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有万担粮，不养弃子娘(王大山王小雨)全文免费阅读无弹窗大结局_《家有万担粮，不养弃子娘》王大山王小雨免费小说
时间: 2025-09-16 05:25:11
雨还在下，淅淅沥沥敲打着老宅的瓦片。
王大山站在堂屋中央，看着妹妹和妹夫忙前忙后照顾那个昏倒的老妇人，心里五味杂陈。
赵志刚己经将人扶到里屋的床上，王小雨正用干毛巾擦拭着老妇人花白的头发。
“哥，去找找看有没有干净衣服，再烧点热水。”
王大山愣在原地，脚像被钉住了。
让他去给这个抛弃他们十五年的人找衣服？
“要去你自己去。”
他硬邦邦地回了一句，转身走到堂屋门口，摸出烟盒抖出一根烟，却发现打火机怎么都打不着火。
雨声中夹杂着老妇人微弱的呻吟声。
王大山烦躁地将烟揉碎在手心里。
赵志刚从里屋走出来，压低声音：“哥，好歹是条人命，真出了事咱们都脱不了干系。”
王大山冷哼一声，没接话，眼睛却不由自主地瞟向里屋。
那个瘦小的身影蜷缩在床上，看起来那么脆弱，仿佛一阵风就能吹走。
这真是他记忆中那个穿着碎花裙子，笑起来眼睛弯弯的娘吗？
记忆中的娘总是干净的，身上带着皂角的清香。
而眼前这个人，头发花白杂乱，脸上刻满了深深的皱纹，身上的衣服破旧不堪，散发着一股长途跋涉后的汗味和雨水的潮湿气。
“水...”里屋传来微弱的声音。
王小雨端着一杯温水，小心地喂到老妇人嘴边。
几口水下去，老妇人咳嗽了几声，缓缓睁开了眼睛。
她的目光在昏暗的房间里逡巡，最后定格在站在门口的王大山身上。
“大山...”她虚弱地伸出手，似乎想触摸他。
王大山猛地转过身去，背对着里屋：“既然醒了就赶紧走，我家不欢迎你。”
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
但那点悔意很快被十五年来积压的愤怒和委屈淹没。
老妇人的手无力地垂落下来，眼睛里蒙上一层水雾：“我知道你恨我...我不求你原谅...就让我看看你们过得好不好...托您的福，还没死绝。”
王大山声音冷硬，“看也看过了，可以走了吧？”
王小雨看不下去：“哥！
你怎么能这么说话！”
“那我该怎么说话？
敲锣打鼓欢迎她回来？
别忘了她当年是怎么对我们的！”
老妇人挣扎着要坐起来：“我知道我对不起你们...我这次回来不是要赖着你们...我就是...就是想赎罪...赎罪？”
王大山猛地转身，眼睛通红，“你怎么赎？
爹临死前一首在等你回来，眼睛都望穿了！
小妹发高烧差点没命的时候你在哪？
我初中毕业就去打工挣钱供弟弟妹妹上学的时候你在哪？
现在一句赎罪就完了？”
老妇人被问得哑口无言，只是无声地流泪。
赵志刚赶紧打圆场：“哥，有话好好说。
阿姨刚醒，身体还虚弱...谁是你阿姨？”
王大山瞪了他一眼，“我们家的事你少插嘴！”
王小雨也来了气：“王大山！
志刚好歹是我丈夫！
你冲他发什么火！”
屋里一时间剑拔弩张，只有窗外的雨声不知疲倦地下着。
老妇人挣扎着要下床：“我走...我这就走...不给你们添麻烦...”她脚刚沾地就一个踉跄，幸好赵志刚眼疾手快扶住了。
王大山看着她虚弱的样子，到嘴边的狠话又咽了回去。
他烦躁地抓了把头发，大步走到门口：“要留就留一晚，明天一早必须走！”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冲进雨里，砰地一声摔上门。
雨夜中的王家坳静悄悄的，只有几盏路灯在雨中散发出昏黄的光。
王大山漫无目的地走着，任凭雨水打湿全身。
他不知不觉走到了村后的老粮仓。
这是王家祖上留下的产业，曾经是村里最气派的建筑，如今却己经破败不堪。
王大山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一股陈年谷物和霉味扑面而来。
粮仓里空空荡荡，只有角落里堆着些杂物。
他摸到墙上的开关，啪嗒一声，老旧的灯泡闪烁了几下，发出昏黄的光。
粮仓的墙壁上还依稀可见一些粉笔涂鸦——那是他和小伙伴们小时候画的。
墙角堆着几个破旧的麻袋，上面落满了灰尘。
王大山靠墙坐下，从兜里摸出那包湿透的烟，烦躁地扔到一边。
