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光，像是熔了的金，泼得满台辉煌。巴黎大皇宫的穹顶之下，空气被香水与欲望蒸得稀薄而昂贵。今夜，这里角逐的是调香界的至高桂冠。

镜头、目光、嫉妒与惊叹，此刻都胶着于一人身上。

她叫颜璃。至少，参赛名录上是这么写的。

一袭焰色红裙，料子紧裹在身上，勾勒出惊心动魄的曲线。脸上却覆着半张黄金打造的凤尾蝶面具，精巧奢华，严严实实地遮去了鼻梁以上的容颜。只留下一张涂了复古正红唇膏的嘴，和一个线条极清极冷的下颌。

司仪的声音甜得发腻，透过昂贵的音响设备传来：“……让我们再次祝贺颜璃小姐！您的‘涅槃’，征服了所有评委的鼻子，更征服了他们的心！请问，此刻您最想说的是什么？”

话筒递到她面前。那手，白得像初雪，指节纤细，却稳得不见一丝颤动。

她略略侧头，目光透过面具的眼孔，缓缓扫过台下第一排。那视线，冰水里浸过似的，看得人无端端一凛。

鸦雀无声。都在等新晋冠军的感言。

她忽地微微一笑，红唇弯起的弧度恰到好处，却毫无温度。声音透过话筒传出，清泠泠的，砸在每个人的耳膜上。

“这款香，名字叫‘涅槃’。”

微顿，台下是恰到好处的赞叹低呼。

“它献给过去死去的我。”

轻微的讶异在空气中蔓延。这感言，似乎有些不合时宜的沉重。

“……和，”她的声音陡然沉了下去，像一把冰冷的刀锋精准地切入黄油，“即将到来的审判。”

“审判”二字，落得又轻又慢，却像在滚油里泼进了一瓢冷水，瞬间炸得全场死寂。镜头疯狂捕捉着台下众人的表情——愕然、不解、兴奋、探寻。

她的目光，却像精准的探针，早已钉死在台下某处。

那里坐着傅斯年。傅氏集团的年轻掌舵人，本次大赛的重要赞助方。他身边是未婚妻白芊芊，本市知名的名媛，以品味高雅著称，此刻正挽着他的手臂，笑得有些发僵。

傅斯年的目光与面具后的那双眼睛一撞，心头莫名一紧。那眼神……深，且冷，藏着某种他读不懂、却无端心惊的东西。像穿过三年光阴，从某个尘封的、不堪的故纸堆里蓦地刺出来。

白芊芊指尖用力，几乎掐进傅斯年的西装袖管，脸上那副精心雕琢的笑面具，裂开一丝微不可查的纹路。她下意识地往傅斯年身边靠了靠，仿佛寻求庇护。

颜璃将这一切细微的动荡收入眼底，唇角那点冰冷的笑意深了一厘。

司仪显然没料到这走向，尬笑着试图圆场：“啊……真是充满哲思的感言！‘涅槃’重生，预示着颜璃小姐未来的艺术道路必将更加……”

后面的谀词，没人细听了。

所有的光还打在她身上，红裙金面，辉煌得像一尊新生的神祇，甫一登场，便掷下了判词。

镜头贪婪地推近，给她眼部一个特写。黄金蝶翅之下，那双眼睛清冽如寒潭，洞彻一切，又厌恶一切，底下却仿佛有着灼人的暗火在烧。

画面，于此地戛然。

留给世界一个巨大的悬念，和一个冰冷的、审判的开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