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曜站在操场上，太阳明晃晃的，晒得人头昏。主席台上拉着大红横幅，“高考百日誓师大会”几个字刺眼得很。

校长在讲话，声音通过扩音喇叭传出来，嗡嗡的，听不清。凌曜只觉得手心出汗，黏糊糊的。

突然，教导主任大步走上台，拿过话筒。他脸色铁青，眼睛扫过台下，停在凌曜身上。

“高三七班凌曜，考试作弊，证据确凿。经学校研究决定，取消其高考资格，以正学风！”

操场上静了一秒，然后“轰”的一声炸开了。无数道目光射过来，像针一样扎人。凌曜看见前排几个女生在偷笑，男生们挤眉弄眼。他的同桌李强转过头，嘴角咧到耳根。

凌曜张张嘴，想说什么，却发不出声音。汗水从额头滑进眼睛，涩得疼。

完了。全完了。

他眼前一黑，什么都不知道了。

再睁眼，是教室。明亮的阳光从窗户照进来，灰尘在光柱里跳舞。

凌曜眨眨眼。不对劲。

这教室太新了，桌椅亮得反光。黑板左上角写着“高一七班”，旁边贴着课程表。讲台上站着个人，矮胖身材，地中海发型——是班主任老王，三年前的样子。

凌曜掐了自己一把，疼。

不是梦。

他猛地低头看自己。校服崭新，袖口没有磨破。手指细长，没有握笔的老茧。

心跳得厉害，咚咚咚，像要蹦出来。

重生了？真的重生了？

他抬头四顾。同学们坐得端正，一张张脸稚嫩熟悉。同桌还是李强，正低头摆弄新文具盒。

凌曜想笑，又想哭。老天爷开眼，给了他重来一次的机会。

老王清清嗓子，开始讲话：“同学们，欢迎来到高一七班。我是你们的班主任，姓王……”

凌曜没听进去。他沉浸在狂喜中，盘算着未来三年要怎么过。哪些坑要避开，哪些机会要抓住。还有那些害他的人，一个都不能放过。

他下意识地瞥了李强一眼。前世，就是李强带头诬陷他作弊。

李强没在听讲。他盯着自己的手看，眼神发直，额头冒汗。

凌曜觉得奇怪，又多看了几眼。李强的手指在发抖，嘴唇发白。不像个十五岁少年，倒像个吓坏的大人。

凌曜心里咯噔一下。

他转头看前排的女生张薇。张薇学习好，前世考上了重点大学。此刻她坐得笔直，但手指紧紧攥着衣角，关节发白。

再看学习委员赵明，他低着头，眼镜片反光，看不清眼神。但凌曜注意到，他的新课本已经被捏出了折痕。

教室里太安静了。

五十多个学生，没人交头接耳，没人传纸条，没人偷偷看小说。所有人都坐得端正，眼睛盯着讲台，但眼神是飘的。

凌曜后背发凉。

这不正常。高一新生第一天开学，不该是这样的。应该有人窃窃私语，有人东张西望，有人忍不住打哈欠。

可现在，教室里只有老王讲课的声音。

“高中三年很重要，大家要抓紧时间学习……”

凌曜慢慢转头，仔细观察每一张脸。

窗边的男生手指在桌上敲打，节奏急促。后排的女生不停抿嘴唇，咽口水。左边过道旁的两个人对视一眼，又迅速分开，眼神里都有警惕。

这些细微的动作，这些不安的神情，这些闪烁的目光……

讲台上，老王似乎也察觉到什么，语速慢下来，疑惑地看着台下。

凌曜的心沉下去，越来越沉。

他想起自己刚才的狂喜，想起那些雄心壮志。现在只觉得可笑。

重生的不止他一个。

全班都是。

凌曜靠在椅背上，手心又出汗了。这次是冷的。

他看着讲台上的老王，老王还在讲开学注意事项。台下静得可怕，只有风扇转动的声音。

凌曜数了数，教室里五十三个人。五十二个学生，一个老师。

不知道老师是不是也重生了。看老王那一无所知的样子，大概没有。

凌曜低头，翻开新发的课本。油墨味扑鼻而来。

前世的记忆在脑子里打转。被赶出考场时同学们的嘲笑，李强那张得意的脸，父母绝望的眼神……

现在，这些人全都回来了。带着未来的记忆，各怀鬼胎。

凌曜握紧拳头，指甲掐进手心。

游戏才刚刚开始。而且，比想象中复杂得多。

他慢慢抬头，再次扫视教室。这一次，他的目光不再迷茫。

好嘛，都回来了。正好。

风扇还在转，嗡嗡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