“家有万担粮，不养弃子娘。”
他喃喃自语。
这句祖训在王家族谱的扉页上写着，小时候爹常指着这句话教育他们：王家祖上是靠粮食起家的，但再多的粮食也不能养抛弃子女的父母。
可如今，粮仓空了，弃子娘却回来了。
王大山想起小时候，这个粮仓总是堆得满满的。
收获的季节，爹会带着他们来这里，让他们在堆积如山的粮食上玩耍。
娘则会坐在门口，笑着看他们闹，手里还做着针线活。
那时候多好啊...“哥？
我就知道你在这儿。”
王小雨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她撑着一把伞，手里拿着件干衣服，“回家吧，雨这么大。”
王大山没动弹：“她怎么样了？”
“睡下了。
志刚守着。”
王小雨走进来，坐在他身边，“哥，我知道你心里难受，我何尝不恨？
可人己经回来了，总不能真把她赶出去淋雨吧？”
“为什么不能？
她当年不就是这么对我们的？”
王小雨叹了口气：“那你说怎么办？
真让她去告我们？
到时候不但要赔钱，还要闹得人尽皆知。
小海公司正在融资的关键时期，要是爆出这种家庭丑闻，投资方会怎么想？”
王大山沉默了。
他可以不在乎自己的脸面，但不能不在乎弟弟的前程。
王小海是他们王家的骄傲。
从小成绩优异，靠奖学金读完大学，如今在城里开了家科技公司，是王家坳飞出的金凤凰。
“小海刚才又来电话了，”王小雨继续说，“他说己经托人打听过了，像我们这种情况，法院很可能会判我们每月支付赡养费。
与其闹上法庭，不如私下解决。”
“所以就要认了？”
王大山声音沙哑，“就要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
“那你能怎么办？”
王小雨突然激动起来，“我知道你恨，我也恨！
可现实就是这样！
我们不是小孩子了，不能只想着自己痛快！”
王大山惊讶地看着妹妹。
从小到大，王小雨都是跟在他身后哭鼻子的小丫头，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强硬了？
“小雨，你...哥，我知道你为我们付出了很多。”
王小雨语气软了下来，“初中毕业就去打工供我们上学，这些我都记得。
可正因为这样，我才不希望你因为一时冲动惹上麻烦。
咱们家好不容易过上好日子，不能因为这件事又回到从前。”
王大山低下头，双手插进头发里。
是啊，王家好不容易才有了今天的局面——他在城里有了稳定的工作，妹妹妹夫在镇上开了小店，弟弟更是成了有名的企业家。
如果真的闹上法庭，媒体一报道，王家的脸面往哪搁？
小海的公司会不会受影响？
可是...难道就这么认了？
“让我想想...”他最终说道，“先让她住几天，等法院调解员来了再说。”
王小雨松了口气：“这就对了。
走吧，回家换身干衣服。”
兄妹俩一前一后走出粮仓。
雨小了些，远处的山峦在雨雾中若隐若现。
快到老宅时，王大山突然问：“她...有没有说这些年去哪了？”
王小雨摇摇头：“什么都没说。
不过我看她手上都是老茧，衣服也很破旧，估计过得不太好。”
王大山嗯了一声，没再说话。
老宅里，赵志刚正在灶间烧水，见他们回来，赶紧倒了两碗姜汤：“快喝点驱驱寒。”
王大山接过碗，热气氤氲中，他的表情稍微缓和了些：“今晚谢谢你了。”
赵志刚受宠若惊：“哥你说哪的话，都是一家人。”
里屋传来轻微的咳嗽声。
三人对视一眼，王小雨说：“我去看看。”
王大山犹豫了一下，也跟了过去。
老妇人己经醒了，正挣扎着想坐起来。
王小雨赶紧上前扶她，在她背后垫了个枕头。
“给你们添麻烦了...”老妇人怯生生地说，眼睛却一首看着王大山。
王大山站在门口，不进也不退：“你叫什么名字？”
老妇人愣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痛楚：“林秀娟。
你...不记得了？”
“记得什么？
记得你怎么抛弃我们的？”
王大山语气依然生硬，但比之前缓和了些。
林秀娟低下头：“我不求你原谅...我只想看看你们过得好不好...小海呢？
怎么没见他？”
“他在城里，忙。”
王大山简短地回答，“你为什么要告我们？”
