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生院的诊断书薄得像张草纸，却重得能压垮我的人生——胃癌晚期。

我失魂落魄地回到家属院，还没推开门，就听见我那被誉为“钢铁战士”的丈夫，正对他六岁的儿子说：“你妈……快不行了，部队会给咱们安排新的。”我浑身的血都凉了，原来脱下那身军装，他也是个盼着我早死早利索的薄情郎。我捏着诊断书，指甲掐进掌心，决定在死前，送他一份“大礼”。可我没想到，顺着墙角嗡嗡作响的暖气管，我听见的“心声”，却藏着一个能要我们全家命的秘密。01“胃癌，晚期。

”卫生院的王大夫推了推老花镜，叹着气把诊断书递给我。我脑子“嗡”地一声，像是被一记闷锤砸中了后脑勺。窗外，八零年的阳光明晃晃的，照在军区大院整齐的白杨树上，也照着操场上战士们嘹亮的口号声，一切都充满了蓬勃的生命力。只有我，被一纸诊断书，打进了不见天日的深渊。我叫许秋白，二十六岁，是战功赫赫的团长陆振华的妻子。我们有一个六岁的儿子，叫陆安。在外人眼里，我嫁给了战斗英雄，住着部队分的红砖楼房，是家属院里人人羡慕的对象。

可只有我自己知道，这桩婚姻有多冷。陆振华是军区的标杆，是战士们的偶像，却唯独不是我的丈夫。他坚毅、沉默，像一塊捂不热的石头。结婚七年，他说过的话，掰着手指头都数的过来。我失魂落魄地往家走，手里攥着那张薄薄的纸，它却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得我心口都在滴血。走到家门口，门虚掩着，里面传来陆振华和他儿子陆安的对话声。我鬼使神差地停住了脚步，贴在了门边。“爸，我妈啥时候回来啊？我想吃她做的红烧肉了。”是儿子陆安奶声奶气的声音。然后，是我那个丈夫低沉、毫无波澜的声音。“你妈……生病了，病得很重。”“那她会死吗？

”门内的沉默，像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了我的心脏。许久，我听见陆振华用一种我从未听过的，近乎冷酷的平静语气说：“你妈快不行了，不过你别怕，等她走了，部队会给咱们安排新的。”“新的？”儿子的声音带着困惑，“是新妈妈吗？

”“……嗯，会有一个新的阿姨来照顾你。”轰隆！我的世界彻底崩塌了。原来，在我不知道的时候，他已经为我，为这个家，找好了“后路”。

那个在战场上无所畏惧的战斗英雄，在家里，却是一个盼着我早死，好迎接新人的薄情郎。

我浑身的血液仿佛在这一刻冻结，又在下一秒沸腾。巨大的屈辱和愤怒冲垮了理智，我猛地推开门。“陆振华！”屋里的父子俩齐刷刷地回头。

陆振华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军绿色常服，肩章在阳光下闪着光。他面容刚毅，眼神锐利如鹰，此刻正平静地看着我，仿佛在看一个无理取闹的陌生人。我们的儿子陆安，则睁着一双酷似他父亲的眼睛，怯生生地躲到了陆振华的身后。“你刚才……说什么？

”我死死地盯着他，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你说要给我安排什么新的？

”陆振华的眉头微微皱了一下，这是他不耐烦的标志性动作。他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几乎将我完全笼罩。“你听见了？”他没有解释，也没有否认，只是用一种陈述事实的语气反问我。他的坦然，像一把淬了毒的匕首，狠狠捅进我的心脏。

