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久刚端着搪瓷碗蹲到食堂墙根，就听见文工团的小周带着哭腔喊：“下午三点领导来彩排，那两件红绸演出服还没补好，总不能让姑娘们穿蓝布褂子上台吧？”

她捏着筷子的手顿了顿——早上送新军装到仓库时，看见角落里堆着好几块裁剩下的红布，是之前做军旗剩的，虽零碎，拼拼或许能用。

“我去试试。”

慕容久把碗往旁边一放，刚沾了点米汤的袖口蹭到裤腿也没顾上。

小周愣了愣，跟着她往仓库跑，路过操场时还差点撞上进队的新兵，慕容久一把拽住人：“别急，先找布。”

仓库门是虚掩的，慕容久推开门就往角落钻，手指扒拉着堆得半人高的布料，灰簌簌往下掉，沾得她鼻尖都是。

“找到了！”

她扯出块巴掌大的红布，布角还带着没剪干净的线头，“以前在服装厂帮师傅改过衣服，零碎布也能拼。”

这话刚落，就听见身后有人冷笑：“拼？

这破布拼出来的衣服，穿出去丢文工团的脸还是丢军区的脸？”

是文工团的林薇，手里攥着件破了袖口的蓝布褂，脸色难看。

慕容久没抬头，指尖捏着红布比量：“总比穿露胳膊的褂子强，领导看的是节目，不是衣服有多新。”

“你懂什么？”

林薇上前一步，差点踩住掉在地上的布片，“这布硬得硌人，缝出来扎皮肤，姑娘们怎么跳？”

慕容久没跟她争，从口袋里摸出个顶针——是她妈给的，走之前塞在行李里的，她把顶针往食指上一套，拿起仓库里的粗针：“我掺点软布衬里，不扎人。”

说着就往布上扎，针尖没对准，一下戳在指腹，血珠立马冒了出来。

“嘶——”她赶紧往嘴里含了含，指尖的血蹭在红布上，晕开个小点子。

林薇看着那滴血，嘴唇动了动，没再说话，转身从包里摸出个线轴扔过来：“红线，省得你找。”

慕容久勾了勾嘴角，捡起线轴就缝。

布片太小，她得凑得很近，睫毛上都沾了灰，缝到第三块时，身后传来脚步声，她以为是小周，头也没抬：“再等会儿，快拼好了。”

“需要帮忙吗？”

是欧阳克的声音。

慕容久手一抖，针差点又扎到手。

她回头时，看见他手里拿着个铁皮盒，打开是些大小不一的纽扣：“早上整理军需库找的，红的，你看能用不。”

阳光从仓库窗缝照进来，落在他递盒子的手上，指节上还沾着点机油——应该是刚从汽修班过来。

慕容久接过盒子，指尖不小心蹭到他的掌心，热得她赶紧缩回手：“谢……谢谢同志。”

林薇在旁边轻咳了声，慕容久才反应过来自己脸有点热，赶紧低头缝布。

欧阳克没走，靠在门框上看，看她把小块红布拼成花瓣样，又把软布衬在里面，针脚密得像机器轧的。

“以前常做这个？”

他突然问。

“嗯，”慕容久咬断线头，举起拼好的布片，“我妈是服装厂的，小时候我就帮她理线头，后来还帮村里的姑娘改过大红袄。”

两点五十，慕容久终于把两件演出服改好。

红布拼的花瓣缀在袖口和领口，衬着蓝布褂子，倒比原来的样子还亮眼。

文工团的姑娘们围着看，小周摸着布料笑：“软乎乎的，一点不扎！”

彩排开始时，慕容久没留下看，蹲回食堂墙根捡刚才没吃完的饭，碗里的米汤己经凉了。

刚扒了两口，就听见身后有人喊她。

是欧阳克，手里拿着块新的红布：“军需库刚调过来的，你要是还想改衣服……”他顿了顿，耳根有点红，“下次可以用这个，不用再拼零碎布了。”

慕容久接过布，布料软得像云朵，她抬头时，正看见欧阳克往操场走，背影挺得笔首，却走得比平时慢了些。

风卷着操场的口号声过来，她低头摸了摸布上的纹路，突然想起刚才在仓库，他递纽扣时，指尖那点温度还留在自己手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