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陈默，三十二岁。建筑设计院的图纸，画了十年。生活像条慢河，波澜不惊。

许雯是幼儿园老师，温柔会弹琴。我们住在老街边，梧桐树下吃饭。邻居说我们是模范夫妻。

直到那天我去接她下班。看见她在教室角落，被园长搂着。钢琴声还在响，乐谱落了一地。

她闭着眼，像真动了情。我站在门口，没出声。心碎了，但脸没变。回家后，我泡了茶，像平常一样。可我知道，有些事，必须做了。1我叫陈默，三十二岁，城东建筑设计院的结构工程师。十年来，我经手过三十七个项目，住宅、学校、商业综合体，图纸一张张画下来，从没出过结构上的错。误差超过零点五毫米，我都会重新核算。

生活也一样，横平竖直，节奏清晰。每天七点一刻起床，煮两片吐司，许雯喜欢加果酱；晚上十点前上床，她靠我肩头听一会儿音乐，然后熄灯。

她是阳光花园幼儿园的音乐老师，弹得一手好钢琴，手指修长，像画里走出来的人。

我们住在老街梧桐巷，青砖灰瓦的老房子，巷口有条小河，常年缓缓地流。

邻居说我们是“最像过日子的一对”。那天下午四点五十八分，我站在阳光花园幼儿园门口。

比平时早了六分钟。项目提前收工，我想顺路接她下班。园门口种着两棵桂花树，风一吹，碎金般的香气落满肩头。值班老师在登记簿前低头写字，我没惊动她，径直穿过走廊。

走廊一米二宽，墙面刷着淡黄油漆，贴着孩子们的涂鸦。教室门虚掩着，缝隙不到十公分。

我听见琴声——是《梦中的婚礼》，我们结婚那天的背景曲。她很少弹这首，说太煽情。

可今天，手指一个音都没错，节奏平稳，像在完成一场仪式。我停步。

视线被教室里的三角钢琴挡住三分之一。我微微侧身，借钢琴漆面的反光，看见角落。

许雯靠在一个人怀里。那人是园长周建廷。中等身材，深色夹克，右手搭在她肩上，左手插在裤兜里。她头抵着他肩，眼睛闭着，呼吸轻缓，像终于卸下重担。乐谱散了一地，有一页卡在钢琴凳腿边，被她的裙角压住。琴声还在继续。我右手插进裤兜，攥紧背包里的节拍器。金属壳有棱角，硌着掌心。心跳飙到一百一十八，呼吸压不下去，像有根铁丝卡在喉咙。我退后三步，转身。走出走廊时，我掏出手机，打字：在门口等你。发完，把手机放回口袋，指尖冰凉。五点十分，许雯拎着琴谱包走出来。她穿米白针织衫，裙摆沾了点粉笔灰。看见我，微微一怔：“今天怎么来这么早？”“项目收尾了，顺路买了你爱的桂花糕。

”我从包里取出纸袋，油纸还温着。她笑了：“你还记得。”我没说话，把袋子递过去。

动作平稳，像在交图纸。我们并肩走回家。巷子窄，石板路凹凸不平，她走在我右边，习惯性地避开坑洼。路过小吃摊时，油烟扑面而来，呛得我眼眶发热。我低头，假装整理鞋带。上楼时，我放慢脚步，让她先进门。关门声落下的瞬间，我靠在门板上，深呼吸三次。家里一切如常。老式挂钟滴答走着，沙发上的靠垫还是早上叠好的样子。

她去厨房热牛奶，我脱掉外套，挂好，袖口蹭到铅笔灰，落在衣架上。“喝茶吗？”我问。

“嗯，老样子。”我走进厨房，烧水，温杯，取茶。龙井，八十五度水，三分钟。茶叶舒展，像被唤醒的枝条。我端茶出来，放在她手边。热气氤氲，遮住我脸上的僵硬。她靠过来，头轻轻抵在我肩上。从前她总说，我肩膀像承重墙，稳。今天，我的手指没有动。

