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沈砚那儿换了麻线后，晚秋连着几天都攥着那几轴线翻看。

二丫来寻她时，见她正对着红麻线出神，凑过来戳了戳她胳膊：“想啥呢？

不是说要绣鞋垫换东西？”

晚秋回神，把麻线往布包里一收：“这就绣。

对了，你说沈砚下次来，会不会带些城里的花样子？”

二丫挠了挠头：“谁知道呢。

不过后山的野山楂该再落一批了，要不咱明天再去一趟？

攒着换他说的那‘的确良碎布’也好，听说做里子软和。”

晚秋应下。

第二天一早，两人揣了两个窝头就往后山去。

秋深了，后山的草都黄了大半，踩在上面沙沙响。

野核桃挂在高枝上，得踮着脚够，野山楂倒落了一地，捡起来省些力气。

两人正蹲在坡下捡山楂，忽然听见上头林子里传来“咔嚓”一声——像是树枝被踩断的动静。

这时候山里少有人来，晚秋捏了捏二丫的手，示意她别出声，两人悄悄往石头后缩了缩。

只见两个穿着灰布褂子的男人从林子里走出来，一个手里拎着个麻袋，另一个嘴里叼着烟，说话声音压得低，却还是飘了几句下来。

“……那货郎看着面生，别是……管他呢，这地界偏，他带的那些城里玩意儿，换了钱够咱……”后面的话被风吹散了，两人顺着山道往下走，脚步声越来越远。

晚秋心怦怦跳，二丫脸都白了：“他、他们说货郎……会不会是沈砚？”

晚秋没说话，等那两人彻底没了影，才拉着二丫往回走。

一路没敢多停，首到看见村口的老槐树，两人腿才软了。

“要不要跟沈砚说？”

二丫喘着气问。

晚秋咬着唇想了想。

沈砚看着利落，可那两人看着就不是善茬。

但不说的话，万一真出啥事……“等他下次来再说吧。”

她攥紧了手里的布包，里面的山楂硌得手心发疼。

五天后的铃铛声比往常晚了些。

晚秋一早就蹲在槐树下，看见沈砚推着自行车过来时，才发现他胳膊上缠着圈布，布角隐约渗着点红。

“你咋了？”

她赶紧迎上去。

沈砚低头看了眼胳膊，没在意：“没事，蹭了下。”

他从帆布包里拿东西，“你要的的确良碎布带来了，换三斤山货。”

晚秋应着，却没急着拿山货，犹豫了半天，还是把那天在后山听见的话说了。

沈砚听着，手里的动作停了停，抬眼看她时，眼神比平时软了点：“知道了，谢你。”

“你小心点。”

晚秋把山货递过去，又忍不住多嘴，“那两人看着凶。”

沈砚没接话，把的确良碎布给她，忽然从帆布包最里头摸出块糖，是水果糖，透明的糖纸包着，在太阳下闪了点光。

“给你的。”

他塞到她手里，“谢你报信。”

晚秋愣了愣，捏着那块糖，糖纸有点糙，却暖乎乎的。

她长这么大，就吃过一回糖，还是过年时娘偷偷塞的。

“我没做啥……”她小声说。

“算你做了。”

沈砚说完，就开始招呼其他人换东西。

晚秋站在边上，看着他胳膊上的布，心里总有点不落忍。

等他要走时，她忽然想起啥，从兜里掏出个小布包递过去：“这个你拿着。”

是她前几天晒的槐树叶粉，听药材铺的人说，敷伤口能消炎。

沈砚打开看了眼，没推辞，揣进了兜里：“谢了。”

铃铛声远了后，晚秋才剥开糖纸把糖含进嘴里。

甜丝丝的味从舌尖漫开，比娘晒的红薯干甜多了。

她摸了摸兜里的的确良碎布，又想起他胳膊上的伤，忽然盼着日子过得快点，下次见他时，那伤该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