咙却像堵了团棉花。他张了张嘴,最终只是点了点头。
等女儿的身影彻底消失在田埂尽头,他才重重地叹了口气,转身回屋。屋内陈设简陋,却处处透着父爱的痕迹——墙上贴着张捡用蜡笔画的全家福,桌上摆着女儿最喜欢的粗瓷碗。
他伸手摸了摸那个碗,冰凉的触感让他眼眶发热。
"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他喃喃自语,一屁股坐在门槛上。门外,几个村民经过,像往常一样对着砖房指指点点。"老张家那闺女又跑出去了,谁知道是不是去干坏事...""听说昨晚村里李家的鸡又丢了,准是她..."张建国猛地站起来,抄起门边的锄头:"你们再说一遍试试!
"村民们吓得一哄而散。张建国无力地放下锄头,靠在门框上。这些年来,为了保护女儿,他不知和多少人红过脸。可现在,他最担心的是女儿主动去找那些人——那些自称是她"亲人"的人。砖房后的老槐树下,藏着张建国的秘密。他扒开茂密的草丛,从一个锈迹斑斑的铁盒里取出一叠泛黄的纸张。
最上面那张就是当年从民政局带回来的档案复印件,下面压着几张照片——包括林女士昨天给他看的那张别墅内景。
"富商之女..."张建国咬着牙,手指不自觉地摩挲着照片边缘。
如果张捡真是那个被绑架的富商女儿,那她的亲生父母会是什么样的人?他们会像自己这样,把女儿捧在手心里疼吗?树影婆娑,张建国恍惚间看到一个小女孩的身影——扎着羊角辫,穿着打着补丁的裙子,正冲他甜甜地笑。那是张捡五岁时的样子,那天她第一次叫他"爹",叫得那么自然,仿佛生来就该这么叫。"我到底该怎么做..."张建国把脸埋进手掌里。
理智告诉他,应该立刻带女儿离开这里,躲得越远越好;可情感又让他犹豫——万一张捡真的想找回自己的亲生父母呢?傍晚时分,张捡回来了。她看起来和往常没什么两样,只是眼睛比平时更亮,像是藏着星星。"爹,我回来了。"她放下肩上的小布包,里面装着几个馒头和一小包糖果,"镇上阿姨给的。
"张建国接过布包,手指微微发抖:"你...去哪儿了?""就是随便转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