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默觉得，自己的人生就像被泡在了一杯隔夜的廉价速溶咖啡里，苦涩、浑浊，还透着一股甩不掉的穷酸味。

下午四点五十分，写字楼里的空调吹得人头皮发麻。项目经理唾沫横飞地把一沓报表摔在桌上，纸张散落的声音像一记记耳光，扇在项目组每个人的脸上，但最终，那刀子似的目光还是精准地剐向了林默。

“林默！这就是你做的市场分析？数据陈旧，观点肤浅！连最基本的行业动态都没跟上！你是活在远古时代吗？”项目经理的声音尖利，穿透了格子间的隔板，引得其他同事或同情或幸灾乐祸地投来一瞥。

林默低着头，手指无意识地抠着桌面上的一处划痕。他能说什么？说他为了省下几十块钱的打车费，熬夜排查公交线路，结果第二天差点迟到？还是说他那台用了五年的破笔记本，打开稍微大点的文件就能煎鸡蛋？这些理由在KPI和结果面前，苍白得可笑。

“对不起，王经理，我马上改，今晚一定……”

“今晚？今晚客户就要最终版！等你改完黄花菜都凉了！”王经理不耐烦地打断他，“小张，你接手，下班前给我。林默，你这个月的绩效奖金，没了。”

叫小张的年轻同事应了一声，动作麻利地接过了文件，眼神里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林默感觉胸口像被塞了一团湿棉花，闷得喘不过气。那笔奖金，是他计划了好久的，用来支付下季度房租的关键。

下班铃声像是赦免令，人群瞬间涌动起来。林默麻木地收拾东西，旁边的工位传来嬉笑声。

“默哥，别往心里去，老王更年期了。”同事李伟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里的敷衍多于安慰。

林默勉强扯出一个笑：“没事。”

他知道有事。在这个冰冷的城市，没钱就是原罪。毕业三年，曾经的意气风发被现实磨得只剩下毛边，他像一颗不起眼的螺丝钉，死死拧在这架巨大机器的底层，锈迹斑斑，随时可能被更好的替代。

手机震动了一下，是房东的短信：“小林，下季度房租最晚后天啊，别忘了。”

文字冰冷，掐灭了他最后一丝幻想。

他叹了口气，抓起帆布包，融入了下班的人流。地铁像沙丁鱼罐头，各种气味混杂在一起，闷热难当。他紧紧抓着扶手，身体随着车厢摇晃，玻璃窗上映出自己疲惫而模糊的脸。

出了地铁站，天色已经灰暗。为了省点钱，他绕了点路，穿过一个嘈杂的旧货市场。这里临近收摊，摊主们吆喝着处理最后的货物，价格便宜得惊人。

熙攘的人群，混杂的气味，喧嚣的叫卖，一切都让他更加烦躁。他只想快点穿过这里，回到那个租来的、只有十平米却能让他暂时蜷缩起来的小窝。

就在他低头快步穿梭时，脚下似乎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他皱眉回头，发现绊倒他的是摊位边一个不起眼的旧纸箱，里面杂七杂八堆着些破旧的电器零件、几个缺口的瓷碗，还有一部……

一部老式的智能手机。

它静静地躺在箱底，黑色的外壳布满划痕，边角甚至有轻微的磕碰凹陷，屏幕也暗着，看上去比他现在用的那台还要破旧古老得多。

摊主是个眯着眼睛打盹的老头，似乎根本没在意这个破箱子。

鬼使神差地，林默蹲下身，把它捡了起来。入手冰凉，沉甸甸的，有一种老物特有的扎实感。他按了按侧面的电源键，屏幕毫无反应。

果然是坏的吧。

他自嘲地笑了笑，准备把它扔回箱子。自己都快吃不上饭了，还有心思捡垃圾？

但就在他要松手的瞬间，不知为何，心里微微一动。也许是它孤独躺在破烂里的样子，像极了此刻的自己。

“喂，老板，这个……”他指了指手里的手机，“多少钱？”

老头掀开眼皮瞥了一眼，懒洋洋地挥挥手：“五块钱，拿走拿走，堆这儿碍事。”

林默从裤兜里摸出最后一张五元纸币，递了过去。他把这台破手机揣进兜里，感觉自己像个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