“我...我没想告你们...”林秀娟急忙解释，“是法律援助中心的人说我这种情况可以申请子女赡养，他们就帮我办了手续...我不知道会这样...”王大山审视着她，似乎在判断这话的真假。
王小雨插话问道：“你这十五年去哪了？
为什么一次都没回来看我们？”
林秀娟的嘴唇哆嗦了一下，眼泪又涌了上来：“我...我没脸回来...我对不起你们...对不起你爹...现在知道对不起了？”
王大山冷笑，“当年跟那个货郎跑的时候怎么不想想？”
“不是的！
我不是自愿跟他走的！”
林秀娟突然激动起来，“是他骗了我！
他说带我去城里看病，结果...”话说到一半，她突然捂住胸口剧烈咳嗽起来，脸色苍白得吓人。
王小雨赶紧给她拍背，朝王大山使了个眼色。
王大山抿紧嘴唇，最终什么都没说，转身走出了房间。
这一夜，王家的灯很晚才熄。
王大山躺在小时候睡的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隔壁房间偶尔传来咳嗽声，提醒着他那个不速之客的存在。
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王大山就起床了。
他轻手轻脚地走到堂屋，却发现林秀娟己经起来了，正拿着扫帚吃力地扫地。
“谁让你动这些东西的？”
王大山皱眉。
林秀娟像做错事的孩子一样放下扫帚：“我...我想帮帮忙...”王大山没理她，自顾自走到灶间生火做饭。
林秀娟怯生生地跟进来，站在一旁不知该做什么。
“会烧火吗？”
王大山突然问。
林秀娟连忙点头：“会，会的。”
“那你看火，我淘米。”
母子二人就这样沉默地配合着做早饭。
王大山淘米，林秀娟看火；王大山切咸菜，林秀娟洗菜。
多少年了，这个灶间第一次同时有两个人的身影。
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灶台上的水汽氤氲升腾。
有那么一瞬间，王大山恍惚觉得时光倒流，回到了十五年前。
但很快他就甩甩头，赶走这不切实际的想法。
饭快做好时，王小雨和赵志刚也起来了。
看到灶间里默契配合的母子二人，他们都惊讶地交换了个眼神。
吃饭时，气氛依然尴尬。
林秀娟只盛了半碗粥，小口小口地吃着，几乎不敢夹菜。
“多吃点，锅里还有。”
王小雨看不下去，给她夹了一筷子咸菜。
林秀娟受宠若惊地连声道谢。
饭后，王大山说：“今天我要去村委会一趟，说说法院调解的事。
你们...”他犹豫了一下，“你们在家等着。”
林秀娟连忙点头：“好，好，我帮你把屋子收拾收拾。”
王大山看了她一眼，没说话，转身出去了。
走在去村委会的路上，王大山心里乱糟糟的。
昨晚林秀娟那句“不是自愿跟他走的”一首在脑海里回响。
难道当年还有什么隐情？
快到村委会时，手机响了，是王小海打来的。
“哥，她怎么样了？”
王小海的声音听起来很疲惫，似乎一夜没睡。
“还活着。”
王大山简短地回答，“你什么时候回来？”
“这两天公司事多，走不开。
法院调解员下周几来？”
“下周三。”
王大山顿了顿，“小海，她昨天说...当年不是自愿跟那个货郎走的。”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哥，都过去这么多年了，真相到底是什么还重要吗？
重要的是现在怎么办。”
“那你觉得该怎么办？”
“我给姐转了笔钱，先带她去医院做个全面检查。
如果身体真有问题，治疗费我来出。
至于赡养费...”王小海叹了口气，“按法律规定来吧，该多少就多少。
只要她不闹事，我可以保证她晚年生活无忧。”
王大山心里一阵发堵。
弟弟处理问题的方式冷静得近乎冷酷，就像在谈一桩生意。
“小海，你就不想问问她这些年过得怎么样？
不想知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王小海又沉默了一会儿，声音低了下来：“哥，我不是不想知道。
但我怕知道得越多，心就越软。
我们受了那么多苦，不都是因为她吗？”
王大山无言以对。
挂了电话，他站在村委会门口，久久没有进去。
远处的老粮仓在晨光中静默矗立，墙壁上“广积粮”三个大字己经斑驳不清。
王家曾经有万担粮，却养不起一个家。
如今粮仓空了，弃子娘却回来了。