她哼起刚才那首曲子，很轻，像自言自语。我没接。十点二十三分，她睡着了。呼吸均匀，手还搭在我臂弯。我轻轻抽出来，起身，关灯。客厅只剩笔记本屏幕的光。我打开电脑，登录设计院合作的安防系统后台。去年我参与过这个园区监控系统的结构安全评估，临时权限还没注销。用户名：chenmo_sd，密码：******。

输入申请调阅理由：家属访客记录核查。幼儿园监控权限分三级，教学区需双重审批。

但我记得，周建廷上个月申请过“教师培训监控调取”，流程走的是“内部教学管理”，审批人是他自己。系统留了口子。我绕过教学区主通道，直接调取后门通道和走廊东侧的摄像头。时间：今日17:02至17:15。

视频加载出来。第一段，17:03，许雯从教室后门进入，脚步轻。17:05，周建廷从办公室出来，夹克没扣，手表反光。他左右看了看，推门进去。17:08，门缝里闪过人影。17:10，钢琴声起。17:12，镜头拍到他们相拥的侧影。

她靠在他怀里，手慢慢抬起来，搭上他后背。我暂停，截图，保存。另开浏览器，搜索“周建廷 房产登记”。无公开信息。再搜“周建廷 公寓租赁 城西”，跳出来一条租房论坛的旧帖：精装一室一厅，近阳光花园，长期租给教育系统人士。

发帖时间两年前，房东电话已失效。我翻到评论区，有人问：“是给园长留的吗？

”回复：“你自己猜。”截图，归档。新建文件夹，命名为“结构校验_备用”。右键加密，密码设为许雯的生日。做完这些，窗外天光微亮。我合上电脑，走到阳台。晨雾未散，巷口那条河静静流着。对岸有户人家在晾衣服，竹竿挑着床单，像一面白旗。我站了很久。

手机震动。是设计院群消息：新项目图纸周三前交初稿。我回了个“好”。转身进屋，换衬衫，袖口沾了新铅笔灰。泡第二杯茶，水温八十五度，三分钟。茶叶舒展如常。

我打开绘图软件，新建文件。标题栏，我敲下项目名称：阳光花园幼儿园结构安全复核。

这不是正式项目。但有些裂缝，必须查。承重墙裂了缝，瞒着是害人。我画下第一条轴线。

笔直，无误。2我打开绘图软件，新建文件。

标题栏敲下：《关于配偶行为对家庭结构稳定性的影响评估草案》。光标闪了三下，我按下保存。电脑右下角时间跳到七点整。我合上笔记本，起身去厨房烧水。水开时，许雯从卧室出来，头发刚吹过，发根还有点湿。她看了眼餐桌：“今天不带饭？

”“项目在收尾，可能要加班。”我倒掉第一遍水，重新注入。茶叶在杯底缓缓舒展，像被唤醒的枝条。她坐下来，手指无意识地摩挲杯沿：“上次去海边是三年前了吧？

那时候你说想在崖边盖一栋玻璃屋，让风和光都穿过去。”我没接话，把茶推到她手边。

温度八十五度，三分钟，老样子。她低头吹了口气：“我有个年假没休，要不要……出去走走？”我看着她。她眼睛有点发红，像是昨晚没睡好。“你想去哪儿？

”我问。“三亚。”她说，“机票打折。”我点头：“行，我来订。”她松了口气，嘴角动了动，没笑出来，但语气轻了些：“你记得那次吗？我们本来订了票，结果你单位临时叫你回去改图纸。”“记得。”我说，“这次不会了。”她起身去换衣服，我打开手机浏览器，搜索航班。上午十一点二十分，直飞，含税一千三百八。

我用她的常登录账号下单，支付成功后截图保存。订单编号、航班号、乘机人姓名，一一录入Excel表格，存进“结构校验_备用”文件夹。密码还是她的生日。下午四点，我在设计院茶水间遇见同事老李。他递来一包烟，我摇头。“你最近气色不对。”他说。

