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苍焱，上上任的司命灶君，三界公认的厨神。

就因为不肯用九天云露给王母的宠物狗熬汤，被安了个“天庭投毒”的罪名，一碗涤魂汤送下去，魂飞魄散。

谁知道，天道好轮回，我没死透，重生在了刚被送进天宫净身的小仙官身上。

如今，我叫小焰子，御膳房里一个烧火的。

而那个顶替我位置的草包金玉仙，正拿着我当年写的菜谱，对着玉帝邀功。

他管我发明的“油泼龙须面”叫“金龙闹海”，管我的“开水白菜”叫“白玉翡翠汤”。

可笑。

最可笑的是，这满天神仙，竟然一个都吃不出来。

没关系。

他们忘了没关系。

我会用我这双手，一把火，一柄勺，重新告诉他们。

谁，才是这天上地下，真正的灶王爷。

这一次，我不光要拿回我的神位，我还要掀了他的灶台，让他把欠我的，连本带利，全都吐出来。

我叫苍焱，我死了。

死的挺没面子。

身为天庭御膳房的头把交椅，司命灶君，我没死在什么神魔大战里，也没耗尽仙力去补天。

我死于一碗桃子羹。

说是王母娘娘蟠桃宴前试菜，喝了我炖的桃子羹，闹了三天肚子。玉帝龙颜大怒，说我御前投毒，大不敬。

然后，我就被两个天兵押着，灌了一碗涤魂汤。

那玩意儿，喝下去，管你万年修为还是金刚不坏，都得化成一缕青烟。

我以为这就完了。

谁知道眼睛一闭一睁，我又活了。

活是活了，但低头一看，两腿中间空落落的。身上穿着最下等的杂役灰袍，手里还攥着一把烧火棍。

我成了一个刚进天宫，被净了身，分到御膳房烧火的小太监。

还给我取了个新名字，小焰子。

去他娘的小焰子。

我坐在灶膛前，看着熊熊燃烧的三昧真火，这是我以前炼丹玩的火。现在，我得用它来烧开水，给新上任的灶君金玉仙大人，温一壶漱口水。

金玉仙，就是那个靠着一手“马屁神功”，把我挤下去，坐上灶君宝座的家伙。

听说，他最拿手的菜，是把东海的夜明珠磨成粉，撒在西山的山泉豆腐上。

美其名曰，“星辰映雪”。

我听了都想笑。

那不就是豆腐拌沙子么。这群神仙的舌头，都是木头做的？

正想着，一个管事太监走过来，一脚踹在我的背上。

“发什么呆！金大人的漱口水温好了没？耽误了时辰，仔细你的皮！”

我没回头，也没动，只是把手里的烧火棍，往火堆里捅了捅。

火苗“呼”地一下窜高，把管事的眉毛燎着了。

他“哎哟”一声跳开，指着我的鼻子骂：“你个不长眼的东西，想死啊！”

我缓缓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个子比他高了半头。

我没说话，就那么看着他。

我上辈子执掌御膳房三千年，杀过的鸡鸭鱼，比他见过的神仙都多。那股子煞气，不是一碗涤魂汤就能洗干净的。

管事被我看得有点发毛，嘴上还硬撑着：“看什么看！还不快把水送过去！”

我提起水壶，从他身边走过。

走到门口，我停了一下，没回头。

“以后，别用脚碰我。”

说完，我走了出去。

身后，管事太监愣了半天，才对着我的背影啐了一口：“什么东西！一个阉人还敢跟咱家横！”

我拎着水壶，走在去金玉仙寝殿的路上。

天庭还是老样子，云是白的，天是蓝的，偶尔有几个仙女驾着彩虹飞过去，裙摆飘飘。

一切都和我死前一样。

唯一不一样的，是我自己。

从一个红袍加身，众仙见了都要喊一声“灶君”的大神，变成了一个谁都能踩一脚的烧火太监。

这落差，换个神仙，估计早就疯了。

但我没疯。

我只是觉得，有点饿。

到了金玉仙的寝殿，门口两个仙娥拦住了我。

“漱口水？”

我点点头。

一个仙娥接过去，另一个对我摆摆手，像赶苍蝇。

“行了，你可以滚了。”

我没滚。

我站在原地，透过门缝，朝里面看。

金玉仙正坐在一张玉桌前，对着一面水镜，整理他那金光闪闪的衣袍。

桌子上，摆着一碗面。

一碗清汤寡水的面，上面飘着几片青菜叶子。

金玉仙捏着兰花指，小心翼翼地夹起一根，放进嘴里，然后眉头就皱成了一团。

“啪！”

他把筷子摔在桌子上。

“这是什么东西！寡淡无味，猪食一样！御膳房那帮废物是干什么吃的！”

门外的仙娥吓得一哆嗦。

我也笑了。

我知道那碗面。

那是“阳春面”，我教给御膳房的，最简单，也最考验功夫。

汤要用老母鸡和瑶池的火腿吊上三天三夜，面要用北俱芦洲的雪山麦，揉上九百九十九下。

看似简单，其实每一口都是功夫。

现在这碗，汤是温吞水，面是隔夜的。

金玉仙这个草包，连最基本的火候都尝不出来。他只配吃豆腐拌沙子。

我转身就走。

一个连吃都不会的家伙，霸占着我的位置，用着我的厨房，还糟蹋我的菜谱。

这口气，我咽不下去。

回到御膳房，管事太监正指挥着几个小太监，把一筐品相不好的仙桃往外扔。

“这些歪瓜裂枣，金大人看了又要发脾气，赶紧处理掉。”

我走过去。

“张管事。”

他斜了我一眼，没好气地问：“干嘛？”

“这些桃子，反正也是要扔的。不如，赏给我吧。”

张管事上下打量我，眼神里全是怀疑。

“你要这玩意儿干嘛？就你这身板，吃一个就得撑死。”

“小的最近肠胃不好，想……熬点桃子水喝。”我低着头，装出一副卑微的样子。

他可能觉得，一个烧火的，也翻不出什么浪花。

“行了行了，拿去吧！别在这碍眼！”

我道了声谢，抱起一小筐被淘汰的仙桃，回了我那个又小又潮的柴房。

关上门，我把桃子放在地上。

这些桃子，在别人眼里是次品。

但在我苍焱眼里，它们是我的第一步棋。

我拿起一把劈柴用的小刀，开始削桃皮。

动作很慢，很稳。

就像我死前，处理每一份食材一样。

金玉仙。

王母。

玉帝。

你们把我从灶台上拉下来，踩进泥里。

那我就从这柴房的灶膛里，重新爬起来。

用你们最看不起的东西，做出一道你们谁也忘不掉的菜。

然后，再亲手把你们一个个的，也拉下水。

我削着桃皮，笑了。

天庭的这潭死水，该被我这把火，烧开了。