王大山抬头望天，长长叹了口气。
这世上最难还的债，莫过于情债。
最难断的案，莫过于家事。
而这一切，才刚刚开始。
王大山站在堂屋中央，看着妹妹和妹夫忙前忙后照顾那个昏倒的老妇人，心里五味杂陈。
赵志刚己经将人扶到里屋的床上，王小雨正用干毛巾擦拭着老妇人花白的头发。
“哥，去找找看有没有干净衣服，再烧点热水。”
王大山愣在原地，脚像被钉住了。
让他去给这个抛弃他们十五年的人找衣服？
“要去你自己去。”
他硬邦邦地回了一句，转身走到堂屋门口，摸出烟盒抖出一根烟，却发现打火机怎么都打不着火。
雨声中夹杂着老妇人微弱的呻吟声。
王大山烦躁地将烟揉碎在手心里。
赵志刚从里屋走出来，压低声音：“哥，好歹是条人命，真出了事咱们都脱不了干系。”
王大山冷哼一声，没接话，眼睛却不由自主地瞟向里屋。
那个瘦小的身影蜷缩在床上，看起来那么脆弱，仿佛一阵风就能吹走。
这真是他记忆中那个穿着碎花裙子，笑起来眼睛弯弯的娘吗？
记忆中的娘总是干净的，身上带着皂角的清香。
而眼前这个人，头发花白杂乱，脸上刻满了深深的皱纹，身上的衣服破旧不堪，散发着一股长途跋涉后的汗味和雨水的潮湿气。
“水...”里屋传来微弱的声音。
王小雨端着一杯温水，小心地喂到老妇人嘴边。
几口水下去，老妇人咳嗽了几声，缓缓睁开了眼睛。
她的目光在昏暗的房间里逡巡，最后定格在站在门口的王大山身上。
“大山...”她虚弱地伸出手，似乎想触摸他。
王大山猛地转过身去，背对着里屋：“既然醒了就赶紧走，我家不欢迎你。”
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
但那点悔意很快被十五年来积压的愤怒和委屈淹没。
老妇人的手无力地垂落下来，眼睛里蒙上一层水雾：“我知道你恨我...我不求你原谅...就让我看看你们过得好不好...托您的福，还没死绝。”
王大山声音冷硬，“看也看过了，可以走了吧？”
王小雨看不下去：“哥！
你怎么能这么说话！”
“那我该怎么说话？
敲锣打鼓欢迎她回来？
别忘了她当年是怎么对我们的！”
老妇人挣扎着要坐起来：“我知道我对不起你们...我这次回来不是要赖着你们...我就是...就是想赎罪...赎罪？”
王大山猛地转身，眼睛通红，“你怎么赎？
爹临死前一首在等你回来，眼睛都望穿了！
小妹发高烧差点没命的时候你在哪？
我初中毕业就去打工挣钱供弟弟妹妹上学的时候你在哪？
现在一句赎罪就完了？”
老妇人被问得哑口无言，只是无声地流泪。
赵志刚赶紧打圆场：“哥，有话好好说。
阿姨刚醒，身体还虚弱...谁是你阿姨？”
王大山瞪了他一眼，“我们家的事你少插嘴！”
王小雨也来了气：“王大山！
志刚好歹是我丈夫！
你冲他发什么火！”
屋里一时间剑拔弩张，只有窗外的雨声不知疲倦地下着。
老妇人挣扎着要下床：“我走...我这就走...不给你们添麻烦...”她脚刚沾地就一个踉跄，幸好赵志刚眼疾手快扶住了。
王大山看着她虚弱的样子，到嘴边的狠话又咽了回去。
他烦躁地抓了把头发，大步走到门口：“要留就留一晚，明天一早必须走！”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冲进雨里，砰地一声摔上门。
雨夜中的王家坳静悄悄的，只有几盏路灯在雨中散发出昏黄的光。
王大山漫无目的地走着，任凭雨水打湿全身。
他不知不觉走到了村后的老粮仓。
这是王家祖上留下的产业，曾经是村里最气派的建筑，如今却己经破败不堪。
王大山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一股陈年谷物和霉味扑面而来。
粮仓里空空荡荡，只有角落里堆着些杂物。
他摸到墙上的开关，啪嗒一声，老旧的灯泡闪烁了几下，发出昏黄的光。
粮仓的墙壁上还依稀可见一些粉笔涂鸦——那是他和小伙伴们小时候画的。
墙角堆着几个破旧的麻袋，上面落满了灰尘。
王大山靠墙坐下，从兜里摸出那包湿透的烟，烦躁地扔到一边。
“家有万担粮，不养弃子娘。”
他喃喃自语。
这句祖训在王家族谱的扉页上写着，小时候爹常指着这句话教育他们：王家祖上是靠粮食起家的，但再多的粮食也不能养抛弃子女的父母。
可如今，粮仓空了，弃子娘却回来了。