“好，好得很！”我气得笑出了声，眼泪却不争气地往下掉，“陆振A华，你可真是个好丈夫！我还没死呢，你就已经想着给我找替代品了！

”我将手里的诊断书狠狠砸在他脸上，“你看清楚！我得了胃癌，晚期！活不了多久了！

这下你满意了？你可以光明正大地带着你的新欢住进来了！”诊断书轻飘飘地落在地上。

陆振华的目光扫过地上的纸，他的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那双深邃的眼眸里，似乎有什么东西碎裂了。但他什么也没说。他弯腰，捡起了那张诊断书，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然后，他抬起头，看着我，一字一句地说：“许秋白，注意你的言行，不要无理取闹。”“无理取闹？”我简直要被他这副道貌岸然的样子气疯了，“我都快死了，你连句软话都舍不得说？陆振华，你的心是铁做的吗！”“既然知道自己身体不好，就回屋躺着。”他将诊断书折好，揣进上衣口袋，语气生硬地命令道。说完，他拉着陆安的手，转身就要走。“站住！”我冲过去，挡在他们面前，“今天不把话说清楚，谁也别想走！”陆振华终于停下脚步，他垂下眼眸，看着几乎要趴在他怀里的我，眼神复杂难辨。突然，一阵熟悉的嗡嗡声从墙角传来。是楼里的老式暖气管道，这栋楼的管道是相通的，有时候能隐约听到别家的声音。而此刻，顺着这根管道，一个清晰无比，却又绝不可能出现的声音，钻进了我的耳朵。那声音，分明是陆振华的。

可他的嘴唇，明明紧紧抿着，一个字都没说。……她怎么会得癌？

怎么会是晚期……我的计划……全乱了。我猛地一愣，惊疑不定地看着他。幻觉？

是病痛让我产生幻觉了吗？不行，必须尽快把她们母子送走。‘老鹰’已经盯上我了，留在这里，太危险。老鹰？什么老鹰？我呆呆地看着陆振华，他的脸上依旧是那副冷硬的表情，可我的脑子里，却清晰地回响着他那焦灼不安的“心声”。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02我像是被人当头泼了一盆冷水，满腔的愤怒和怨恨，瞬间被惊疑和困惑取代。我能听到陆振华的心声？这个念头荒诞得可笑，可脑海中那清晰无比的声音，又在提醒我，一切都是真的。“你……要把我们送去哪？

”我下意识地抓着他的胳膊，颤声问道。陆振华被我问得一愣，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里闪过警惕。他不动声色地挣开我的手，语气恢复了往日的疏离：“回你娘家，养病。”他说出口的话，和他心里的想法，完全不一样。送回娘家？不行，太远了，路上不安全。

必须找一个绝对可靠的地方……军区疗养院，对，只有那里，‘老鹰’的爪子伸不进去。

军区疗养院？那不是只对军级以上的老干部开放吗？他一个团长，哪有这个能耐？

我盯着他，试图从他那张万年不变的冰山脸上，看出一点端倪。可我失败了。

陆振华的表情管理，比他的枪法还要精准。“爸，我不想让妈妈走。

”陆安拽着陆振华的衣角，小声地抽泣起来。陆振华蹲下身，动作僵硬地摸了摸儿子的头。

他嘴上说着：“听话，妈妈生病了，需要休息。”可我听见的，却是另一番景象。安安，别怕，爸爸一定会保护好你和妈妈。等爸爸把那些豺狼都赶走，我们就再也不分开了。

这枚子弹……是我欠你的。如果我回不来，你要替我……好好守护她。子弹？

什么子弹？我的心跳得越来越快，一种不祥的预感笼罩着我。我看见陆振华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枚黄澄澄的子弹壳，悄悄塞进了陆安的口袋里。那枚子弹壳的底部，刻着一个歪歪扭扭的“白”字。我的瞳孔骤然收缩。那是……我刻的。七年前，我刚嫁给他不久，他就要去执行一个所谓的“秘密演习”。那时候我们关系还很僵，我憋着一股气，偷偷在他一颗子弹上刻下了我的名字。我想的是，如果他死了，这颗子弹就是我来过的证明。可他回来了，还把这枚子弹壳带了回来。

他从没跟我提过这件事，我也默契地假装不知道。我以为，他早就把这玩意儿扔了。没想到，他一直留着。还把它交给了我们的儿子。这是一种托付，一种……诀别。“陆振华，”我嗓子发干，“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他站起身，避开我的视线，声音冷得掉渣：“我能有什么事？你的任务就是养好你的病，别胡思乱想。

”不能让她知道。她性子烈，知道了只会跟着掺和，到时候更危险。我必须一个人扛下来。

他的心声，像一根根针，扎在我的心上。这个男人，到底背负着什么？他所谓的“老鹰”，所谓的“危险”，又是什么？不行，我不能就这么稀里糊涂地被他送走。我要留下来，我要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打定主意，我深吸一口气，擦干眼泪，脸上换上了一副决绝的表情。“我不走。”我看着他，一字一句道，“我就要死，也要死在这个家里。”“你！”陆振华的眉毛拧成了一个川字，眼底第一次流露出了明显的怒意。胡闹！她怎么这么不听话！非要逼我用强硬手段吗？