“赶图。”我接过一次性纸杯，接了半杯咖啡。“你老婆不是老师吗？

这阵子幼儿园该放假了，不带她出去转转？”“正打算去。”我把咖啡端回工位，放在绘图台右侧。杯底压着一张便签，上面写着“承重梁L7-3复核数据待确认”。

晚上七点，我坐在书桌前，把所有证据按时间线排列。

监控截图、论坛帖子、园长出入记录、许雯请假单的扫描件。我用PDF合并功能生成文件，命名《行程参考_v1.2》，格式整齐，页眉标注“内部资料·非正式交付”。

邮件正文只写了一句：“走之前看看。”发送地址是她的工作邮箱，转发方式，避免短信痕迹。发完，我删了浏览器记录，重启电脑。手机调成静音，放在绘图台右侧，和咖啡杯并排。九点十七分，屏幕亮了一下。是系统回执：已读。我没动。十点零三分，她发来微信：“机票订好了？”“嗯。”我回，“后天早上八点起飞。”“你……会不会累？

”“还好。”对话停在这里。我关灯睡觉。凌晨两点十三分，手机震动。她没打电话，只发了一条短信：“我在楼下。”我没回。窗外有车驶过，灯光扫过天花板，像施工探照灯划过结构剖面图。我闭着眼，数了七次呼吸，起床，拉开窗帘。楼下空着，路灯下只有自行车架的影子。我转身，把手机放回原位。清晨六点四十分，我煮好两片吐司，一片加果酱，一片白口。她没起，我留了张字条：“先去单位。”设计院七点半开门。

我坐在工位上，打开昨天的图纸，放大承重梁L7-3节点。偏差0.3毫米，虽在允许误差内，但我不习惯留余量。我写下返工意见，发给施工方。九点十八分，手机亮了。是她。“能见面吗？”我盯着屏幕，光标在回复框里闪。十点整，我回：“想见面，先辞职。阳光花园，不能再待。”没有称呼，没有语气词，像一份整改通知。她过了十二分钟才回：“你说什么？”我删掉上一条，重发：“你在那个地方多待一天，都是在往裂缝里灌水。结构不合规的建筑，不能继续使用。

”这次她没再问。十一点零五分，我收到转账提示。八万元，备注“还款”。

我点开银行App，冻结账户，拒收。中午十二点，我下楼吃饭。路过传达室，保安老张喊住我：“你爱人刚才来过，留了个杯子。”我接过纸袋。

里面是她常用的那只白瓷杯，杯口一圈浅红唇印，还没洗。我带回工位，放在桌角。

下午两点，我打开邮箱，删掉《行程参考_v1.2》的发送记录。然后新建文档。

标题：《家庭居住空间承重结构安全评估初稿》。第一条轴线画到一半，手机又震。

是她发来的照片。机场值机柜台，行李传送带，航班信息屏显示“三亚 出发 08:00 已取消”。下面一行字：“我没去。

”我放下手机，继续画线。笔直，无误。三点十七分，我接到院里通知，新项目要提前交图。

我打开压缩包，里面是建筑群的整体模型。主楼结构编号L7-3。我点开节点放大。

一根横梁偏移了0.4毫米。我标红，写下批注：“此处需重新验算，不得以经验替代计算。

”然后保存，上传。下班前，我把杯子放进抽屉。唇印朝下。像一份退回的验收单。

我关电脑，起身。楼道灯忽明忽暗，我按了两下开关，没反应。走到一楼，门卫抬头：“电路老化，明天修。”我点头，走出去。巷口小吃摊在收摊，油锅倒扣在三轮车上，锅底还冒着烟。我绕过去，脚步没停。拐进梧桐巷时，听见楼上窗户打开的声音。我没抬头。钥匙插进锁孔，转两圈，门开了。屋里黑着。

我摸墙开灯，发现灯不亮。站了几秒，我掏出手机照明。光扫过沙发、茶几、电视柜。

一切都在原位。唯独茶几上多了个信封。我没碰它。转身去厨房找蜡烛。去年台风天备的，还在橱柜第二格。火苗跳起来，屋里有了影子。我走回客厅，蹲下，用光照信封。没有署名。