王大山想起小时候，这个粮仓总是堆得满满的。
收获的季节，爹会带着他们来这里，让他们在堆积如山的粮食上玩耍。
娘则会坐在门口，笑着看他们闹，手里还做着针线活。
那时候多好啊...“哥？
我就知道你在这儿。”
王小雨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她撑着一把伞，手里拿着件干衣服，“回家吧，雨这么大。”
王大山没动弹：“她怎么样了？”
“睡下了。
志刚守着。”
王小雨走进来，坐在他身边，“哥，我知道你心里难受，我何尝不恨？
可人己经回来了，总不能真把她赶出去淋雨吧？”
“为什么不能？
她当年不就是这么对我们的？”
王小雨叹了口气：“那你说怎么办？
真让她去告我们？
到时候不但要赔钱，还要闹得人尽皆知。
小海公司正在融资的关键时期，要是爆出这种家庭丑闻，投资方会怎么想？”
王大山沉默了。
他可以不在乎自己的脸面，但不能不在乎弟弟的前程。
王小海是他们王家的骄傲。
从小成绩优异，靠奖学金读完大学，如今在城里开了家科技公司，是王家坳飞出的金凤凰。
“小海刚才又来电话了，”王小雨继续说，“他说己经托人打听过了，像我们这种情况，法院很可能会判我们每月支付赡养费。
与其闹上法庭，不如私下解决。”
“所以就要认了？”
王大山声音沙哑，“就要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
“那你能怎么办？”
王小雨突然激动起来，“我知道你恨，我也恨！
可现实就是这样！
我们不是小孩子了，不能只想着自己痛快！”
王大山惊讶地看着妹妹。
从小到大，王小雨都是跟在他身后哭鼻子的小丫头，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强硬了？
“小雨，你...哥，我知道你为我们付出了很多。”
王小雨语气软了下来，“初中毕业就去打工供我们上学，这些我都记得。
可正因为这样，我才不希望你因为一时冲动惹上麻烦。
咱们家好不容易过上好日子，不能因为这件事又回到从前。”
王大山低下头，双手插进头发里。
是啊，王家好不容易才有了今天的局面——他在城里有了稳定的工作，妹妹妹夫在镇上开了小店，弟弟更是成了有名的企业家。
如果真的闹上法庭，媒体一报道，王家的脸面往哪搁？
小海的公司会不会受影响？
可是...难道就这么认了？
“让我想想...”他最终说道，“先让她住几天，等法院调解员来了再说。”
王小雨松了口气：“这就对了。
走吧，回家换身干衣服。”
兄妹俩一前一后走出粮仓。
雨小了些，远处的山峦在雨雾中若隐若现。
快到老宅时，王大山突然问：“她...有没有说这些年去哪了？”
王小雨摇摇头：“什么都没说。
不过我看她手上都是老茧，衣服也很破旧，估计过得不太好。”
王大山嗯了一声，没再说话。
老宅里，赵志刚正在灶间烧水，见他们回来，赶紧倒了两碗姜汤：“快喝点驱驱寒。”
王大山接过碗，热气氤氲中，他的表情稍微缓和了些：“今晚谢谢你了。”
赵志刚受宠若惊：“哥你说哪的话，都是一家人。”
里屋传来轻微的咳嗽声。
三人对视一眼，王小雨说：“我去看看。”
王大山犹豫了一下，也跟了过去。
老妇人己经醒了，正挣扎着想坐起来。
王小雨赶紧上前扶她，在她背后垫了个枕头。
“给你们添麻烦了...”老妇人怯生生地说，眼睛却一首看着王大山。
王大山站在门口，不进也不退：“你叫什么名字？”
老妇人愣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痛楚：“林秀娟。
你...不记得了？”
“记得什么？
记得你怎么抛弃我们的？”
王大山语气依然生硬，但比之前缓和了些。
林秀娟低下头：“我不求你原谅...我只想看看你们过得好不好...小海呢？
怎么没见他？”
“他在城里，忙。”
王大山简短地回答，“你为什么要告我们？”
“我...我没想告你们...”林秀娟急忙解释，“是法律援助中心的人说我这种情况可以申请子女赡养，他们就帮我办了手续...我不知道会这样...”王大山审视着她，似乎在判断这话的真假。
王小雨插话问道：“你这十五年去哪了？
为什么一次都没回来看我们？”