“我说了，我不走。”我豁出去了，直接往地上一坐，摆出了一副撒泼的架势，“除非你今天就打死我，否则，我哪儿也不去！”这大概是我这辈子做过的，最出格的一件事。在家属院里，我一直是“贤惠”、“安静”的代名词。可现在，我不想再做什么贤妻良母了。陆振华看着坐在地上耍赖的我，气得太阳穴突突直跳。

我们两个人，一个站着，一个坐着，就这么僵持着。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哇——”陆安被我们这阵仗吓得大哭起来。“妈妈别死，爸爸你别赶妈妈走……”儿子的哭声像是一把锤子，敲在了陆振华的心上，也敲在了我的心上。陆振华紧握的双拳，缓缓松开。他疲惫地揉了揉眉心。

算了……她病着，不能再刺激她了。得想个别的办法。他走过来，向我伸出手，语气软化了一些：“起来吧，地上凉。”我没动，倔强地看着他。他叹了口气，竟然当着儿子的面，弯下腰，将我打横抱了起来。我猝不及防，惊呼一声，下意识地搂住了他的脖子。他的怀抱，并不像我想象中那么冰冷，反而很温暖，带着一股淡淡的肥皂和阳光的味道。我的脸“唰”地一下就红了。结婚七年，他从未对我做过如此亲密的举动。……真瘦。看来这段时间，她吃了不少苦。

是我对不起她。他心里的话，让我鼻子一酸，眼泪差点又掉下来。他把我抱回卧室，轻轻放在床上，还体贴地为我盖上了被子。“你先休息，我去给你做饭。”说完，他转身就走，步履匆匆，像是身后有洪水猛兽在追。我躺在床上，看着他的背影，心里五味杂陈。这个男人，嘴上说着最伤人的话，心里却藏着最深的温柔。他到底，是个怎样的人？而那只盘旋在他头顶，名为“老鹰”的猛禽，又究竟是什么？

03陆振华的厨艺，实在不敢恭维。一碗清汤寡水的面条，葱花都切得长短不一，还有两片孤零零的菜叶子飘在上面。但我还是吃得干干净净。因为我从他的心声里听到了。

王大夫说胃癌患者要吃点清淡的、好消化的……也不知道这样做行不行，下次去问问军医。

吃完饭，他像往常一样，把自己关进了书房。我知道，那里是他的禁地。结婚七年，我从未进去过。他说里面有部队的机密文件，不许我靠近。以前我信了，可现在，我只想知道，那扇紧闭的门后，到底藏着什么秘密。夜深了，陆安已经睡熟。

我蹑手蹑脚地走到书房门口，耳朵贴在冰冷的门板上。里面没有任何声音。

我失望地准备离开，暖气管里，却又传来了那熟悉的“心声”。这一次，不再是陆振华一个人的声音。还有一个陌生的，嘶哑的男声。……老陆，情况有变。

‘老鹰’好像察觉到我们了，最近家属院附近，多了不少生面孔。我知道。

今天我妻子拿回了胃癌诊断书，我怀疑……是他们动的手脚。什么？！

我的诊断书……是假的？是“老鹰”动的手脚？我捂住嘴，才没让自己惊叫出声。

你的意思是……他们想用嫂子来威胁你？不止。他们是想逼我尽快做出选择。要么，交出‘那份名单’，要么，他们会对我身边的人，一个个下手。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要不要向上级汇报？不行。‘老鹰’在我们内部，一定有眼线。现在汇报，等于自投罗网。……难道就这么干等着？嫂子和孩子太危险了！我已经安排了，明天就送他们去疗养院。对外就说，她病情恶化，需要静养。那你呢？我留下，做个了断。书房里，陷入了长久的沉默。我的心，也跟着沉入了谷底。原来，这一切都是个局。一个针对陆振华，针对我们全家的，巨大阴谋。而我，就是那个被推到台前的，可怜的诱饵。什么胃癌，什么晚期，都是假的！