但我知道是谁留的。我把它推到茶几边缘，离蜡烛远一点。然后坐到沙发上。火光晃了三下。

我伸手，把信封撕成两半。扔进垃圾桶。站起来，吹灭蜡烛。月光从窗缝漏进来，照在地板上，像一道未封的施工缝。3月光还在地板上划出那道细长的缝，像图纸上没画完的切割线。我站了几秒，把蜡烛放回橱柜第二格，转身打开电脑。屏幕亮起，桌面图标整齐排列。“结构校验_备用”文件夹双击打开，录音文件和PDF证据包并列在列表里。我新建邮件，收件人填入市教育局信访办的公开邮箱。正文只写了一行字：“阳光花园幼儿园园长周建廷，涉嫌长期与在职教师保持不正当关系，并利用职务影响干预人事安排。

附件为2023年4月至6月期间部分证据，请依法核查。”发送前，我重新检查了一遍附件命名。所有文件都去除了元数据，录音剪辑过背景音，只保留关键对话。点击发送。动作停顿两秒，我插入公用网吧用过的U盘，拷贝备份。

随后进入系统设置，格式化回收站，清除最近操作记录。电脑合上时，窗外天色仍暗。

第二天照常去单位。设计院大厅贴着新项目进度表，我的名字挂在主结构复核栏。工位上，昨天改过的图纸被施工方打了回执，偏差0.4毫米已修正。我喝了口同事递来的豆浆，没提别的。午休时间，我在食堂角落打开手机，登录市教育局官网。

在“师德师风举报公示”页面，编号JY20230704的受理通知出现在列表中。

内容写着：“接群众举报，某幼儿园负责人存在师德问题，已启动核查程序。”没有点名，但发布时间是昨天下午四点十七分。我关掉网页，顺手刷新幼儿园官网。

首页轮播图还在滚动，但“园长专栏”里周建廷的照片不见了，新闻动态停更在六天前。

页面底部版权信息也没更新。傍晚下班，我绕了条路。阳光花园幼儿园铁门半开，两个穿工装的女老师站在门口抽烟。一个说：“纪委来调档案了，周园长今天没露面。

”另一个掐着烟点头：“听说是上面直接下来的，连园务会都没通知。”我没停下，穿过小巷继续走。风从背后吹过来，把一句“他早该被查”吹散在身后。第三天早晨，手机在床头震动。陌生号码发来短信：“陈工，周建廷托人传话，愿私了，十五万，删证据。

”我截了图，存进新文件夹，命名为“反制预案_01”。原短信标记为已读，未回复。

上午十点，教育局官网更新通报：“经初步核查，阳光花园幼儿园园长周建廷涉嫌严重师德失范行为，现已被停职审查，职称资格冻结，后续处理将依法依规进行。”我把通报页面截图，拖进“结构校验_备用”文件夹，重命名为“监管介入确认_v1”。然后打开手机相册，翻到一张旧照片——许雯坐在钢琴前，侧脸对着镜头，乐谱散在脚边。

她当时刚弹完一首曲子，手指还搭在琴键上。我滑动删除。相册回收站自动清空。第五天，我在超市生鲜区看见她。她推着购物车，里面是儿童奶粉、退烧贴、一盒鸡蛋。

她穿着米灰色风衣，头发扎得比以前松。我站在冷藏柜前挑酸奶，没动。她低头看价签，也没抬头。我们之间隔着半排冷鲜肉，距离不到三米。她先走的。购物车轮子卡了一下，发出短促的响声。当晚，手机弹出一条匿名论坛截图。有人转发本地教育交流群的聊天记录。

许雯的头像发了一条长帖：“我被园长长期精神控制，被迫辞职……现在想回头，编制没了，连代课机会都不给。”下面有人回：“你早干嘛去了？现在甩锅？”又一条：“精神控制？

那别人怎么没被控制？就你特别？”再一条：“听说她老公举报的，证据齐全，你还装什么受害者？”我没往下翻。截图保存，归入“舆情动态”子文件夹。第二天中午，我在设计院楼下碰见老张。他以前在阳光花园当过临时保安，后来被辞退。“你知道不？

