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紧箍咒灵我叫金倌。这个名字你没听过，很正常。因为在过去漫长的五百年里，我更为人知的名字，叫“紧箍咒”。对，就是那个让齐天大圣孙悟空头痛欲裂，跪地求饶的金箍。我，就是它的器灵。此刻，我正站在灵山大雷音寺的莲花宝座前，亲手为他解下这最后的枷锁。八十一难已满，功德圆满，佛祖金口玉言，许他自由。

唐僧师徒四人，连同那匹白马，都沐浴在万丈佛光中，准备接受他们梦寐以求的封赏。

猪八戒激动得肥肉乱颤，沙和尚老实巴交地流着泪，唐僧则是一脸圣洁，双手合十。

只有孙悟空，他半跪在我面前，金色的猴毛在佛光下像燃烧的火焰。他一动不动，任由我冰凉的指尖触碰他滚烫的鬓角。“大圣，马上就好了。”我的声音有些发颤。

他没说话，只是那双火眼金睛，死死地盯着我，里面翻涌的情绪，比他当年大闹天宫还要猛烈。那是恨，是怨，是压抑了五百年的不甘和……一丝我看不懂的，灼人的东西。佛祖拈花微笑，满天神佛宝相庄严。观音大士垂下眼帘，似乎对我这个小小的器灵能化为人形，并亲手解开自己布下的禁制感到一丝满意。

一切都那么神圣，那么和谐。直到我念动最后的咒诀，那金箍“咔”的一声，应声而断，化作一缕金光，消散在我掌心。孙悟空，彻底自由了。也就在那一瞬间，整个灵山，风云变色。他缓缓站起身，捏了捏拳头，骨节发出一连串爆竹般的脆响。他扭了扭脖子，那双金色的眸子扫过满天神佛，最后落在了高高在上的如来佛祖脸上。他笑了，笑得龇牙咧嘴，笑得无比张狂。“如来，老子这五百年的账，今天是不是也该算一算了？

”话音未落，他耳朵里金光一闪，那根重达一万三千五百斤的如意金箍棒，已经擎在了手中。

他身上的袈裟瞬间被妖气震得粉碎，取而代代的是那身锁子黄金甲，凤翅紫金冠，藕丝步云履。齐天大圣，回来了。2 大圣归来佛祖的笑容僵在了脸上。“悟空，休得无礼！

你已成佛，斗战胜佛，岂可再动凡心？”孙悟空一棒指向如来，声震寰宇：“佛？

谁他妈稀罕当你的佛！老子只问你，五指山下五百年，西行路上十四年，你们把老子当猴耍，很开心吗？”观音大士脸色一变，喝道：“泼猴！佛祖面前，还敢放肆！”她玉净瓶一甩，杨柳枝便化作一道绿光，想重新捆住孙悟空。孙悟空看都没看，反手一棒，那道绿光当场被打成漫天碎屑。他一步踏出，整个大雷音寺都在摇晃。“观音，当年就是你，巧言令色，骗老子戴上这玩意儿。”他指了指自己的头，然后又指向我，“五百年来，老子每一次头痛，每一次求饶，每一次被唐僧那蠢货念得满地打滚，都是拜你所赐！

你高高在上看着，是不是觉得很有趣？”我浑身一颤，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他说的没错。

作为器灵，他承受的所有痛苦，我都能感同身受。那撕裂神魂的剧痛，每一次都像是在我心上剜肉。“还有你，唐三藏！”孙悟空的金箍棒指向了他名义上的师父，“一路上，你人妖不分，是非不明，只知道念那破咒。老子为你降妖除魔，你却把老子当作一条可以随意打骂的狗！现在到了灵山，你倒是要成佛了？

”唐僧吓得面无人色，哆哆嗦嗦地说：“悟……悟空，你……你怎可如此对为师说话？

”“师父？”孙悟空仰天大笑，笑声中充满了悲凉和愤怒，“从今天起，你我师徒情分，一刀两断！”他猛地一跺脚，金箍棒迎风暴涨，对着那金碧辉煌的大雄宝殿，就是一棒！

“轰——！”一声巨响，佛光破碎，殿宇崩塌。琉璃瓦、黄金柱，在这一棒之下，尽数化为齑粉。满天神佛，一片哗然。“反了！反了！这妖猴成佛了还要反！”“快！

快拿下他！”托塔天王李靖祭出宝塔，哪吒踩上风火轮，四大天王，十八罗汉，一拥而上。

孙悟空怡然不惧，手持铁棒，在漫天神佛的围攻中，杀出了一条血路。他不再有任何顾忌，棒棒到肉，打得那些往日里高高在上的神佛鬼哭狼嚎。3 灵山惊变而我，金倌，这个一手促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正呆呆地站在一片狼藉之中，手足无措。是我的错吗？