难怪陆振华看到诊断书时，虽然震惊，却没有过多的悲伤，反而是一种计划被打乱的懊恼。

因为他早就知道，这背后有鬼！他之所以对我冷漠，说那些伤人的话，甚至急着要把我送走，都是为了保护我！这个傻瓜，这个笨蛋！他以为他一个人扛下所有，就是对我好吗？

他有没有想过，如果他出了事，我跟安安该怎么办？眼泪，无声地滑落。

我不是在为自己劫后余生而庆幸，而是为他的隐忍和牺牲，感到心痛。不行，我不能走！

我走了，他一个人在这里，只会更危险。我要留下来，陪着他。哪怕是死，我也要和他死在一起。第二天一早，陆振华就联系好了车，准备送我去军区疗养院。

“东西都收拾好了吗？”他站在门口，依旧是那副公事公办的口吻。我摇了摇头。“陆振华，我不去疗养院。”他的眉头立刻皱了起来。又来了……她怎么这么倔。“许秋白，这不是在跟你商量。”他的语气加重了几分，“这是命令。”“我不是你的兵。

”我迎上他的视线，寸步不让，“我是你的妻子。丈夫有难，妻子没有道理一个人苟活。

”陆振华的身体，猛地一震。他难以置信地看着我，那双深邃的眼睛里，写满了惊涛骇浪。

……她知道了？她怎么会知道？难道……他的目光，下意识地扫向了墙角的暖气管。

我的心，也跟着提到了嗓子眼。他发现了吗？“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强作镇定，避开他的视线，“我只知道，你是我男人。你要是死了，我跟安安也不活了。我们一家人，要死就死在一起。”我这是在赌。赌他不会相信“偷听心声”这种匪夷所思的事情。

赌他对我的那份情意，会让他做出让步。“胡说八道些什么！”他厉声呵斥，耳根却悄悄地红了。……这个傻女人。他心里骂着我傻，语气却不自觉地软了下来。

“许秋白，听话。疗养院那边环境好，对你养病有帮助。”“我的病，我自己清楚。

”我打断他，“不用去什么疗养院，就在家养着，哪儿也不去。”说完，我直接回了房间，“砰”的一声关上了门。我知道，我这次，赌赢了。因为我从他的心声里听到了。

……罢了。既然她不愿意走，强行送走，反而会引起‘老鹰’的怀疑。

只能……再想别的办法了。门外，传来他无奈的叹息声。而我的嘴角，却勾起了一抹胜利的微笑。陆振华，从今天起，我不再是你羽翼下那只柔弱的金丝雀。

我要做与你并肩作战的鹰。你的敌人，就是我的敌人。04我留下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去卫生院，重新做了一次检查。给我检查的，还是那个王大夫。

当我把一份显示“一切正常”的检查报告拍在他面前时，他那张布满皱纹的脸，瞬间变得惨白。“许、许同志，这……这可能是误诊，误诊……”他结结巴巴地解释着，眼神却躲躲闪闪，不敢看我。我笑了笑，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王大夫，咱们都是军属，说话就别绕弯子了。我知道，您也是身不由己。”王大夫的额头上，渗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告诉我，”我盯着他的眼睛，“是谁让你这么做的？

”王大夫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我也不逼他，只是自顾自地说：“您家里，是不是有个在部队当兵的儿子？叫王小虎，我没记错的话，就在我丈夫陆振华手下当兵。

”“你……你怎么知道？”王大夫的脸色，彻底变了。“我不但知道，我还知道，他最近在部队表现很好，马上就要提干了。”我话锋一转，语气陡然变冷，“您说，如果在这个节骨眼上，他父亲被人发现，伪造军属医疗诊断，意图谋害团长夫人……他这个干，还能提得成吗？”“不！不要！”王大夫“扑通”一声，差点给我跪下，“许同志，我求求你，你千万不能说出去啊！

小虎是我们老王家唯一的希望了！”“那你就告诉我，是谁在背后指使你！

”“是……是军区后勤部的周副主任！”周副主任？我在脑海里搜索着这个名字。有点印象，是个笑面虎，见了谁都客客气气的，在家属院里的风评也还不错。没想到，他竟然是“老鹰”的人。“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我……我也不知道啊！

”王大夫哭丧着脸，“他只是找到我，给了我一笔钱，让我给您做一份假的诊断书。

他说……他说只要您离开了，我儿子就能一帆风顺……我一时鬼迷心窍，就答应了……”“他还跟你说过什么？”“没了，真的没了！”看样子，从他这里，也问不出更多有用的信息了。我拿回了那份真实的检查报告，临走前，冷冷地瞥了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