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三的秋风吹过，带着一丝难得的干爽。

升学压力像无形的大山压下来，校合唱队无声无息地解散了。

那道曾经将我和妍妍隔开在“指挥”与“队员”、“女神”与“跟班”之间的无形屏障，似乎也随之消失了。

我开始鼓起勇气，以“请教功课”为名，约她去市图书馆。

她总是爽快地答应，坐在我对面，阳光透过巨大的玻璃窗，在她柔软的发丝上跳跃。

她咬着笔帽，眉头微蹙地看着我绞尽脑汁也解不出的数学题，忽然噗嗤一笑：“胶哥，你系唔系净系识得拉手风琴，个脑唔转弯噶？”

我挠着头傻笑，心里却像灌了蜜。

后来，不止图书馆。

我们会一起去文明路那家老字号吃牛杂。

她吃得鼻尖冒汗，嘴唇被辣得红彤彤的，会很自然地把碗里吃剩的萝卜和面筋夹到我碗里：“你食啦，我饱啦。”

我每次都乖乖吃掉，觉得那辣味里都带着甜。

关系越来越近。

某个周六下午，她家炖了木瓜雪耳糖水，她打电话给我，声音带着笑意：“喂，胶哥，过嚟饮糖水啊？

阿妈话多谢你成日帮我温书。”

我几乎是蹦起来翻箱倒柜，找出最整齐的一条校裤，心跳如鼓地敲开她家的门。

她妈妈很和蔼，给我盛了满满一大碗，里面是最大块的木瓜：“阿胶真系乖仔喔，又识读书又识照顾人。”

她爸爸甚至一边看报纸一边随口问我，将来想考哪所大学。

那一刻，坐在她家温暖的灯光下，听着她父母家常的问候，嘴里是清甜的木瓜，身边是她带着狡黠笑意的目光，我几乎以为，这就是了。

这就是“一家人”的感觉。

元旦晚会，礼堂电路老化突然停电，一片漆黑和混乱中，我下意识地护着她退到后台角落。

周围是同学的尖叫和嬉笑声。

为了缓解尴尬，我拿出手机，插上耳机，分了一只给她。

随机播放到的，恰好是那首《明年今日》。

狭小的空间里，我们肩并肩靠着冰冷的墙壁，共享着一段音乐。

她的头发偶尔扫过我的脸颊，带着淡淡的洗发水香味。

她的呼吸轻轻喷在我的耳廓，有点痒。

在唱到“在有生的瞬间能遇到你，竟花光所有运气”时，我的小指，在黑暗里，无意中碰到了她的。

冰凉的，柔软的。

她轻轻地动了一下，却没有躲开。

那一刻，我的心跳声大到盖过了耳机里的音乐。

巨大的、几乎要满溢出来的幸福感将我吞没。

我以为这是一种默许，一种心照不宣的靠近。

我们聊了很多。

聊未来的大学，聊讨厌的模拟考，聊喜欢的电影和音乐。

我们几乎分享了所有的心事——除了鸿基。

这个名字像一个默契的禁区，被我们小心翼翼地绕开。

我以为那是因为过去了，不重要了。

我甚至开始偷偷存钱，想买下那条她在北京路橱窗前盯着看了很久的、亮晶晶的APM流星项链。

想象着她收到时的惊喜表情，我能偷偷乐上一整天。

我以为所有的一切，都是恋爱的水到渠成。

只差一个正式的告白，和一个甜蜜的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