我只是不想再看到他痛苦了。就在我失神的时候，一只冰冷的手抓住了我的手腕。是观音。

她美得不似凡物，但此刻的眼神却比万年玄冰还要冷。“妖灵，你好大的胆子。

”她声音不大，却充满了无尽的威压，“你可知，你犯下了何等滔天大罪？

”我被她的气势压得喘不过气，只能摇头。“佛祖命我将金箍套于他头上，是为磨其心性，去其桀骜。你身为器灵，本该助我。如今却反其道而行，释放了这妖猴的魔性。”她顿了顿，一字一句道，“按律，你当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魂飞魄散？我愣住了。

我只是想让他自由，我错了吗？就在这时，一声暴喝传来。“放开她！

”一道金色的身影如流星般坠落，挡在了我的面前。

孙悟空的金箍棒“铛”的一声横在观音和我之间，棒身上还沾着某个神仙的金血。

他背对着我，那身黄金甲是那么刺眼，那个背影，却又是那么的可靠。“我的事，与她无关。

”他冷冷地说道，“观音，有本事，冲老子来。”观音脸色铁青：“泼猴！你自身难保，还想护着这个小妖灵？你可知她是谁？她就是折磨了你五百年的紧箍咒！你应该恨她！

”孙悟空闻言，缓缓转过头，那双火眼金睛，第一次那么近地，那么认真地看着我。

我吓得浑身发抖。是啊，我就是紧箍咒。他所受的苦，都是因我而起。他应该恨我，应该一棒子打死我才对。我闭上了眼睛，等待着死亡的降临。然而，预想中的疼痛没有到来。

一双温暖的手，轻轻地，有些笨拙地，擦去了我脸上的泪水。我睁开眼，看到孙悟空咧着嘴，对我露出了一个有些难看的笑容。“俺老孙知道。”他轻声说，声音里带着一丝我从未听过的温柔，“五百年，你陪着俺，每一次头痛，俺都能感觉到，你比俺更痛。”我的心，在那一刻，被狠狠地击中了。他……他知道？“现在，你自由了，俺也自由了。”他转过身，重新面对着满天神佛，将我护在身后，“从今往后，谁敢动你一根汗毛，俺老孙就让他神魂俱灭！”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灵山。

观音气得浑身发抖，指着他：“你……你这是要为了一个妖灵，与整个天庭，整个佛界为敌吗？”孙悟空将金箍棒重重往地上一顿，大地龟裂。“是又如何？

”他狂狷一笑。“五百年前，俺能为了自由，大闹天宫。今天，俺照样能为了她，再反一次！

”那一刻，我承认，我沦陷了。看着那个为了我与漫天神佛对峙的背影，我五百年来作为“刑具”的冰冷和麻木，瞬间融化得一干二净。原来，他什么都知道。原来，他受的苦，他都记着。他记着我的陪伴，记着我的感同身受。我的存在，对他而言，不是折磨，而是……陪伴？观音和佛祖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他们本以为孙悟空会对我恨之入骨，没想到却成了这般局面。这反转，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如来终于开口了，声音如同洪钟，在每个人的脑海中响起：“孙悟空，你已铸下大错。回头是岸。”4 花果山誓“回头？

”孙悟空冷笑，“回你那个虚伪的彼岸吗？老子今天，就要砸烂你这骗人的灵山！”说罢，他拉着我的手，纵身一跃，跳上了筋斗云。“坐稳了！”他低喝一声，我只觉得耳边风声呼啸，眼前的景象飞速倒退。不过眨眼功夫，我们就已经冲出了灵山，身后传来无数神佛愤怒的咆哮。我紧紧抓着他的胳臂，手心里全是汗。这是我第一次，以一个“人”的形态，感受飞行的速度。他的手臂坚硬如铁，充满了爆炸性的力量。

透过铠甲，我甚至能感受到他皮肤下那滚烫的温度。我的脸颊有些发烫，不知道是因为风，还是因为他。“怕吗？”他头也不回地问。“不……不怕。”我小声说。他似乎笑了一下，“俺在，没什么好怕的。”筋斗云的速度太快了，我们很快就将追兵甩在了身后。

他没有停下，而是一路向东，朝着一个我既熟悉又陌生的方向飞去。那是东胜神洲，花果山的方向。一路上，他一言不发，只是偶尔会侧过头看我一眼，眼神复杂。

我心里七上八下。他虽然护着我，但我们之间，终究隔着五百年的痛苦。

我不知道他到底是怎么想的。终于，一片熟悉的山峦出现在眼前。“到了。”他驾着云，缓缓降落在水帘洞前。洞前的猴子猴孙们看到他，先是一愣，随即爆发出震天的欢呼。

“大王！是大王回来了！”“大王！”无数的猴子涌了上来，将他团团围住。

孙悟空看着他这些子孙，眼中也露出了难得的温情。他挥挥手，示意猴子们安静。然后，他当着所有猴子的面，将我从云上抱了下来。是的，是公主抱。

我的脸“唰”的一下就红透了。周围的猴子们都看呆了，一个个抓耳挠腮，好奇地打量着我。

“她叫金倌。”孙悟空的声音很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从今天起，她就是我们花果山的……女主人。你们见她，如见我。谁敢对她不敬，休怪俺老孙的棒子不认人。”此言一出，群猴哗然。而我，则彻底傻了。女……女主人？