林秀娟的嘴唇哆嗦了一下，眼泪又涌了上来：“我...我没脸回来...我对不起你们...对不起你爹...现在知道对不起了？”
王大山冷笑，“当年跟那个货郎跑的时候怎么不想想？”
“不是的！
我不是自愿跟他走的！”
林秀娟突然激动起来，“是他骗了我！
他说带我去城里看病，结果...”话说到一半，她突然捂住胸口剧烈咳嗽起来，脸色苍白得吓人。
王小雨赶紧给她拍背，朝王大山使了个眼色。
王大山抿紧嘴唇，最终什么都没说，转身走出了房间。
这一夜，王家的灯很晚才熄。
王大山躺在小时候睡的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隔壁房间偶尔传来咳嗽声，提醒着他那个不速之客的存在。
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王大山就起床了。
他轻手轻脚地走到堂屋，却发现林秀娟己经起来了，正拿着扫帚吃力地扫地。
“谁让你动这些东西的？”
王大山皱眉。
林秀娟像做错事的孩子一样放下扫帚：“我...我想帮帮忙...”王大山没理她，自顾自走到灶间生火做饭。
林秀娟怯生生地跟进来，站在一旁不知该做什么。
“会烧火吗？”
王大山突然问。
林秀娟连忙点头：“会，会的。”
“那你看火，我淘米。”
母子二人就这样沉默地配合着做早饭。
王大山淘米，林秀娟看火；王大山切咸菜，林秀娟洗菜。
多少年了，这个灶间第一次同时有两个人的身影。
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灶台上的水汽氤氲升腾。
有那么一瞬间，王大山恍惚觉得时光倒流，回到了十五年前。
但很快他就甩甩头，赶走这不切实际的想法。
饭快做好时，王小雨和赵志刚也起来了。
看到灶间里默契配合的母子二人，他们都惊讶地交换了个眼神。
吃饭时，气氛依然尴尬。
林秀娟只盛了半碗粥，小口小口地吃着，几乎不敢夹菜。
“多吃点，锅里还有。”
王小雨看不下去，给她夹了一筷子咸菜。
林秀娟受宠若惊地连声道谢。
饭后，王大山说：“今天我要去村委会一趟，说说法院调解的事。
你们...”他犹豫了一下，“你们在家等着。”
林秀娟连忙点头：“好，好，我帮你把屋子收拾收拾。”
王大山看了她一眼，没说话，转身出去了。
走在去村委会的路上，王大山心里乱糟糟的。
昨晚林秀娟那句“不是自愿跟他走的”一首在脑海里回响。
难道当年还有什么隐情？
快到村委会时，手机响了，是王小海打来的。
“哥，她怎么样了？”
王小海的声音听起来很疲惫，似乎一夜没睡。
“还活着。”
王大山简短地回答，“你什么时候回来？”
“这两天公司事多，走不开。
法院调解员下周几来？”
“下周三。”
王大山顿了顿，“小海，她昨天说...当年不是自愿跟那个货郎走的。”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哥，都过去这么多年了，真相到底是什么还重要吗？
重要的是现在怎么办。”
“那你觉得该怎么办？”
“我给姐转了笔钱，先带她去医院做个全面检查。
如果身体真有问题，治疗费我来出。
至于赡养费...”王小海叹了口气，“按法律规定来吧，该多少就多少。
只要她不闹事，我可以保证她晚年生活无忧。”
王大山心里一阵发堵。
弟弟处理问题的方式冷静得近乎冷酷，就像在谈一桩生意。
“小海，你就不想问问她这些年过得怎么样？
不想知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王小海又沉默了一会儿，声音低了下来：“哥，我不是不想知道。
但我怕知道得越多，心就越软。
我们受了那么多苦，不都是因为她吗？”
王大山无言以对。
挂了电话，他站在村委会门口，久久没有进去。
远处的老粮仓在晨光中静默矗立，墙壁上“广积粮”三个大字己经斑驳不清。
王家曾经有万担粮，却养不起一个家。
如今粮仓空了，弃子娘却回来了。
王大山抬头望天，长长叹了口气。
这世上最难还的债，莫过于情债。
最难断的案，莫过于家事。
而这一切，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