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听……

我动不了，四肢被钉在木头上，胸口像压着千斤的土。

我想吼，想撞，想把这棺材砸个稀烂——可我的身体记得训练。

它不肯爆发。它只想安静地、顺从地、像影子一样死去。

可我不想死。

只要这世界还有人不敢说话，我就会在，轻轻问一句：你听……

我睁眼的时候，世界已经死了。 黑暗是湿的，黏在脸上，像一块发霉的破布。我动不了，四肢被钉在棺材板上，胸口像压着千斤重的土。呼吸？有，但浅得像猫踩过水面——从小就这样。沈婉柔身子弱，我也得装弱。她咳一声，我就得在药汤里泡上一整夜；她喘口气，我就得学着把肺缩成核桃。

现在，这该死的习惯差点憋死我。 我想吼，想撞，想把这棺材砸个稀烂——可我的身体太听话了。它不肯爆发。它只想安安静静地、顺从地、像影子一样死去。

我在心里狠狠地骂，骂沈家，骂那个睡在真棺材里还享香火的沈婉柔，骂这满族上下披麻戴孝却笑出声的畜生。我是替身，从小替她吃毒药，替她冲喜，替她嫁给陆家那个疯子。现在她死了？不，她活得挺好。我只是替她死。

土，已经埋到三尺深了。 我听见上面有人走动，皮靴踩在新土上，咯吱咯吱响。守墓人换班了。他们把耳朵贴在棺材上，听尸气稳不稳。一旦我拍棺材，他们就会用七寸铁钉，从太阳穴钉穿我的头。 ——死人不该有动静。

可我不想死。 我闭上眼，逼自己回到七岁那年。老嬷嬷掐着我脖子说：装死，要像真死。心跳四十，呼吸如丝，体温降三度。我练了三年，练到真病了，他们才笑。

现在，这本事救了我。 我让心跳慢下来。 让呼吸断在喉咙。 让体温一点点冷下去。 像真的死人。

头顶忽然传来声音，压得极低：听，这棺材里……有回音。

回音？另一个声音冷笑，死人能有回音？那是风吹砖缝。

可这风……像在背账本。

我心头一震，他们走远了。

我睁眼，黑暗里，手指开始动。指甲抠进棺木夹层，摸到一道暗缝。崩了，食指的指甲翻起来，血滑进木纹。我不停。一下，两下……第三下，指尖碰到个硬片。

微型唱片，我把它塞进嘴里，贴着舌根。

闭眼，听三遍。

沈家十年来贪墨军饷、勾结海关、拿活人试药的账，全在这巴掌大的蜡片里。每一个名字，每一笔银两，都沾着像我一样的影子的血。

我记住每一个音节。

然后，把唱片含化。

蜡融了，混着血和唾液，滑进喉咙。我不吞，留一半在嘴里，黏，腥，烫。

这是钥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