这是什么意思？我还没反应过来，孙悟空已经抱着我，大步走进了水帘洞。水帘洞内，别有洞天。石桌石凳，清泉怪石，虽然简陋，却有种说不出的自在。

他将我轻轻放在一张石床上，床铺着柔软的虎皮。然后，他定定地看着我，看了很久。

“你……”我终于鼓起勇气，想问点什么。“你是不是觉得，俺应该恨你？”他打断了我。

我点了点头。他自嘲地笑了笑，“一开始，俺确实恨。恨不得把你从头上揪下来，砸个粉碎。

每一次头痛，俺都在想，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歹毒的东西。”我的心一紧。“但是，时间久了，俺就发现不对劲了。”他走到我面前，蹲下身，视线与我齐平，“每次俺痛的时候，都能感觉到一股很微弱的，清凉的气息在安抚俺。俺知道，那是你。

俺甚至能感觉到你的情绪，你在哭，你在替俺难过。”我的眼眶湿了。“五百年，太长了。

长到俺已经分不清，对你到底是恨，还是……习惯。”他的目光变得灼热，“直到在灵山，你化成了人形。俺看到你的第一眼，就知道了。”“知道……什么？”我的声音在发抖。

他伸出手，轻轻抚摸着我曾经待过的，他头上的那个位置。那里已经没有了禁锢的痕迹，只有几缕不羁的金色猴毛。“俺知道，俺的齐天大圣，是被你锁住的。但俺的这颗心，”他指了指自己的胸口，“好像也被你锁住了。”这……这是在对我表白吗？

一个活了不知道多少万年的猴子，一个曾经大闹天宫的齐天大圣，在对一个由“刑具”化成的妖灵表白？这太荒唐了。可我的心，却不争气地狂跳起来。

“现在，金箍没了。”他凑近了一些，炙热的呼吸喷在我的脸上，带着一股淡淡的桃子香气，“俺想知道，锁着俺心的这把锁，你愿不愿意，给俺留一把钥匙？”他的声音充满了磁性，像是在蛊惑。我的大脑一片空白，只能木然地点了点头。他笑了。那笑容，不再是面对神佛时的张狂，也不是面对猴孙时的温情，而是一种纯粹的，发自内心的喜悦。

像个得到了糖果的孩子。他猛地站起身，兴奋地在洞里翻了两个跟头，最后又落回我面前，抓耳挠腮，似乎有些手足无措。“那个……俺……俺老孙没跟女孩子打过交道，不知道该说啥。”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反正，你以后就待在花果山，哪儿也别去。

天塌下来，有俺老孙给你顶着！”看着他这副样子，我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这还是那个威风凛凛的齐天大圣吗？怎么像个情窦初开的毛头小子。然而，我们温馨的时光并没有持续太久。第二天，天庭的讨伐大军就到了。“报——！大王！

大事不好了！”一只小猴子连滚带爬地跑进水帘洞。“天庭派了十万天兵天将，为首的是托塔天王李靖和三太子哪吒，已经把咱们花果山给围了！”我心里一惊，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孙悟空正在给我削一个桃子，闻言，动作只是顿了一下，然后继续慢条斯理地把最后一点皮削干净，递给我。“吃吧，今年的桃子，特别甜。

”他语气轻松，仿佛外面那十万天兵，只是十万只苍蝇。“可是……”我担忧地看着他。

“没什么可是。”他站起身，从耳朵里掏出金箍棒，“五百年前他们就不是俺的对手，现在，更不是。”他拍了拍我的手，安慰道：“你在这儿待着，哪儿也别去。俺老孙去去就回。

”说完，他转身走出水帘洞，只留给我一个坚毅的背影。5 天兵压境我走到洞口，撩开水帘，看到孙悟空已经飞到了半空中，与李靖哪吒父子遥遥对峙。李靖手托宝塔，厉声喝道：“孙悟空！你这弼马温，佛祖封你为斗战胜佛，已是天大的恩赐，你竟不知悔改，还敢再反天庭！如今更是为了一个小小妖灵，与三界为敌！你可知罪？”“罪？

”孙悟空扛着金箍棒，哈哈大笑，“俺老孙唯一的罪，就是当年瞎了眼，信了你们这帮伪君子的鬼话！李靖，少废话，要打便打！”哪吒脚踩风火轮，手持火尖枪，娇喝一声：“妖猴休得猖狂！看枪！”说着，便化作一道红光，直刺孙悟空。

孙悟空夷然不惧，金箍棒一横，轻松挡住了哪吒的攻击。两人瞬间战作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