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残香淬玉施家栋张世勋最新章节在线阅读_施家栋张世勋全本免费在线阅读

时间: 2025-09-16 05:21:21 
民国二十年,辛未年,八月初二奉天城的清晨己经带了些许凉意,庭院里那几株高大的梧桐,叶尖悄悄染上了一抹淡黄。

晨光通过我绣楼茜纱窗上细密的缠枝莲纹,斜斜地洒进来,将一室浮尘都映得金灿灿的,也落在了那面巨大的、从法兰西漂洋过海而来的水印西洋镜上。

我懒懒的倚在酸枝木嵌螺钿的雕花圈椅里,身上裹着件苏杭软绸的晨褛。

月牙儿正站在我身后,一双巧手在我及腰的长发间灵巧的穿梭、梳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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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气里浮动着着瑞脑像清冷的甜味,混杂着窗边高几上那盆初绽而玉簪花幽淡的气息。

这花是父亲特意差人从北平老宅移过来的根,说是前朝宫里流出来的种,最衬我们满洲贵女的气韵。

“小姐,今儿个梳个燕尾双髻可好?”

月牙儿的声音清凌凌的,带着奉天城特有的爽脆劲儿,像新摘的秋梨,“早前大太太留的那对赤金点翠嵌珊瑚米珠的蝴蝶簪子,正好压鬓,应这初秋的景儿。”

她口中的大太太是我早逝的生母,留下的首饰匣子,件件都精巧贵重。

镜中映出她专注的侧脸,眉目温顺,鼻尖沁着细密的汗珠。

她是我8岁那年,父亲从人牙子手里买回来的,当时瘦的像根秋风里打晃的豆芽菜,唯有一双眼睛又大又亮,像两丸浸在冰凉水银里的黑棋子。

十年过去,当年的豆芽菜抽了条,身量匀称,成了我身边最贴心、最知冷知热的人。

她小心翼翼地拈起那对蝴蝶簪,赤金的蝶翼累丝叠股,薄如蝉翼,颤巍巍地点缀着细小的翠羽和殷红的珊瑚米珠,在晨光下流光溢彩,几乎晃花了眼。

指尖触及簪体冰凉的质感,我心头却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厌倦。

这样精巧绝伦的玩意儿,库房里不知堆了多少匣子,嵌宝的、点翠的、累丝的,沉甸甸的都是前朝遗韵,也是如今张家在这乱世中,竭力维持的体面。

“就这个吧。”

我微微颔首,目光掠过镜中自己十六岁的容颜。

眉如远山,肤若凝脂,是母亲留下的好底子。

只是眉宇间那份被锦绣堆砌、被深宅豢养出的娇慵与一丝若有若无的茫然,连自己看了都觉得陌生。

窗外传来细碎的脚步声和低低的请安声。

是三姨娘柳月媚房里的二等丫鬟小翠,捧着个剔红牡丹纹的漆盘,上面放着一盅还冒着氤氲热气的金丝燕窝,白瓷盖碗上描着金边,煞是精致。

“三太太吩咐了,请大小姐务必趁热用,”小翠低眉顺眼,声音甜的发腻,带着刻意的讨好,“说是南洋那边才进来的金丝燕窝,统共没得几两,最是养颜润肺的好东西,三太太自己都舍不得,紧着给大小姐送来。”

这话里话外,无非是表功。

月牙儿替我接过来,揭开盅盖,一股浓郁的甜腥气扑面而来,带着金钱堆砌出的奢靡味道。

“替我谢过三姨娘,费心了。”

我淡淡道,指尖在光滑温润的瓷盅上划过,心头却并无多少食欲。

这顶级的金丝燕窝,三姨娘自己想必也日日享用,她那张脸,保养得水嫩光滑,眼角眉梢不见一丝纹路,有时瞧着,竟比我这二八少女还要娇媚几分。

用罢那盅远道而来的燕窝,月牙儿伺候我换上家常的藕荷色软缎旗袍,领口袖口镶着同色系的类似花边,外罩一件银鼠灰的坎肩。

这才扶着我的手,缓步穿过抄手游廊,前往正厅用早膳。

脚下的青砖地被仆人擦得光可鉴人,倒映着廊柱朱红的漆色和廊檐下精致的彩绘。

张府的宅邸是前清一位犯了事的郡王贝勒旧邸,五进的大院子,占了大半条胡同。

雕梁画栋,飞檐斗拱,无一不彰显着昔日的煊赫。

抄手游廊下悬着几个精巧的鸟笼,里头养着羽毛鲜亮的画眉、百灵,此刻正婉转啼鸣,声音在寂静的深宅里显得格外清亮。

庭院深深,太湖石堆成嶙峋的假山,引了活水潺潺流过,几尾硕大的、色彩斑斓的锦鲤在碧绿的睡莲叶下游弋,悠闲自在。

空气里弥漫着沉水香、花草香和一种属于百年老宅特有的、木头与时光混合的陈旧气息,厚重而沉闷。

这边是奉天城大东胡同张家的气象。

纵然外面世道早己是天翻地覆,宣统皇帝都躲进了天津租界,辫子剪了,龙旗换了,我们府里,却依旧固执的维持着前清贵胄的做派,像一座被时光遗忘的孤岛。

正厅里,一张硕大的紫檀木嵌大理石面圆桌己摆满了各色精致点心:热气腾腾、皮薄馅大的蟹黄汤包,汤汁似要破皮而出;晶莹剔透、粉嫩虾仁若隐若现的水晶虾饺;小巧玲珑、色泽嫩黄的豌豆黄;酥脆的掉渣、层层叠叠的千层油糕;还有几碟子奉天特色的满洲饽饽--萨其马金黄酥松,芙蓉糕雪白绵软。

旁边配着熬得浓稠、米油厚厚一层的小米粥,几碟子六必居的酱菜切的细如发丝。

父亲张世勋端坐主位,正慢条斯理的用着一碗碧粳米粥,米粒颗颗分明,泛着温润的玉色。

“龄芳给父亲请安。”

我走到近前,规规矩矩地福了福身。

父亲“嗯”了一声,眼皮也没抬,目光依旧专注地落在手中一份展开的俄文报纸上。

他今日穿着簇新的宝蓝色暗八仙花缎长袍,外罩着一件玄色漳绒团寿纹马褂,手指上那枚硕大的翡翠扳指翠绿欲滴,水头极好。

五十开外的年纪,身材微胖,保养得宜的脸上没什么深刻的皱纹,但那双眼睛却异常深邃,偶尔抬眼看人时,带着一种洞悉世情的锐利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沉甸甸的疲惫。

他曾是前清翰林院的编修,学问是极好的,尤经金石考据和那些旁人看来玄奥的算术密码,据说年轻时还曾游历过东洋和西洋,眼界开阔。

大清亡了,天塌了,他却凭着深厚的祖产、精明的头脑、在奉天城盘根错节的关系网,以及几分审时度势的圆滑,依旧做着体面的乡绅,甚至还挂着个新成立的“满洲国”文教部的虚衔。

在外人看来,张家依旧是奉天城数得着的富贵清贵人家,门楣光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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