”他递我一瓶水，“许老师想回园里代课，被拒了。编制一丢，档案进黑名单，公立园都不收。”我拧开瓶盖喝了一口。水有点温。“周建廷呢？”我问。“听说在家待着，没人敢联系他。”老张摇头，“以前见人就讲教育情怀，现在连教师群都被踢了。”我点头，把空瓶扔进垃圾桶。下午三点，我收到银行提醒。八万元转账再次打入账户，备注还是“还款”。我点开App，冻结账户，拒收。系统提示：对方支付渠道已关闭。

手机静了两分钟，又震了一下。是短信。“我能见你一面吗？”发信号码是她的。我没回。

晚上八点，我坐在书桌前，打开“结构校验_备用”文件夹。

所有证据按时间线排列：监控、录音、行程、转账、举报回执、停职通报。我新建PDF，封面标题：《配偶行为对家庭结构稳定性的影响评估终稿》。页脚标注：内部资料，非公开交付。保存后，我将文件加密，上传至云端。本地副本删除。电脑关机时，屏幕黑下去的瞬间，映出我自己的脸。眼睛下有暗影，但神情没变。第七天，我路过幼儿园公告栏。一张红头文件贴在玻璃框里：“关于暂停周建廷同志职务的通知。

”落款盖章，日期是昨天。栏下围了几个家长，指着手里的文件讨论。

一个女人说：“我就说那男的不对劲，天天单独留女老师加班。”旁边人应：“现在明白了，原来是这么回事。”我站在人群外，听见一个词飘过来：“裂缝。

”她说：“这种事早该爆出来，藏久了就是大裂缝。”我转身离开。回到家里，钥匙插进锁孔，转两圈。门开后屋里没灯。我摸墙想开灯，发现开关还是坏的。

上次说修电路，一直没人来。我掏出手机照明。光扫过沙发、茶几、电视柜。一切如常。

茶几上没有信封了。我放下手机，走到厨房。打开橱柜第二格，蜡烛还在。我拿出一根，插进去年台风天留下的铁皮烛台。火苗跳起来，屋里有了影子。我走回客厅，坐在沙发上。

火焰轻微晃动，把我的影子投在墙上，像一根立柱。手机在裤兜里震动。我没动。

火光又晃了一下。我伸手，把烛台往茶几边缘推了两厘米，离沙发远一点。站起来，吹灭蜡烛。4钥匙在锁孔里转了两圈，门开了。屋里没灯，我摸出手机打开手电。

光扫过墙面，停在玄关的鞋柜上。搬家工人说这屋子空了三个月，房东是个画画的，不爱说话。我把行李箱放在客厅中央，先去检查水管。拧开水龙头，等了十秒，水流稳定，无锈色。接着测试电路，插座有电，但厨房顶灯接触不良，闪了一下才亮。我记下位置，没急着修。茶几上留着一把旧钥匙，铜色，磨损严重。我把它放在玻璃面上，没再看第二眼。

转身打开窗户，空气闷湿，带着纸张受潮的气味。窗外是小院，几株绣球花开得发紫，叶子边缘有些枯斑。我从箱子里取出设计稿，一摞一摞码在桌上。翻到中间，发现几页边缘发皱，纸面有水渍。这半个月阴雨不断，旧居潮气重，搬出来时已经晚了。

第二天傍晚，雨还在下。我在阳台支起折叠晾衣架，把受潮的图纸夹在夹子上，一张张摊开。

空气凝滞，风不来，干得慢。院门吱呀一声开了。她站在门口，穿灰蓝色棉布裙，短发贴着耳侧，怀里抱着一叠纸，边缘参差不齐，像是刚撕下来的草图。

她看了眼我的晾衣架，没说话，转身进屋。两分钟后回来，递来一个小布袋，封口用麻绳系着。我接过，低头看。里面是颗粒状的干燥剂，标签手写：“绣球花阴干制”。

字迹细而稳，笔锋收得干净。“放书旁边就行。”她说完就走了。我拆开布袋，把颗粒倒进几个小纸盒，摆在图纸四角。灯光下，那些草图还留在院中石凳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